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飞升”二字，大家面面相觑，皆是有些发懵。少顷之后，齐声追问道：“然后呢？！”

阿程说道：“我说怎么可能，不应该一个刚刚突破灵尊不久的凡人，跟仙兽厮杀了一场就飞升为仙的。仙鹤思考了一会儿，说她也不明白了，可能是上天感动于他的慈悲心肠，也可能本来就是神仙下凡历劫，凡尘死了，自然就飞升归位了。”

“然后呢？”

“我又问她怎么确认，她说她也不知道，得等回到天界之后才知道。我便让她有消息之后想法通知我，她说不可以，天规很严，她只是万千仙鹤中最平凡的一只，便是下凡也是得了恩典来报恩，此番回去，就不能再与凡间有来往了。我又要问她什么，她却是走了，然后我就睡着了。再后来，我醒了，以为是个梦，可我现在想想，似乎不是梦，而是她走之前将我弄昏的。”

众人都安静下来，陷入思考，思考阿程所说的这些到底是属于梦，还是真实发生过的，尤其是其中所提的飞升二字，是不是真的。

只是，面对众人的不确定，阿程也不确定了，就连当初那般笃定认为的亲眼所见的灰飞烟灭，也不再坚持了，只说自己的记忆里是有那么一幕的。

众人见阿程已经连站都站不稳，想到它也是一路赶来，定是劳累，便让它别想了，先去休息。

似锦和小白陪着阿程离开，萧珏和舒瑶自责的望着昏睡中的艾九儿，再想想似锦所幻化的那个样子那般逼真，真真是不敢相信自己被骗的这样彻底。而后试想一下艾九儿知道真相时的心情，只觉得心痛无比，难以想象，也无法承受。

又过了几天，还是束手无策，众人商量后决定，将此事通知给灵王秦非，看他有没有法子。

十天后，秦非赶至凤凰山，身后两侧跟着已经到他胸口高的两姐弟。

两姐弟一见到这些亲爱的人们，都露出了笑颜，连一向深沉的赫连羽夜都忍不住唇角微扬，满眼都是欣喜，就更别说赫连羽晨这个活泼的，直接飞奔过来，与他们一一拥抱。

由此可见，这两姐弟还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只当是来团聚一场，才这般轻松愉快。

众人不想他们知道，便也强装出开心的模样，两姐弟问起他们的父王母妃，他们也只说在闭关休养，不知道他们要来，便没有去通知。

若只是闭关，赫连羽晨或许会因着那份想念叨扰父王母妃，可是一听休养二字，她便不敢随心所欲，只忍着难过，关心问候了两句，便不再提起。

看着她这副懂事的可怜模样，谁能不心疼？却也是毫无办法。

夜深之时，两姐弟都睡去后，秦非才与李老头他们来到了艾九儿所处的山洞密室，商讨该怎么办。

来的路上，几人已经商量了个大概，想要劝说风华尊者，让他劝一劝艾九儿，叫她醒过来，说不定还有法子见到赫连铭。但谁都知道，赫连铭是难以再见到了，除非她能够上天入地。

因为，没道理赫连铭还活着的话，会没来找艾九儿，也没道理仙鹤从那日回来后就走了。也因为阿程那个似梦非梦的经历，令他们有了一线希望，尤其是知晓七颜已经归位的几人，越发相信赫连铭其实也是神仙下凡，此番离开是飞升归位了。不然，他何以会灰飞烟灭？

再者，他那副容貌气度和修炼速度，也令人觉得这个可能性实属正常。

见到艾九儿后，秦非才知道事情比他想象的要严重许多，艾九儿的身体已经露出了苍老之态，脸上的皮肤已经不是憔悴苍白，而是毫无生气，宛如暮年之人。

他是未曾见过灵魂选择沉睡之人是怎样的，只猜想着宛如繁华那般，却不曾想，她这样子竟是急剧衰老，仿佛要不了多少时日就会归西一般。

他心慌，害怕，却不是因为他的爱人风华一直宿在她的躯体里，而是想到她这些年所经历的一切，以及和赫连铭来之不易的相守，觉得她太可怜了些。尤其是赫连铭生死未卜杳无音讯，她又被骗了这三年，撑了这三年，苦了这三年，到头来一线希望都毁之一旦，换做谁，也难以承受。

这种打击，就仿佛谁现在告诉他，风华尊者逆天转世是假的，他根本活不过来，是一样一样的。

他只是试想那种可能，已痛到无法呼吸，便也能够体谅到她这般撑不下去，选择沉睡。

他想，若换做他，怕也只想随之长眠，不要一个人犹如行尸走肉一样苟活人世，而她选择沉睡，便是不想这些还活着的人痛心吧。只是，此时此刻的他们，又何尝不痛心不无助呢？

“灵王考虑的如何了？”李老头忽然轻声问道。

秦非回过神来，目光依旧留在艾九儿的脸上，咽了下口水，只觉得喉咙干涩疼痛，缓了缓才道：“她这样下去会出事，我试一试吧。”

“那我们先走？”

“也好。”

原本似锦是不愿意离开的，连小白拉扯着她，她也不愿意离开，直到小白无可奈何的附到她耳边轻声道：“九儿醒来看到你的话，可能会不太好。”

如此，她也不能再坚持守着艾九儿，抹着眼泪走了。

亲眼看着赫连铭那样张凄凄然哭泣柔弱的样子，连秦非都不能接受，更遑论艾九儿了，只怕从今往后她都不愿意再看到拥有赫连铭面容的似锦，免得睹物思人，徒添伤悲。

当众人都离开后，秦非搬了椅子坐到了艾九儿的床边，沉默了很久很久，才长吁一口气，扭头望着别处，呢喃道：“他们叫我来，我便来了，却是连怎么跟你说话也不知道，更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你能否听得见。”

“风华，一别几百年，我们的孩子都已经长大成人，你我却还未曾听他唤一声……”

他突然愣住，然后苦涩一笑，接着说道：“我竟是不知道他该怎么唤你，就像我不知道我到底是个断袖，还是个正常人。但这些都不重要，我喜欢的是你，无论你是个男子，还是个女子，都同样喜欢。”

“当年你我相识时，你比我大了几百岁，始终把我当个孩子，却不知仰慕敬重你的我，早已经依恋上你的陪伴，不愿意和你分开。”

“如今又是几百年过去，等你重生归来，我是不是可以有那个机会去疼爱你？不过这都不重要，我只想能够和你在一起，像以前一样也好，不一样也好，只要你是你，你还在，便足矣。”

“可是，风华，我等了这么多年，已经上了岁数，于修炼之路上，已经穷途末路。你若再不回来，只怕我也活不了多少年头了。”

“不过也没关系，便是没了我，还有妖媚尊者在等着你。本来你便是更喜欢她的，只奈何灵魔殊途，你才不得已换了女儿身与我成婚，想要断了她的念头。”

“只是我都没有想到，她竟如我一样，并不在意你是男是女，连你与我成婚，她也没有放下你。这份情，对于现在上了岁数的我来说，已经不是生气大过动容了。所以，一直以来，我也不着急你快些醒来，反倒有些担心你醒来后会为难选谁。”

说到这里，他苦笑不已，然后突然惊了一下，说道：“不对，妖媚尊者比我还要年长一些，便是后来成为灵尊，却为九儿他们开启了来圣灵大陆的通道，灵力必然大损，只怕阳寿也快要到了，你便不担心醒来后见不到她吗？”

他沉默了一会儿，苦涩的笑意更加浓重，垂头道：“也是，你是心怀大善之人，岂会因为一己私情改变初衷。你敢逆天改命，不怕后世疾苦，再无飞升可能，也要带着记忆离开，只为守护灵山，保护灵女和灵医们。你这份夙愿，是谁也无法改变的，对吧？可笑我竟还猜疑过你是不是为了和妖媚尊者厮守在一起才瞒着我假死的。”

“只是，风华，你到底是没有真心喜欢过我吧，不然怎么会告诉我孩子没了……”

“也是，你自然是没有喜欢过我的，若非我把你灌醉，还用了卑鄙的手段，你又岂会怀上我的孩子。若非你至仁至善，又怎会生下这个孩子。”

“说起这个孩子，我倒是没有想到妖媚尊者她能够将他视如己出，那般宠爱又没有溺爱，将他教导的那么好。”

“只可惜，这孩子也可怜，遭受了那多苦难，至今连一具属于自己的躯体也没有，更不知日后会是怎样的光景。”

秦非说了这么多，艾九儿却是没有半点动静，也无人回应他，就完全是他自言自语的景象。可是，他想说，这么多年，他憋了太多话需要诉说。

诚然艾九儿不是风华，但他们至少有密切的联系，还能够让他有倾诉的欲望，便再也控制不住，想要一吐为快，说个彻底。至于他是否听得到，似乎并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