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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53 章

酥油饼作为便于携带又顶饿, 滋味极好的朝食,受到整个博陵老百姓的欢迎之后,陆责的肖像借着这股东风于博陵府内大肆传播。

而楚南王和他那几位家臣在输给唐见微之后, 居然还厚着脸皮继续到闲来馆打球。

他家臣一早就听说茂名楼新出的酥油饼特别好吃, 来闲来馆打球之前特意从茂名楼朝食档口买了十多个, 分给楚南王和兄弟们。

那日唐见微正好要盘账, 一大早就到闲来馆了, 正在三楼对账。

小五跑上来跟她说楚南王到访之事。

她不知道这倒霉的王爷又要耍什么把戏, 下楼找到这群纨绔的时候, 听见楚南王的家臣拿着吃完的空袋子纳闷:

“这不是宋暮吗?怎么被印在饼袋上了?”

另一名家臣他这么说, 看了一眼口袋, 笑了:“别说, 还真像宋暮。”

唐见微立即上前:“二位可认得纸袋上的人?”

那两家臣不敢胡乱说话,说话之前看向了楚南王, 等他定夺。

楚南王道:“三娘问你们问题呢!哑巴了?”

得了楚南王的命令,他俩才说:

“这人我有印象,曾经是户部侍郎王弘阔的幕僚嘛。我们常去王侍郎府上办事, 故认得此人。”

“原本这人在王侍郎的府上并不算显眼,只是负责拜帖的收发和文书的撰写。但是此人眼睛实在长得与众不同,无显贵身份却教人侧目, 所以我们兄弟俩对他有些印象。”

唐见微没想到这么些日子,她从别的地方得到的消息都是一些零碎而无用的信息, 却能自这倒霉王爷处找到关键的线索。

唐见微免了楚南王等人今日在闲来馆的花销, 盘完账之后让唐伏等人去探查“宋暮”这个人的身份,以及她阿耶恩师王侍郎的近况。

唐伏先前得了赏, 干活儿极为麻利, 在傍晚时分就给了唐见微消息。

这宋暮的确曾在王弘阔的府上待过很长的一段时日, 后来王侍郎卷入军资大案之后,被发遣至云州任刺史,去年又回到了博陵,出任弘文馆博士。

弘文馆博士是权轻而名重的位置。若不是当年被军资大案牵连,如今王弘阔说不定已经拜相。

即便尚未拜相也必定是四品以上高官。

据唐唐伏所报,当年王弘阔被卷入军资一案唯一的原因,正是因为他与唐见微阿耶的关系极为亲近。

是唐士瞻的恩师,也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上级。

唐士瞻“畏罪自尽”,王弘阔被贬谪云州,几经挣扎又能重回博陵,已经算是格外开恩。

如今王公一家过得跟之前相比很是清贫,唐见微得到这个消息又是开心又是懊丧。

开心的是陆责的另一个身份终于被解开,结合他在博陵的时日和年龄,恐怕这也是他最后一层身份。

若是他在王弘阔身上埋了不可告人,随时有可能引爆的炸-弹,就像坑害骆玄防那般,那么唐见微已经找到了导火-索,只要顺着导火-索往里摸,定能将其阴谋拆解得一干二净。

懊丧之事自不必说。

因为她阿耶敬重的恩师被贬谪云州之时年纪已经不小,好不容易才回到京城,高升无望,只能苦心究学。

作为唐士瞻的女儿,唐见微觉得自己必须去探望阿耶的恩师,给予王公一家力所能及的帮助——希望王公还愿意见她。

而童少悬这边持续多时的狱审总算有了进展。

“原本卫寺卿的审谳技术师承刘阔,他还担心自己一出手就会被刘阔拆穿,这时候有个奇人出面,给他提供了绝妙的思路,还让阮少卿和我一同唱了一出双簧。让我扮演那不经事的莽撞后生,阮少卿来教育我一番,好让刘阔自以为看出破绽来。

“而后利用他的傲气饿他一天,更教他头昏脑涨判断失衡,将被割了舌无法说话的王呈脑袋一蒙,从他的牢房前走过,待他凭借自己的‘机智’认出王呈,更是确定王呈是真的招认了,灰心丧气之际我再将吕澜心所供,为澜氏所用的禁军将领侯立拖了出来。侯立的身份极为隐蔽无人知晓,却被我说了出来,他便更肯定是王呈所召。

“这一下打破了刘阔最后的防线,让他崩溃之余祭出最后的一招——拖王弘阔下水。

“这等手法与当初诬陷骆丞相如出一辙,想必这供词呈上去,若去查抄王公府上,必定会找出他们事先准备好的栽赃证物。这回无论如何我都要劝住天子,绝不可再被迷惑。”

童少悬一边说一边往前厅走,走的脚步极快,气喘吁吁:”正好阿慎你这边查出了宋暮这个身份与王公有关,这就是为王公脱罪最有利的证据!饭好了没有?我速速扒两口饭便要去戍苑逮天子,不可让贼人趁机再害忠良!“

唐见微一边说“哪能缺了你吃的”,一边好奇问她:“给你们大理寺提供绝妙思路的奇人是谁?”

唐见微将晾得温度适口的茶水拿来,递到了童少悬的嘴边,见她咕咚咕咚喝的时候,一只手的手指还指向屋顶,恨不得多生出一张嘴来说话。

“阮逾!”童少悬将茶盏一放,“阮公终于回博陵了!”

唐见微:“……你不说我差点都把这个人忘了。当初他听闻你高中状元,又入大理寺,咱们回夙县老家的时候他还请你吃过饭,想要你帮他捞一把回博陵。后来天子不是下旨召他回来了么?怎么时隔这么久他才现身?”

“还不是等新一任的县令去了夙县,他才能动身?不得不说这回阮公来得太是时候了。而阮公的手法剑走偏锋,对付那老谋深算的刘阔出其不意,正合适。”

童少悬吃了几口饭填填肚子,很快便吃完了,叫上沈绘喻备马车,她要去戍苑。

走之前她有点疑惑:“怎么不见耶娘?”

唐见微也刚回府不久,的确没有见到宋桥和童长廷:“不知,可能在南园池塘钓鱼吧。”

“行,那我走了,今夜你莫等我,和阿难先睡吧。”

唐见微“哦”了一声,听到今晚要自己睡,这一声应得多少带着点寂寞。

童少悬人都跨上马车了,心头被她弄得有些酸,又回来将她揽进怀里,蹭了蹭唐见微冰凉的软耳朵道:

“辛苦我的阿慎了。待此案了结,我定向天子多请几日沐休,好好陪陪你与阿难。”

唐见微开心地咬了咬童少悬的唇:“你说到做到啊。”

.

童少悬到省疏殿要求见卫袭,卫袭很快便让她进去了。

童少悬兴致勃勃地要跟卫袭说审谳的结果,没想到卫袭已经知道了。

卫袭道:“没想到不过是陆责这一个小小的棋子,竟能埋下这么多的隐患,牵连甚广。可想而知从澜戡到澜宛,澜氏一宗野心有多大。朕相信陆责之祸不过是冰山一角,澜氏或许还有更多不可告人的计谋。”

童少悬心道,天子的眼线遍布得可真广,她可是亲临审谳,得到的一手消息,不过回家吃顿饭的工夫天子就已经了如指掌。

澜氏的势力渗透到禁军南北衙之中,单是侯立为澜氏所用,便已经教人不寒而栗,毕竟他可是天子近卫。

而天子却是不慌不忙,迄今为止只是让童少悬在大理寺审谳之时不妨透露一些,根本没有想要直接将侯立铲除。

可想而知天子无论是眼线还是后手,都不落于澜氏之下。

难怪在澜氏气焰渐长之时,天子还能够安安稳稳地布局。

大概是年少时的孤弱和苦难,让她拥有了“博观而约取,厚积而薄发”的能力和远见。

二人聊了许久,将这几日在审谳中的收获与卫袭说了,卫袭很满意童少悬的进步。

也提及与刘阔那番推心置腹的争论。

童少悬想起刘阔,心里还是有些难平。

卫袭问她:“为何难平。”

“微臣觉得,刘公是难得的贤者,不过走错了路。”

卫袭笑着,没继续说刘阔,而是谈及旁人:“你应当见过澜宛,你觉得澜宛其人如何?”

童少悬想了想,打算说实话:“澜宛气质文雅意不外露,能联合三家之力而尚未分崩离析,可见此人能力卓绝。微臣也看过她的文章策论,竟全都是利国利民的观点,且不是空谈。若单论能力,澜宛在中枢恐怕暂无敌手。”

“没错,长思与朕所想一模一样。”卫袭说,“你大概没见过澜戡。虽说朕与澜戡之间仇深似海,他也一向看轻朕,但若抛开成见,澜戡这一代圣儒的头衔,恐怕连朕的舅舅都无法企及。朕求贤若渴,可这些人觊觎朕祖上以血肉拼下来的江山,朕自然不可能因为任何原因退让。”

卫袭的面容有了微妙的变化:“这不是一场游戏,而是生死之战。不是他死便是我亡,与兵刃相交的凶残战场没有任何区别。对方亦不会因为你敬重与否,就对你手下留情。童长思,你若害怕想要退缩,朕可以念在你姐姐的面上,放你离开博陵。”

童少悬一直都觉得卫袭身上有种不同于史书上所描述的天子应有的严冷和威严。

在登上皇位之前的她,应当是个如冬之日,如夏之云,愿意与人亲近的清和平允之人。

被推到今日的地位,她当迷茫过,痛过,但现在的她已经读懂了一切,看透了一切,也接受了一切。

童少悬竟有些心疼。

她自然不会退出,而且此时的她即便要退,也不可能全身而退了。

童少悬表了一番忠心之后,想到方才天子的话,有些好奇:“看来陛下与贵妃正浓情蜜意。”

自从二姐入宫之后,全家人都没见过她,也只有一些书信往来以解家人的相思。

正好天子主动提及二姐之事,童少悬立即旁敲侧击。

二姐应当已经知道天子便是她心心念念的卫姐姐了,而天子竟会说“念在你姐姐的面上”,看来天子对二姐宠爱有加。

提到童少灼,卫袭的表情颇为复杂:“嗯……算是吧。”

童少悬:“?”

算是?

浓情蜜意还有算不算的?这是何意?

卫袭说:“金秋贵妃宴上你便能见着她了,到时候你自己问她。”

童少悬似乎有些不太好的感觉。

“对了,石攻玉又请了一个月的假,去蒙州做什么?”

卫袭将石如琢告假文书丢到案前,童少悬接过来都不用看,去蒙州还能做什么,必定是去找葛寻晴了。

童少悬想了想,心里也有些怅然:“大抵是中秋团圆佳节,怕旧友在蒙州北地独自过节,觉得孤苦难捱,这便去陪她了吧。”

“哦?石攻玉竟是个多情之人,朕还真没看出来。”卫袭看上去有些不太满意。

童少悬道:“蒙州荷县主簿乃是我与攻玉在夙县一块儿长大的发小,是个不可多得的奇人。”

“是么。”

童少悬自然是想要抓住时机将仰光调回京中,不想她继续在蒙州受苦。

但见天子似乎没有多大的兴趣,甚至有些倦意,童少悬暂时住了口。

毕竟如今的童氏一位是天子身边的“红人”,一位是贵妃,天子在大力提拔童氏之时,童少悬也要小心谨慎,若让天子以为她在结党营私意为朋比,那可就糟透了。

不仅帮不到仰光,还会给仰光带来麻烦。

.

童少悬想的不错,石如琢的确去荷县了。

飞驰千里,只为了陪葛寻晴一同过中秋,不让她寂寞。

还有一日的车程便到荷县了。

石如琢雇了好几辆马车,载着满当当的衣食用物,想到马上就要见到葛寻晴,石如琢心里激动难平,一整夜都没能安睡。

也不知这一年多来她胖了瘦了,有何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