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时玥撑着下巴道:“阿旌,你说,任东脸上的胎记,去做一个刺青怎么样?”
祈旌一愣,也转头看了一眼。
唐时玥道:“虽然我真的觉得没什么,但是这世上也确实有很多以貌取人的人,既然没办法治,任东又介意,不如我们索性大大方方的刺个图案出来,做好了又威风又漂亮,看谁还敢叽叽歪歪!”
祈旌沉吟了下,问任东:“你怎么想?”
任东有些欣喜,跪下磕头:“多谢小娘子。”
他这种胎记,只是色素沉着,不是有血管瘤的那种,所以不用担心会有危险。
说做就做,唐时玥第二天就带着任东去了镇上。
她正跟小叫花子打听好的刺青师傅,韩翼就自己过来了。
自从叶婆子去了唐家,韩翼对她简直就是殷勤备至,一听说她要找好的刺青师傅,他亲自赶着车带她去了,一边还吹嘘:“不是我说,不只是咱们镇上,就算县城里,孔刺青都是手艺最好的!”
这年头的人,喜欢用行当来称呼人,这个刺青师傅是个外乡人,姓孔名丹,是一个极瘦的中年男子。
唐时玥说了要求,他细细的看了那胎记,就在纸上开始勾画。
唐时玥有些无聊的等着,一边跟韩翼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足足等了半个多时辰,孔刺青才把画好的画,亮给她看。
唐时玥一看之下,就有些惊喜。
他画的似乎是一种兽,呈猛虎下山的姿势,九条尾巴铺展开,看起来威风凛凛。
孔刺青道:“这是陆吾,陆吾‘虎身而九尾,人面而虎爪’,但因为不可在身上刺神明,怕福薄担不住,所以我便略做变化,将人面改了,只做虎身九尾。”
陆吾又叫肩吾,《山海经》有云:“西南四百里,曰昆仑之丘,是实惟帝之下都,神陆吾司之。其神状虎身而九尾,人面而虎爪;是神也,司天之九部及帝之囿时。”
唐时玥恍然点头,往任东脸上比了比。
孔刺青一一指着道:“此处是眼尾,这一处便连接鬓边。人之五官,乃人身之精气所在,刺青不可破坏面相,不可喧宾夺主,相得益彰为上。”
唐时玥挺满意的,看了任东一眼,任东赶紧点头。
孔刺青便把纸一收:“承惠四十两。”
任东吃了一惊,急去看她。
唐时玥也挑了挑眉。
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时代啊!脸上的刺青比人值钱多了!
唐时玥道:“我怎么知道你能不能刺的像画的这么好?”
幸好孔刺青并没有被质疑就翻脸的臭脾气,只道:“刺不好,不要钱。”
“好,”唐时玥就交了银子,道:“刺吧!”
这活儿要好几个时辰,唐时玥没陪他等,把骡车留给任东,然后就在镇上逛了逛。
女人一换季,就想买衣服,可是这年头的衣服,就是一个穿几层的问题,也没什么新鲜的花样。
唐时玥忽然想起来问韩翼:“韩老大,你知道哪里有卖羊毛的吗?”
“你别叫我韩老大,当不起。”韩翼挠头:“你买羊毛干什么?是不是要买羊皮?”
唐时玥道:“不买羊皮。你帮我打听打听,有那种干净的羊毛,帮我收几斤。”
韩翼道:“就那么一层薄毛,还收几斤?”
对啊,她想起来了,这边的羊都是山羊,绵羊草原上才有,能长出羊绒的山羊,也只有草原上才有。
羊毛衣服,大晏朝是没有的,从没有听说过。
但据说,在历史上,明代就有了羊绒衣服,只产于兰州,称之为“绒褐”,是贡品,风靡一时,还曾有一个墨商跟风,四月天穿绒褐,被人做诗嘲讽,传成了一个典故。
但是,饭要一口一口的吃,此时可以先收些羊毛,试着做一些羊毛制品,然后等天冷了,再考虑羊绒的问题。
因为只有等入了冬,天气冷了,山羊才会贴肉长出绵密的羊绒。
这层羊绒是隐藏在原本粗长的外毛之内的,形成两道防线,才能抵御高原上的酷寒。
等到初夏,天气渐渐回暖,抢在羊绒自然脱落前,就用铁梳把这一层绒毛爬梳下来,每一只山羊,能梳绒三两左右。也就是说,十只山羊才够一件衣服的,肯定只能当做奢侈品了。
唐时玥发了半天的愣。
韩翼碰了碰她:“怎么了阿玥?想什么呢?”
唐时玥定了定神:“我想找几个人,帮我跑一趟兰州。”
“兰州?”韩翼诧异道:“跑兰州干什么?”
其实兰州离秦州不算远,七八百里路,也就五六天就能到。
“做生意。”唐时玥深沉的道:“我想找几个信的过的人,过去收些羊毛,并且跟他们打好关系,看能不能弄一条稳定的商路出来。”
一边说着,她想起韩翼之前说过,他也是跟着商行跑过的,就瞥他一眼:“你有兴趣么?”
“嗯?”韩翼道:“我长这么大,还没出过秦州呢。”
唐时玥就暗搓搓的激他:“阿翼啊,你知道为什么你穷、我富么?”
韩老大随口问:“为什么?”
“因为我懂得用钱生钱,而你,钱送到手里都不敢要!”她鄙视的看他:“所以,继续当你的混混头子吧!我去找个商行问问!不指望你了!”
“哎!哎!停!”韩翼敲着车壁:“小姑奶奶,别激我了行不?你到底想干嘛你说!”
“我都说的很明白了你还没听懂?”唐时玥道:“我给你钱,你找几个信的过的人跑一趟兰州,给我办事,收羊毛!懂了吗?”
韩翼道:“你收羊毛干什么啊?”
“你管我干什么呢!”唐时玥道:“这就是我的问题了,你只说,敢不敢做!”
韩翼无语的指了指她,然后一甩手:“话都说这份上了,我能说不敢?你敢信我,我就敢接!”
“成。”唐时玥就笑了:“你之前不是做过皮毛生意么?不是跟这些人打过交道么?现在我告诉你了,我想要羊毛,还想一直要,你给我想个章程出来。”
韩翼瞪了她半天,“直接去就行呗,还想啥章程?你是不是耍老子玩呢?”
“不然呢?”她笑眯眯的道:“你以为从我手里拿钱这么容易?你以为我是随随便便就掏钱的人?”
韩翼无语的道:“我怎么感觉上了贼船呢?”
“不是贼船,是仙女船,”唐时玥给他画大饼:“上了我的船,我带你们发家致富,还顺便洗白重新做人。”
她软乎乎的小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阿翼,万事开头难,你要是决心往这条路上走,就好生给我想!”
韩翼:“……”
这小娘子说话,有时候真的挺气人的,口气还挺大!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又叫人格外的信服……甚至,会为她描绘出的前景心头发热,心向往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