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大风刮来,将整片竹林吹得沙沙作响,宛如厉鬼的窃笑。
我一手拿着打火机,另一手拿着几张冥纸,在我面前的是一口破烂的棺材。跟胡子越走散了,手机又没有讯号,这简直是天大的危机。
至于为什么会变成这种情况,得从今天下午开始说起。
我上完课后特别累,便买了速食炒饭回宿舍吃,谁知一推开门,就听见一声撕心裂肺、惨绝人寰的哀号。
「怎、怎么回事?」
我看见胡子越双手抱头,仰天长啸的模样,吞了口唾沫。
「我、我的……」
胡子越看见我起来了,他衝上来抓住我的衣领:
「老子私房钱不见了!快说是不是你拿的!」
「喂!我连你有私房钱都不知道啊!你先冷静点啦!」
我一把将他推开,捂着胸口喘气,差点就把炒饭撒在地上了。
胡子越失落地靠在墙上,像是全身的活力都没了一般,整个人死气沉沉。我才突然发现,这事好像真的挺严重的。
「什么时候不见的……?」
「不知道,刚刚我找的时候就发现不见了。」
「那个,我可以问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存私房钱,还有把钱都藏在什么地方吗?」
没错,这个不过几平米的小空间,我在里面待了一年却从来不知道有私房钱这回事!我虽然很少打扫宿舍,可是每次清理都一定是把所有东西都拿出来,怎么就没看过有钱呢?更诡异的是我不管把小黄书藏在什么地方,胡子越都有办法挖出来糗我,为什么他藏私房钱我会找不到啊!
「我要告诉你,以后不就得换个地方藏了?」胡子越皱眉。
「噗哈!」我不禁失笑:
「你看我哪里像是会偷你的钱哪?谁不晓得钱是你的命根子,我们当这么多年兄弟,你还不信任我吗?」
「……」
听了我的话,胡子越不甘不愿地起身,把衣柜推开露出后面的墙壁,在最角落的地方有片用螺丝拴着的金属板。他也不用螺丝起子,光靠着小拇指指甲就把几个螺丝钉转开了,里边有个应该是年久失修產生的小洞。
「就是这里?」
我蹲下来看着那个洞,不到一个拳头大小,胡子越就把钱塞在这种地方?
「我他妈藏到这份上了竟然还能不见,这还有啥天理!」
「会不会是你自己花掉忘了?」
胡子越闻言,把脸转向我一字一顿地说:「不、可、能。」
嗯,好吧,的确不可能。胡子越什么都可以随便,就是对金钱方面精明,这条线就此打住。
两个人讨论了很久没个头绪,最后决定去问问隔壁寝室的学长们。我敲了敲门,黎皓从里面探出头来,他光着臂膀,露出足以夹死蚊子的超大块胸肌,我不由得倒退了三步。
「小白?怎么啦?」
「那个,昨天晚上,或是这段时间有没有可疑人物经过这里?」
「嗯……我也不晓得欸。」黎皓摸着下巴思考了一下,转过头去问在床上看书的蓝沐雨:
「你有看到吗?」
蓝沐雨翻着书页,头也没抬一下:
「没看到,但有听到。」
「听到什么了?」胡子越急切地问。
这时我才发现,那隻白脚猫竟窝在蓝沐雨的怀里,舒服地「喵」了一声。蓝沐雨搔搔猫的下巴,继续说:
「……脚步声。」
「啥?」
「有人进了你们房间,没开门。」
我被这话弄懵了,没开门怎么进我们房间?倒是胡子越首先反应过来,小声说:
「进咱们房间的不是人。」
原来如此!不是人的话,那就是鬼囉?可是不对呀,他这话的意思难道是,胡子越的钱是被鬼偷走的?都作鬼了,没事来偷人的钱干什么!
我们跟学长道谢,又回到自己寝室里,照理来说这种事情以前我是不会相信的,可对现在的我而言,鬼跟人一样都是非常理所当然的存在。
但是鬼偷钱我就不能接受了,太特么不合理,清明节烧的不够祂们用吗?
「房间里有鬼来过……我怎么会没听到?」
胡子越看着已经没了私房钱的洞口喃喃自语。
「还不是你昨天晚上戴耳机睡觉?听得见才怪啦!」
「……」
于是胡子越决定今天晚上要看看,是不是真的有鬼来过。至于怎么看?当然不会是两个人守在一旁看,鬼要是知道咱们还醒着,当然就不会来了。胡子越採取的是最土法炼钢的手段,在地板上撒了薄薄一层麵粉,要是鬼真的来了,就会留下脚印。
为什么鬼踩在地上还会有脚印?这个问题我一直百思不得其解,胡子越说是说地上跟鬼的气场比较相近,不过也不是每种鬼走了都有脚印,灵魂的能量,生前行善者弱,作恶者强。我说都已经来偷钱了,总不会是弱的鬼吧?胡子越说不然你以为我是干什么要用这招?不就是晓得祂有脚印吗。
到了晚上睡觉前,胡子越象徵性地在那个洞里藏了一百元钞票,然后在整个地板撒上麵粉,便关灯就寝。
没想到我竟然怎么也睡不着,明明知道不睡鬼就不会来,可是睡了又觉得很可惜,这样矛盾的心态让我忍不住吐槽自己,这是等待圣诞老人来临的小学生吗!
我终究不是真正的小学生,没多久就睡着了,而同样在我入睡后没多久,胡子越就把我挖起来:「钱被拿走了。」
天杀的!我戴上眼镜一看,麵粉上果然多了一串脚印,指头根根分明。
「我能感觉到祂还没跑远,咱们追。」
他丢给我一件外套,逕自推门衝了出去。
追个头啊!我好不容易才睡着的!
胡子越抓着桃木剑,一路跑出学校,沿着一旁的山林小径走去。
我好想叫他不要再追了,要知道上面是一整片的竹林,而且路径十分不明显,这一上去不知道还下不下得来。可胡子越已经完全失去理智,满脑子只想着要拿回他的钱,说实话他存这么多钱,我也很少看他说要买什么东西,说不定他是只要有钱就有安全感的类型吧。
越往上走竹子就越多,我问胡子越,鬼真的在这里吗?他边拨开竹子边回答,不会错。我喘着大气,越发吃力起来,到底还要走多久?胡子越离我越来越远、越来越远──等我一回神,自己已经跟他走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