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了秋,天气一天比一天凉。
唐时玥一大早带着叶婆子做了冰皮月饼。
她也是才知道,原来在大晏朝就已经有了淀粉,称之为“粉食”,一般有藕粉、葛粉、蕨粉和绿豆粉几种,但其实市面上能见到的,大多都是藕粉。
而且牛奶也有,这年头的贵人常吃个糖蒸酥酪什么的,其实就是用羊奶、马奶、或者牛奶做成的,但在村里能找到的只有羊奶。
所以,把大米粉、糯米粉、藕粉、羊奶、糖种种混到一起,加一点油,上锅小火蒸熟,放凉了揉出来就是“冰皮”了。
听起来虽然挺简单的,其实两个人也是试了老半天。
因为羊奶有点腥,试着不放,感觉少一点味道,试着放杏仁粉,又微微发苦发涩,后来试着放了一点茉莉花茶,先熬了奶再揉进去,既不腥,还好看。
她们这一次做了两种馅料儿。
一种咸蛋黄的,一种蜜桃的。
纯蛋黄馅很好做,把腌好的咸蛋黄剥出来,洒些酒,放在铁板上稍微一烤,烤到下头吐油就成了,为了调剂口味,外头还裹了一层豆沙。
蜜桃馅需要把蜜桃切块,捣烂,上了锅小火慢慢的炒,加糖,加蜜,加少许盐提味,一直翻动等到水份熬干,然后加入熟的粘米粉,搅拌均匀就成了。
两人忙了大半天,用的模子小,做出来晶莹剔透的,十分可爱。
叶婆子笑道:“这样的月饼倒是从未见过,看着倒喜人。”
唐时玥笑道:“尝尝!”
叶婆子跟她熟了,也不客气,就拿起一个,唐时玥也拿起一个来尝。
一边吃着,就听外头有人在高声说着什么。
唐时玥一听就听出来了,又是云来酒楼那个杨掌柜。
自从福寿酒坊高调亮相,大家也渐渐知道了,福寿酒出自聚宝村。
陆续有不少酒楼酒铺找过来,其中就有之前的云来酒楼。
杨掌柜到的时候,唐时玥特意叫唐四叔去招待,杨掌柜看到唐四叔时的情形,真的完美诠释了“昨天的我你爱搭不理,今天的我你高攀不起”。
据周娘子说,唐四叔那晚上高兴的多吃了一碗饭。
但唐四叔是个忠厚人,暗爽虽然是暗爽的,脸上还是客客气气,但也架不住这人天天来啊!
别的酒楼顶多来个两趟,知道确实有契约在就算了,可是这杨掌柜就是天天往这儿跑。
听他们这吵的,应该是杨掌柜想找祈旌买方子,然后直接被梁大胡子拦下了,门都没能进,于是两人就在门口吵了起来。
唐时玥端着一盘子冰皮月饼过去,就听到唐四叔有些气忿的声音:“酒方子本来就是传家的,祈小郎也早说了万金不卖,这种事情,哪能强买的?这不是安心强夺人家安身立命的本事么?说破天去也没这个道理。”
唐四叔最近也是在飞速成长,说话越来越有底气了。
杨掌柜狠狠的道:“这不是你们跪在我面前求爷爷告奶奶的时候了!一个乡下泥腿子,才赚了几天钱,知道个屁的道理,倒在我面前抖起来了!小人得志!”
唐时玥一把推开门,咣的一声响,同时朗声道:“可不就是小人得志么!”
杨掌柜一回头,脸色就是一变。
唐时玥笑眯眯的道:“我们乡下泥腿子,向来就是得志就猖狂的,当年求爷爷告奶奶你都不收的东西,如今轮到你求爷爷告奶奶的来买……私底下,后悔药磕了好几瓶吧?这么扬眉吐气的事儿,还不兴我们抖起来么?不抖白不抖啊!”
杨掌柜瞪着她。
他跟唐时玥也打过好几回交道了。
她小小年纪却着实难缠,威逼利诱全不管用,叫他头痛极了,所以他宁可找唐四叔也不想找她,没想到她居然就住在这里?
打嘴仗他输过好几回了,明知道吵不过,可是她说的实在太戳心肝太气人了,杨掌柜还是没忍住:“我倒要看看你们能嚣张到几时!”
唐时玥笑道:“人生在世及时行乐,能嚣张一时就嚣张一时,要是一不小心嚣张了一世……那我们不就赚大发了?”
“别枉逞口舌之利!”杨掌柜看着她,森然道:“别以为有个旁人没有的酒,就可以坐地生金,就凭你们,不一定保不保的住!”
“这就不劳您费心了,”唐时玥啧了一声:“你是有多闲呐,自家店都门可罗雀了不操心,操心旁人家的酒保不保的住!是今儿萝卜吃咸了么,没事儿淡操心?”
杨掌柜简直要被她气吐血。
这嘴是开过刃吧,一句一句嗖嗖的刮人!
杨掌柜怒道:“好!好!你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瞧您说的,就跟您客气过似的!”唐时玥笑道:“干放狠话多费劲,有招儿尽管使啊!我等着!”
杨掌柜生生被她气走了。
唐时玥把冰皮月饼给了唐四叔,回去又端了一盘给许家送。
两家现在在墙边开了个小门儿,出入更加方便了。
许问渠仍是坐在这边的石桌看书,见她过来,便笑道:“宁犯君子,莫惹小人,何必逞一时之快。”
“你这话错了,”唐时玥把月饼放在桌上:“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知道不?我为什么故意气他?因为这个杨掌柜本来就不是好人,而我们之间的问题又没法解决,迟早要闹翻,与其一直这样提心吊胆的等他,不如索性加把火,掌握主动。”
“起码我现在就知道了,不出三天,他肯定要对付我了。人在不冷静的状态下做事情,总会不那么严谨,肯定好对付一些!”
许问渠皱眉听完,笑着摇了摇头,然后抽出帕子垫着手,拿了一个月饼吃,一边慢条斯理的问:“你就不怕他的招数,你对付不了吗?”
“一般不会,”唐时玥不假思索的道:“就从他来这么多次,都是自己来的,就可以判断出,他背后就算有什么贵人,也不是轻易出手的。起码这第一次,他要对付我们,仍旧是用‘云来酒楼’的力量,这跟你当初痛骂巡抚根本就不是一回事儿,你……”
她忽悟失言,猛然咽住了。
许问渠就像没听到一样,仍旧在慢条斯理的吃着月饼。
唐时玥迅速端起盘子冲进房中,磨矶了好半天,月饼都吃完了,然后她拎着盘子,想从他身后掩耳盗铃的偷偷溜走。
他一直低头看书,好像没有听到。
正当她要松口气的时候,他张口叫她:“玥儿。”
唐时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