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大强大牛把酒坛子放到了包子铺,韩翼手底下的人,当时就有看到的。
唐时玥去请人,他叫了人来一问,直接从包子铺把酒拿了回来。大强大牛如何与包子铺商量,如何藏酒,说的细致极了,就跟亲眼看着没差,听的人都出了一身冷汗。
唐时玥笑道:“这酒既然是韩老大找回来的,那就送你了,到了我这儿,当然要喝我的酒。”
韩翼大笑:“我就是喜欢你这份儿豪气!”
唐时玥就带着他去厂房里挑酒,其实也是亮个相,震慑一下诸人。
韩翼长年在市井之中厮混,对这些事最是门儿清,带着一拨人,晃着膀子来回走了一圈儿,周身痞气展露了个十成十。
要是这样,还有人敢偷酒,那唐时玥真的佩服他的胆量。
晚上置了酒请他们吃饭。
韩翼这个人十分爽朗,却不粗俗,两人倒是越聊越投机。
吃到一半他还问她:“你今天跑了一天的牙行?”
唐时玥点了点头,韩翼道:“要买个什么样的人,老子帮你找找。”
唐时玥就详细跟他说了说,韩翼倒是愣了愣,半天才道:“你要是想找个这样的人,我倒是认识一个。”
她看他神色不同寻常,就放下了杯子等着听,韩翼却没再说,直到大家都喝倒了,韩翼才凑过来,跟她道:“是我一个兄弟的阿娘,我也叫她阿娘。”
韩翼说的这个婆子姓叶,夫家姓昌,如今只留下了一个小孙子昌瑞,今年才七岁。
他那个兄弟名叫昌茂,两家住在一条巷里,从小一起长大的。
韩翼父母去的早,后来大半的时候都是在昌家过,叶婆子夫妇,对他来说,跟亲爹亲娘差不多。
后来昌茂娶了亲,生了个大胖小子。小日子过的比蜜甜。
谁知道没几天,小两口出门的时候,恰好碰到了宋老大的几个手下,那些人调戏昌夫人,两边起了冲突,昌茂把那几个人给揍了。
然后宋老大就带着人回来找场子,下手狠毒。
一看事情不对,大家拼命挡着人,叫叶婆子带着昌瑞翻墙跑了,昌茂当场就被打死,昌夫人被他们歼杀,昌父也受了重伤,当天晚上就去了。
韩翼当时跟着商行跑外了,不在镇上,回来一听就疯了,想去找宋老大拼命,但昌父却给他留了话,让他帮着照应叶婆子和昌瑞。
韩翼就硬生生忍了下来。
然后就一步步的结交兄弟,花了五年多的时间,混成了老大,上次唐时玥看到的那一场,那算是两帮最后一场冲突了。
唐时玥听的吃惊极了。
虽然很多事他都一语带过,但是想也知道有多艰难。
唐时玥肃然起敬,起身施礼:“上次的事,是我言出无心,对不住了。”
韩翼知道她说的是那句“宋老大的人”,摆了摆手:“无所谓,该死的两年前就已经死了,宋评是他弟弟,就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
唐时玥道:“可我有点不明白,现在你已经是一家独大,你好好的照顾阿婆不成吗?为什么要让她出来做工?”
“你不知道,”韩翼很无奈的道:“阿娘脾气倔的很,当初我想给阿茂报仇,当了混混,她就一直不认我,这些年我给她银子东西,她什么也不肯要,上次我偷你的人参,其实就是她过寿,但她也没要。”
他抹了把脸:“她现在就是四处给人当灶娘,不知要受多少闲气,明面上我也不敢管……私底下管了,人家就把人辞了。”
他顿了下,“总之,轻不得,重不得的,我就是想着,让她给你帮忙,起码不用受这些闲气。”
他掏心掏肺的道:“你要是能帮我这个忙,我一定好生照应你们酒坊!但凡在镇上出半点事儿,你只管来找我!”
说完了他就有些懊恼:“其实……就算你不帮我这个忙,就冲你那人参,老子也照应着你,我阿娘,主要是,还有瑞儿拖累着,有些麻烦。”
“你不知道,瑞儿也大了,她想把瑞儿送到私塾里去,累死累活的干,我心里着实难受的很。”
“我没别的亲人了,她们要再出了事,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
他大概是有些醉了,说话越来越黏糊絮叨。
唐时玥沉吟了许久:“我也不瞒你,家家有门难念的经,在我家做事,也未必不受气。”
“你那个阿娘是吧?”韩翼道:“这个我知道,这个没事,我阿娘心明眼亮,她都明白的。”
唐时玥沉吟了一下:“好,这事儿我放在心上了,我会斟酌的。”
韩翼点了点头:“她一般就是找那个柳树胡同的刘牙婆,你可以先打听打听。”他挠了挠头:“不过……就是,千万别说是我介绍的。”
唐时玥嗯了一声。
她本来想留他们住一晚上,反正现在武馆有的是客房。韩翼却没应。
聊完了,他把几个兄弟都扔上马车,就赶着马车走了,一路还唱着荒腔走板的山歌。
唐时玥道:“这个人,恩怨分明,倒也是一个可结交的人。”
她转头问祈旌:“你觉得怎么样?”
祈旌抿着唇,半天才点了点头,唐时玥笑道:“我是问那个叶阿婆,你觉得怎么样?”
祈旌道:“我明天叫人打听打听。”
唐时玥有点犹豫:“其实我还是想买一个人,我就担心这种雇来的,嘴巴不严,那个人……谁知道她会做出什么事。”
祈旌道:“我倒觉得,你身边该有一个这样的老人家。”
他摸了摸她的头:“先睡吧,明儿我打听了就跟你说。”
他个子高,摸她头的时候,让她有一种被宠着的感觉。
唐时玥就乖巧的点了点头。
第二天过午,祈旌过来,跟她道:“打听清楚了,事情跟韩翼说的差不多,这位阿婆倒是一个极有决断的人,称的上一个勇字。”
“听说那时的老大叫宋治,为人极为狠毒,做事无法无天,当时昌家一看来者不善,阿婆就抱着孙子逃走了,路上,一个人用镰刀砍死了两个混混。”
“后来宋治发了狠,派了七八个人追,非得要他们的命,那阿婆自己剃了头,去和尚庙里偷了衣裳,装成和尚,宋治的人追上去都没认出来,还问了她几句话,她始终稳着,没露马脚。”
“然后她带着孙子在山里东躲西藏两年多,一直躲到韩翼找着她。如今一直给人做灶娘。那孩子离开的时候才三个月大,在山里能活下来,着实不易。”
他顿了一下,想着打听到的一些韩翼的事情,但又想起昨晚两人言笑炎炎,便又咽了回去。
唐时玥遥想那种情形,实在有些敬佩。
她问:“为什么不报官呢?”
祈旌道:“一是之前他们也动了手伤了人,二来,他们住的地方很偏,没人看到,没有证据。而且那时的县令,与宋治兄弟关系很好,报了官也未必有用。”
他想了想:“其实你不用担心忠诚的问题,她现在一心所想的,就是这个小孙子,想给昌家留后,所以,你只需要帮他解决孙子开蒙的问题,她定会死心塌地的帮你。”
他静静的看着她:“而这一点,对我们来说,很容易,现成的,对不对?”
唐时玥被他给说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