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沫染的事情,也渐渐地只成为了永嘉城茶余饭后的谈资而已,只是,当年的永嘉双姝,不论是阮嫣还是凤沫染,最后都只落得一个身败名裂下场,众人再想起来的时候,也只剩下了唏嘘罢了。
这些事,阮弗已经无暇理会了,毕竟,对于她来说,不论是早早已经过去的阮嫣还是如今的凤沫染,都不过是跳梁小丑而已,对于她们两人,她甚至连恨都说不上,自然不必在乎那么多,能说得上的,不过是她的一些“睚眦必报”罢了。
院阁还在继续运行,而那一晚在凤鹤轩的书房上听到凤鹤轩与玉无临的对话之后,她也并没有什么表示,第二日之后,凤鹤轩还是依旧如常地来院阁,但是,院阁渐渐稳定下来之后,她倒也不必时时刻刻坐镇了,日子便也渐渐轻松了下来。
雍和宫里,齐妃正站在窗前,拿着一把精致的金剪在打理她摆在雍和宫中的那些花草,看起来很是闲适,嬷嬷走进来,停在齐妃的身后,“娘娘,今日,唐大小姐已经回乡祭祖了。”
齐妃闻言,幽幽叹了一口气,“是么?倒是可惜了。”
这声音听不出什么太多的情绪,嬷嬷站在身后,“今年是唐夫人过世十五年时间,人说十五为一代,因此这唐大小姐……”
齐妃将手中的剪刀放置在一旁,嬷嬷便即刻上前为她卷起了袖子,一边拿起了湿帕递到齐妃的手中。
齐妃接过,一遍擦拭起自己的手,一边道,“什么回乡祭母,不过是借口罢了,看来,吏部是指望不上了。”
“娘娘,那王爷那边……”
“皇儿,如今年纪也该到了,本宫原本对吏部所报的期望便不大,别说唐大人是陛下的人,是朝中的一个纯臣,即便是唐家的女儿真的嫁给了皇儿,只怕唐尚书也不会真的站在皇儿这一边,本宫不过是想要看看陛下的态度罢了,前些日子,本宫倒是真的与陛下说起了这件事,不过,陛下的态度也的确如本宫所料,并不是很赞成这门婚事,既然如此,本宫也不想讨陛下的嫌疑,给皇儿换一个人就是。”齐妃道。
“娘娘心中可是有了人选?”
齐妃勾唇笑了笑,“兵部尚书的小女儿,年龄也到了吧,或者,怀远将军家的千金,这两个人看起来倒也算是合适,不论是哪个,将来对皇儿都是有益处的,而且,怀远将军曾在在皇儿的麾下做过事,那位千金,与皇儿也有几面之缘,想来,也还是不错的。”
默默点了点头,“娘娘心中有数就好。”
齐妃点了头,这边正说着,外边已经有宫人来报,“娘娘,楚王殿下来了。”
齐妃唇边一笑,“来了,让楚王进来吧。”
她声音才刚刚落下,玉无惊便已经踏步进来了,“儿臣给母妃请安。”
齐妃一笑,“起来坐吧。”
“不知母妃今日着人将儿臣过来,所谓何事?”玉无惊道。
齐妃道,“也没什么,只是,今年是个不错的日子,母妃想要尽快给你定下婚事。”
玉无惊下意识皱眉,齐妃道,“怀远将军家的千金你觉得如何?”
玉无惊眉头依旧皱着,齐妃见此,脸色微沉,玉无惊恍若未觉,只是道,“儿臣并无太多的印象。”
齐妃听此,脸色才稍稍缓解了一些,“母妃打听过了,是个不错的,将门之后,或许,比别的那些人有用多了。”
玉无惊不置可否,想了想道,“母妃安排便是。”
齐妃满意地点了点头,“若是无误的话,这几日,我会求你父皇替你下旨赐婚的。”
玉无惊点了点头。
齐妃唇角微扯,道,“原本母妃是极看好唐尚书家的女儿的,只是,与你父皇说过之后,你父皇并不是很赞……”
顿了顿,齐妃道,“你也知道你父皇,唐尚书身居要职,只怕陛下也不会轻易允许……”
玉无惊显然知道齐妃想要说什么,只是听了齐妃说了一半的话,她眼眸微沉,直接打断了齐妃了话,“儿臣知道,母妃不必多言。”
齐妃也笑道,“好了,不说这些,母妃只是想让你知道,不论如何,你都要记着,陛下给不了你的东西,你便只能依靠自己的实力去争取。”
玉无惊沉默点头,眸中翻滚过一丝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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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段时间,玉无凡时常出入在同知府,玉无痕被玉无玦指派了任务,已经许久不在永嘉城中出现了,但是,没有了玉无痕时常出入之后,玉无凡好像就成了常客了。
阮弗从院阁回来的半路上,便遇见了玉无凡,“长清,我去你府上坐坐。”
一开始,玉无凡还有些客气,可经过了两三次之后便习以为常,越发肆无忌惮了。
阮弗坐在马车里,看着拦路的人,挑眉笑道,“济王殿下,你这时常出入同知府,很容易让人误以为,我与你在结党营私,这对院阁可不是一件好事。”
玉无凡笑一声,“阮同知,你可有看到,谁结党营私像咱们这般光明磊落的,本王不过是有一些朝中的事情想要与你请教而已,难道不行?”
阮弗耸耸肩,勾唇笑道,“自然可以。”
说罢,她放下车帘,笑道,“既然如此,济王殿下便往同知府去吧。”
只是,玉无凡却是被她那种笑容看得浑身不自在,不过,他可没有理会那么多,就直接朝着同知府的方向过去了。
阮弗回到同知府的时候,玉无凡已经坐在前厅等她了,确然如玉无凡所言,她一回来,玉无凡便与她说了一些朝中的事情,如今已经是六月中旬,还有不久,便是夏收时节了,夏收之后的税务问题,便是每年必须谨慎对待的,玉无凡也确然是拿着这件事与阮弗在商量。
只是,事情商量过后,玉无凡显然还有些意味未尽的模样,似乎还想要与阮弗说什么而没有离开。
阮弗扬唇笑了笑,也不急着赶人,就看着往常看起来一向也还算是沉稳的玉无凡有些不安的模样。
过了半晌之后,玉无凡才笑道,“长清,近来好像都极少见到穆姑娘。”
阮弗喝茶的动作一顿,挑了挑眉,看向玉无凡,“青衣?”
玉无凡显然有些不好意思,“我只是问问,毕竟前几次来都还能见到人呢,这突然不见了,我也只是问问而已。”
阮弗点了点头,似笑非笑地嗯了一声,慢悠悠道,“这些日子,青衣有些忙,并不常在府上。”
玉无凡听罢,只是了然地哦了一声,也不多问什么,阮弗见他这个模样,不知是想到了什么,面上原先的笑意也渐渐消淡了几分,道,“济王大概也有所耳闻,青衣手中掌管了诸多商号。”
听到阮弗这么说,玉无凡神色有一些微妙的变化,挠挠头道,“我知道,今日便到此为止,也不烦扰你了,你先好好休息吧。”
说罢,她便站起来告了辞,离开了。
阮弗也不阻拦,看着玉无凡离开的背影,神色倒也没有什么变化,他不知道玉无凡何时与青衣起了那样的心思,而那样的心思,到底是基于什么,但是,她不得不提醒一点,对于玉无凡这个皇家贵胄而言,青衣是真真正正的民间的一个商女,而青衣与一般商户人家养在深闺的女儿是不一样的,那些女子,即便她们的父辈是士农工商中处于末尾的商人,但是却依然会把自己的子女按照大家闺秀的样子来养大,但是青衣不一样,穆家的商业帝国,是青衣一手打造的,她本身就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商人,玉无凡如果起了什么心思,是否真的考虑过了那些事情,如果没有,或者不定,不管是处于什么样的角度,阮弗都不希望青衣受到伤害。
玉无凡出了同知府之后,望着同知府的上空,轻轻吐出了一口气,但心中却是越发烦躁了,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自从上次的事情之后,便总是时时想起青衣,想起那个毅然决然在危险面前两翻拉住自己的身影,越是想,越是觉得清晰,越是清晰,就越是想要见人。
只是……
想起阮弗无声的提醒,他又皱了皱眉头。
就在他在同知府门前站立地这么一会儿,便闻前边传来的脚步声,再抬头一看,赫然便是从外边归来的青衣。
见到玉无凡在同知府的门口,青衣有些愣住,但仅仅是一会儿,她便上前,“见过济王殿下。”
对于青衣突然的出现,玉无凡显然有一瞬间的不知所措,“穆,穆姑娘。”
青衣道,“王爷可是来找小姐的。”
说罢,她正要为玉无凡引路,玉无凡急忙道,“不是,我不是来找长清的。”
青衣有些愣住,玉无凡见她面上疑惑的表情,与往常见到的清冷决然不同,竟也渐渐放松了下来,笑道,“我已经见过长清了,正要离去。”
青衣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青衣先告辞。”
玉无凡点头,而又反应过来什么一般,下意识伸手想要叫住青衣,只是,他才刚刚伸手出去,袖中便甩出了什么东西,两人的视线下意识看过去,只见玉无凡袖中甩出来的赫然是一个一个小型的包裹,而随着甩出来的动作,包裹已经散开,里边的东西也被甩了出来,赫然是一只碧玉的耳环。”
青衣见此,眼神一缩,玉无凡面上却瞬间闪过一抹慌张,“穆姑娘……”
青衣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捡起那只耳环,眼中划过一抹情绪,再转头看向玉无凡,“区区小物,王爷何必亲自过来,着人拿来给青衣便是了。”
她声音平常,听不出什么情绪,玉无凡见此,压下有些不寻常跳动地心脏,“我,既然顺路了,便拿来给穆姑娘了。”
“多谢王爷。”紧了紧失而复得的耳环,轻声道。
“不客气。”
两人之间有一瞬间的沉默,玉无凡本想开口说什么,青衣已经提前道,“青衣先告辞。”
说罢,在玉无凡还没有应答的时候,青衣便点了点头,示意一下而后离开了。
只玉无凡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以及那空空的陪伴了自己一段时间的小荷包,心中升起一抹怅然之感。
回到自己的院子,青衣拿出了放在盒子里的另一只被珍藏起来的碧玉耳环,将两只耳环放在一起,她拿起来,放在一起,看了许久,神色有些恍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那只从玉无凡袖中掉出来的小荷包,看起来,并不是新的,显然像是放在身上许久了的,只是……放在身上许久的……
青衣看着那对耳环,唇边便不觉生起一抹浅淡的笑意,融化了一脸的清冷之意。
盼夏悄悄进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青衣这般模样,但是,显然她的注意力并不是放在青衣的表情上,而是放在那对耳环上,“青衣姐姐,这对耳环,你不是说丢了一只么?”
青衣不动声色地收起来,放在盒子里,“原先以为是丢了,不过又找回来了。”
盼夏眨了眨眼,“咦,怎么找到的?”
青衣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将耳环收好,放回了抽屉中,笑道,“怎么了,可是小姐找我有事?”
盼夏忙点头道,“小姐才刚刚问你回来了没有呢。”
青衣一笑,“走吧,去见见小姐。”
盼夏也很快就把耳环的事情放在了后边,一边跟着青衣往外走,一边笑道,“青衣姐姐,外边的事情怎么样了?”
“都做的差不多了……”
阮弗已经在自己的房中等待青衣,听着她与盼夏一路说话的声音走过来,不觉莞尔一笑。
“小姐。”青衣一进门,便与阮弗道。
阮弗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坐吧,青衣,这几日事情处理得如何?”
青衣一笑,“不负期望,趁着这次诸国会盟的机会,穆家商号必定会有更大的收获。”
阮弗点了点头,“产业转移得如何了?”
青衣神色有些严肃,“南华,大抵是要结束自己的神话了。”
阮弗面上并没有太多神色的变化,只是点了点头,“那就看看这次诸国会盟的结果吧。”
她神色虽是没有太大的变化,但是,语气中却加了些许薄凉的味道,看着青衣,“穆卿衣,你做好准备了么?”
青衣抬头看向阮弗,神色是前所未有的认真,重重地点了一个头。
阮弗唇边扬起一抹笑意,有些事情,应该是到了解决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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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
御书房里,元昌帝走了皱眉,看向站在下边的两个人,“本次诸国会盟,你们有什么想法?”
下边站着的两个人,赫然是阮弗与玉无玦。
玉无玦倒是神色如常,“就看父皇想要看到什么样的结果。”
元昌帝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最终还会还是看向了阮弗,阮弗已经从袖中拿出一张折子,“这是收集到的本次参加诸国会盟的各国的情况。”
说罢,她已经将折子递交给元昌帝,道,“大周已经向我们称臣,虽然还是参加,但只是作为辰国的附属国而已,东楚已经灭亡,韩国与吴国如今也不敢有什么动作,西越正是混乱的时候,南梁这么多年了也成就不了什么气候,西胡一直以来也是平平如许,中原的格局,已经由于十国变成八国,但实际上能够产生足够影响的还只是三国,还是维持在上一次会盟的时候的格局,以南华,北燕,辰国我中心的小国围合的局面,只是,经过了这么多年,很多事情,其实已经发生了变化。”
元昌帝在阮弗说话的时候,已经看完了折子,听到她的这番话,还是挑了挑眉,“你倒是清楚得很,上一次诸国会盟,只怕你还是一个不知事的小丫头吧。”
阮弗一笑,倒也没有反驳,上一次的诸国会盟,她的确是一个小丫头,那时候,正是她的哥哥大放异彩,成就第一公子的名声的时候。
元昌帝可不管他在想什么,道,“那些小国,虽然有些让人觉得烦,但事实上并不能对辰国形成太大的威胁,最大的威胁,只怕还是来自南华与北燕。”
阮弗点了点头。
一旁的玉无玦道,“本次会盟是在南华,据已经得到的消息,北燕出席会盟国的,是国君燕璟。”
元昌帝听此,眯了眯眼,“燕璟这小子,倒是大胆得很。”
玉无玦已经道,“本次诸国会盟,我去。”
元昌帝有些诧异,要知道,玉无玦已经多年不去南华了。
他诧异的视线只是看了玉无玦一会儿,而后转向阮弗,不知是在想什么,突然道,“丫头,你选择在这个时候回到辰国,恐怕,所图非小吧。”
阮弗一笑,也没有隐瞒的意思,面上反而升起一抹极少在人前表现出来的凌厉的自信,“陛下,此番诸国会盟,阮弗必定能让辰国取代南华,成为中原诸国之首。”
元昌帝听此,眯了眯眼,看向一旁沉静含笑的的玉无玦,朗然一笑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