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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8 章

哪儿都找不到唐见微。

都已经散课了, 书院的人走得差不多了,童少悬还在山上着急地找她。

葛寻晴她们仨也帮忙找,找了一圈再回到书院门口时, 还是没踪影。

葛寻晴看童少悬是真急了,安抚她道:“嫂子这么大的人了, 而且特别有主意,应该是去办什么事没来得及跟你说。会不会先回家了?”

童少悬目光还在黑压压的山林间不断搜寻:“不会的,先回家她一定会跟我说,不会一声不响离开的。”

“那她有说去做什么了吗?”

“说去找人。”童少悬焦急道,“但没说去找谁。”

大雨天, 找不到唐见微,童少悬心里仿佛被火烧一般,又担心又焦急。

石如琢钻了一趟林子, 迅速找了一圈出来,没唐见微的影子, 她手里拿着根粗树枝说:

“要不然咱们往后山那边看看?就差那边了。”

童少悬眼睛红红的, 趁着擦脸上雨水的工夫将眼泪一块儿抹掉:

“我自己去就好,后山那边太危险了。”

石如琢不答应:“不行, 就因为危险我们才要一起去。”

白二娘也说:“后山那边的确不安全,万一你去找唐姐姐而唐姐姐不在呢?到时候要是遇上危险, 只有你一个人去的话, 连出来求助的人都没有。”

葛寻晴没给童少悬再说话的机会, 拉着她:“要去早的话赶紧出发吧,再晚下去等天光全闭,雨下得更大的话, 想要找人就是难上加难。”

有好友们的安抚和陪同, 童少悬镇定了不少。

四人抱着开山填海的决心往后山去, 没想到半路上就遇到了唐见微和董重灵。

四人见这两位居然在一块儿,都万分惊讶。

童少悬立即跑过去,将唐见微挡在自己身后,警惕地看着董重灵。

唐见微看她这般紧张,也知道方才从后山出来,艰难地蹚水耗费了不少时间,估计阿念这孩子是没找到人,这会儿着急了。

唐见微轻轻地在她腰间拍了拍,示意自己没事,随后摸摸她后背,缓解她浑身的紧绷感。

童少悬回头看唐见微,眼睛都红了,委委屈屈的模样实在招人疼。

董重灵见两人恩爱又有默契,心中更不爽,用力“哼”了一声,什么也没说,就这样走了。

葛寻晴她们都做好了“护驾”的准备,没想到这难缠的董娘子居然这么轻易离开……实在不像她以往癫狂的风格。

唐见微就是唐见微,一出手就把董重灵给整治老实了。

葛寻晴特好奇唐见微是怎么做的,想要上前热闹地询问一番,却见唐见微抱住童少悬,轻声在她耳边安抚她说:

“没事啊,你看我不是什么事都没有么?”

童少悬什么也没说,只是伏在她肩头,沉默地宣泄着一腔焦灼。

……

一行人从书院石阶上走下来时,暴雨减弱了一些,唐见微全程挽着童少悬,与她寸步不离,与大家说了和董重灵的事儿。

葛寻晴赞叹:“妙啊,如此一来,那董重灵就真的去博陵寻觅真爱了?从此往后,她就不会再骚扰长思了!”

唐见微笑而不语。

童少悬听完全程,小声道:“我怎么觉得那董重灵是被你坑了呢?”

“哦?为何这么说?”唐见微的反问一点儿都没有疑问的意思,很明显心中早有答案,等着童少悬拆穿她罢了。

“你故意将她指到博陵这就不用说了。董重灵那直来直去的性子,大概只能在夙县横着走。等她到了博陵,她的长史阿耶没法护着她,若还是用这傻不愣登的莽撞个性行走博陵的话,只怕会被和你一样的妖怪吞得渣都不剩。”

唐见微心情好的很,完全不介意童少悬的揶揄:

“是啊,博陵遍地都是像我这样的妖怪,但有没有人想要吞她就不得而知了。更何况,我给她指的也是一条明路,留在昂州只怕她永远都不会成长,也永远拥有不了自己想要的东西。若是去了更大的地方,即便挨了打受了苦,到最后说不定会收获幸福呢?我只不过是给了个方向,路还是她自己决定要往哪个方向走的,不是吗?”

唐见微心情一好,说什么话都一个调调,轻松之中有种尽在掌握的气势,让童少悬更加分不清她那句是发自肺腑,那句是反讽了。

“我说不过你。”童少悬自动认输。

唐见微“嚯”了一声:“难得也有咱们快嘴阿念认输的时候。”

“……什么快嘴阿念,谁让你胡乱给我起绰号?”

“夸你呢,你嘴不快吗?”

童少悬自动想歪,想到了和唐见微唇齿相缠时自己的表现,的确能赞一声快嘴。

唐见微还等着她继续反驳,两人打打闹闹到家门口呢,没想到童少悬居然开心地接受了这个称号,完全没有要继续反驳的意思。

唐见微:“?”

.

没想到董重灵还是个行动极为迅速之人,第二天就听说她要搬走,第三天葛寻晴就说董重灵已经去博陵了。

童少悬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下午射课之时,找机会跟唐见微说了此事。

唐见微:“看不出来啊,是个利落人。”

童少悬双手背在身后,在唐见微的面前晃。

“怎么了?”唐见微问她,“舍不得?”

要不是不远处还有同窗,童少悬肯定跳起来啃唐见微: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舍不得了?!有你这么冤枉好人的吗?”

“那你在这儿晃晃荡荡什么呢?”

“我……”

童少悬有些难以启齿。

这次面对董重灵,她的态度非常坚定,可这是她第一次遇到这等事,不知为何有些委屈,想要唐见微安抚安抚她。

可书院这儿都是同窗,她过来和唐先生单独说话已经惹得一阵嘘声,要是再明目张胆撒娇的话,成何体统?

心里矛盾着,绕着唐见微走走停停,欲言又止。

唐见微早就知道她所想,但就是不给她,特别乐意瞧她这副傻乎乎的模样。

“嗯?”唐见微不仅不给,还笑眯眯地继续逗她。

童少悬气鼓鼓地低下头,闷声道:“我回去了……”

就在她要离开时,唐见微摸了摸她的脑袋说:“咱们阿念这次表现得特别好,面对诱惑丝毫不松动对夫人的爱意。以后也要继续保持哦。”

童少悬像只小兔子一般立即抬头,方才还阴云密布的脸上,此刻已经是阳光明媚,又带着一抹娇羞。

童少悬趁机道:“那,今晚可以有奖励吗?”

唐见微笑得妩媚:“有,有有有。阿念要什么阿慎给什么。”

童少悬脸色大红,脑海被无数不可让旁人观摩的画面疯狂洗礼,甚至不敢再待在唐见微身边,低着头走开了。

唐见微看着她融入到同窗之间,不住地回味着方才她的表情。

真是可爱得想让人立即咬上一口。

这回童少悬的表现的确让唐见微颇有安全感,阿念不是会被轻易诱惑的人。

可话说回来,这董重灵手段低劣,本身不招人喜欢,和博陵那些唐见微所熟悉的剔透玲珑万般手段,又浑身心眼的世家女完全没有可比性。

他日到了博陵,童少悬只会面对更多,更强烈的诱惑,只希望她会一直保持本心……

唐见微温柔地望着童少悬和好友们嬉笑、开怀的侧脸。

——只爱我一人。

.

傍晚时分,天色大好,散课之时走到书院门口,发现胡二郎和另外一名衙役正站在这儿候着。

看到了唐见微和童少悬,便径直向她们走来:

“二位,阮县令有请,请随我去县衙一趟。”

唐见微心道,该来的总是来了,却比想得要慢许多,还以为这阮县令一来夙县就会通传她俩,没想到居然等了这么多日才找来。

唐见微她们不知道的是,这些日子以来葛公一直在为她们隐瞒。

当初唐见微动用了忠义祠里的赃款购买了胡商的黄金稻米,虽然葛公不知道她俩从何处弄来这么多现银,没追问,但还是放在心里。

这阮县令来到夙县,除了追查佘永明之死外,第一时间去探望了灾民,清点赈灾款项和粮米药物,自然也就发现这不同寻常的黄金稻米。

这位阮县令是博陵人,原本是御史台下属三司之一——台院的侍御史,官六品。

侍御史主要职能为推鞫狱讼、弹劾百官、明公廨事、总判台内杂务,可谓是朝中肱骨。

葛公在看了阮县令的上任文书之后,心里颇为震惊。

居然能直接调任一位御史台的侍御史来夙县任县令,看来朝中对佘县令之死颇为重视,誓要查出真相。

阮县令三十有九,见识广博,一眼就认出了赈灾粮米居然是极其昂贵的黄金稻米,颇为疑惑,将葛公叫到内宅之中,询问他前因后果。

葛公死活不说这些黄金稻米的来路,只说开了县里的粮仓便是这些米,他以为是普通的存粮,便拿去救济灾民了,并未想太多,也不知那佘县令为何将这么昂贵的稻米放在公仓内,这事儿他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阮县令不厌其烦地追问,葛公就是不说,阮县令便派人去灾民之间询问,问出了唐见微和童少悬的事。

阮县令在听到这两个名字时,若有所思,即刻让胡二郎去将这二位叫来。

唐见微和童少悬在来的路上脑袋挨在一块儿窃窃私语了一路,胡二郎知道这两个机灵鬼又在谋划什么,反而有些安心。

这位新来的阮公可真是雷厉风行,成天查案不用睡觉,连带着胡二郎和这些个衙役都没法休息。

胡二郎怕她两个小娘子吃亏,下马车的时候还特意避开耳目,跟她们说阮县令应当是要询问赈灾稻米之时。

她二人笑着向胡二郎行礼,似乎已经成竹在胸,知道如何应对,毫不犹豫地进了县衙。

走进曾经佘县令所居的夹院,发现曾经的“闲来居”此刻已经换了横匾,上书“夙夜斋”三个狂放大字。

很有可能是这阮县令亲手提的,看着就有股卯起来干活儿的感觉,挺累挺困……

屋门是开着的,还没等她们敲门示意,阮县令就自己快步走了出来,差点和她俩撞个满怀。

“我说如何半天未等着人!进来!”阮县令说话又急又快,看上去就是个急性子。

说他年近四十,倒一点都不显,刚到而立之年反而比较符合他的样貌。

阮县令个头很高,比童少悬还要高出一个头。

一听其说话中气十足,脚下稳健,唐见微便明白这位阮县令应该不是位单纯的文官,应当有武功底子,倒是很正宗的博陵高官形象,更符合他阮家人的身份。

“黄金稻米究竟是怎么回事?”

阮县令全无磨磨蹭蹭的客套话,甚至也不讲什么初见礼法,将门一关,三人谁都没坐下,他就迫不及待开始询问。

看他这般气势汹汹,分明非常想知道的模样,却在来夙县这么多天之后才找上门来,想必之前应该是有人帮忙打掩护。

除了葛公还能是谁?

童少悬很快就想明白这点,对阮县令行礼道:

“自然是和葛公所言一致。”

阮县令心烦地一挥袖子:“莫与我说这些场面话!谁会将这么昂贵的玩意儿放在公仓里?脑子有问题?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阮县令看上去非常凶悍,一拳头下来估计地都会被砸出一个坑,但童少悬却一点儿都不怕他。

也许是因为他的口音和唐见微非常相似,竟让童少悬生出了一份亲切感。也有可能是这阮县令看似凶猛,实则和佘永明完全不同,个性耿直,看得出来是真的来夙县办实事的。

童少悬笑而不语,且看这阮县令会如何再开局面。

等阮县令再开口的时候,就是她们彻底占了上风之时。

唐见微站在一旁,故意没开口,就是想要看看童少悬独自如何处理这件事。

到现在为止,童少悬表现得都很稳妥,不畏惧也不急躁,甚至在很好地拿捏这位新县令。

阮县令虽然性子急躁了一些,但能爬到侍御史这个位置,也不可能虚有其名。

在没有得到回应时,他的目光在童少悬和唐见微的脸庞上掠过,细细琢磨她们的神情之后,放缓了声音道:

“佘永明,是兵部侍郎佘志业一族的私生子,此人以家族庇荫入仕,入仕时已经三十二岁。当初他来夙县伊始,各处无风无浪,四年之后才爆发了绥川祸事。如今一想,幕后之人早就有所图谋,可谓深思熟虑。”

阮县令也不着急了,坐到了胡椅上,喝今日的第一口茶。

热茶入喉,滋润了他干燥的喉咙,有种说不出的舒适。

唐见微对“绥川”这两个字非常敏感。

当初将她阿耶牵连在内的,便是绥川军资大案。说她阿耶之死乃是贪没了绥川前线的军资,害死诸多将士。

唐见微压抑着内心想要迫切了解真相的冲动,看向阮县令。

阮县令也在看着她们,继续边喝茶边说:

“这佘永明入仕之前的履历非常简单,只在佘家的产业帮忙打杂,三十二年来此人兢兢业业,没去过学堂,所有的学识都是私教与幕僚教导。没打过架,没和谁有过口角,没说过亲。不过出行的记录还是有的,此人最远处只去了距离博陵府最近的洞春,能在洞春找到他来往的痕迹。连家都没成,只为佘氏办事,真是一只忠诚的好狗。佘永明入仕之后很快被调任到了夙县,一晃就是五年。”

童少悬听他言下之意,似乎已经掌握了佘永明的可疑之处:

“阮县令是在怀疑,这佘永明过往履历并不真实?”

阮县令听到她这句话,下意识地抬了抬眉毛,低吟道:

“小娘子的确聪明,看来长公主没有看走眼。”

听到“长公主”这三个字,童少悬和唐见微心中为之一振!

阮家人自然和皇室卫家亲近,但她俩身在夙县无权无势,即便背靠长孙氏,但身处巨大谋局,自当小心行事。所以即便此人姓阮,她们也没有第一时间将所知的事情与他说个干净。

即便到了此刻,她俩还是沉住气,没立即开口,依旧是一副“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的模样。

阮县令也是服了,话说到这地步还是防备森严,快被她俩给堵死。

“难怪律真说你们肯定不会轻易相信。”

唐见微听到“律真”这个称呼,不正是长公主的小字么?能如此称呼她的人,必定是亲近之人。

阮县令看着唐见微,问她:“律真叫我问你,那一口八仙汤,她何时能够再吃到?”

唐见微听到“八仙汤”这个称呼,双眼登时雪亮!

这是长公主为她的乱炖所起的名字,起名之时,只有她和长公主两人。

能知道这个名称,自然是长公主亲口告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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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见微:行了稳了,是自己人了。

(一道炙热的目光)

童少悬:你和长公主之间有很多秘密嘛。

唐见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