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让艾甄彻底失了魂,双腿虚软,一下子跪到了地上。他立时意识到自己出了糗,忙顺势跪拜道:“家中去世的是三夫人,她能得摄政王如此重视,也是她的福分,下官替她谢恩了!多谢!多谢!”
赫连铭仍旧一脸的悲痛,上前将艾甄扶了起来,安慰他道:“艾大人请起身,节哀顺变,国家还需要你,百姓还需要你,艾家人还需要你啊!你可一定要撑着,要保重身体啊!”
说到最后,重重的拍了艾甄肩膀一下,差点没把艾甄给拍得再次坐到地上。
赫连铭后知后觉似的扶住了疼得差点摔倒的艾甄,急切道:“艾大人没事吧?没想到你竟悲痛至此,真是……令人感动。只是,你这衣服好像有点太喜庆了……”
说完,扫视一周,皱着眉头道:“你们的穿着也都太喜庆了,根本不适合来悼念已故之人,实为不妥,不妥。”
最后,目光落在了艾九儿的身上,才略微满意的点头:“艾小姐的装束才是对的,你们……”
说到这时,他好像是刚发现在场的人神情不对,又扫视了一周,终于看到了穿着寿星服饰的艾斌,惊得微微张开了他那完美性感的双唇。
“难道……是本王误会了什么吗?”他一副尴尬的表情,问艾甄。
艾甄早已吓了一身又一身冷汗,知道今日是逃脱不过贻笑大方,被人当成茶余饭后的谈资,索性捂着胸口喘息了几下,两眼一翻,昏过去了。
彼时离他最近的是艾九儿,她一眼就看出了艾甄的心思,忙上前扶住他,急切惊呼::“父亲!父亲!您这是怎么了啊?!女儿知道您爱重我娘,当年也是您救了遇难的她,对她体贴有加。后来您迫于无奈冷落了她,可女儿知道您心中一直挂记着她,可是,纵然如此,您也不能太过伤心伤了身子啊!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女儿可怎么活啊!”
喊着喊着,已变成哭喊,很是凄厉,可没人知道,她在偷偷的掐艾甄,用尽全力的,掐他。
艾甄终是疼得受不了,“醒转”过来,尴尬至极的道:“摄政王,下官这几日都精神恍惚,怕是太过悲伤所致,若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还请您海涵……”
“无妨,本王也看得出你是真的悲伤欲绝了,不然怎么可能家中有人尸骨未寒,又为爱子贺寿。不过本王倒也佩服艾大人在家中的威严,如此大的错误,竟也没人劝阻……”
他话音刚落,艾斌噗通跪下,伏在地上急声道:“摄政王明鉴,家母已卧床不起多日,无法劝阻家父,家父又那般固执,做儿子的,怎么也劝不住,也只能听从父命,实在毫无无视姨母之心呐……”
“没事没事,快起来,本王明白,明白的。”赫连铭说着,抬手摸了摸眼角,又吸了吸鼻子,一副很是悲痛的样子,而后看了看众人道:“不如我们都散了吧,艾大人需要休息。”
“是,是,摄政王说的是,下官们这就各自回府去。”
那厢一众官员极其家眷恨不得插上翅膀飞,这厢,艾九儿大声喊道:“摄政王!家父怕是要多休息几日,不能去上朝,还请摄政王向皇上告个假,让他在家休养些日子,也以防他悲伤过度处理公务时出了什么差错。”
“嗯,你有心了,按理说是应当给予休假的,既然如此,就先在家休养一个月吧。”赫连铭毫不犹豫的立即答应,生怕那一众还没来得及跑远的官员们听不到似的。
见此情形,云依忍不住笑出声来,真想蹦起来拍手鼓掌,干的真是太好了!简直大快人心!
听得这笑声,赫连铭斜眼看了云依一眼,定了定神道:“有什么好笑的吗?”
云依被那一眼看得一个哆嗦,立马拨浪鼓似的摇头:“没有没有,没有!”
“本王走了。”转过脸看向艾九儿,赫连铭道。
艾九儿斜了他一眼立马扭过脸去,“摄政王慢走,恕不远送。”
“九儿,你我之间,无须这般客气。”上前走近,赫连铭从袖口中掏出一叠银票来,塞到了艾九儿手里:“别苦了自己,你要好好的活下去,才对得起你娘那般疼你。”
看着那银票,艾九儿心下一动,略感欢喜。钱啊,谁不喜欢?更何况她这个穿越过来还没见过钱没花过钱的,自然是更加喜欢。
可这是他赫连铭给的,她便绝不能要。
迅速将银票塞到赫连铭怀里,艾九儿语速极快:“不用了,我父亲不会亏待我的,这钱你还是留着多请几个侍卫吧。”
赫连铭目瞪口呆了,而后猛地捂住胸口,怒道:“你这丫头怎么这样毫无礼数!本王的衣服是你可以碰的吗?”
听得这一声羞怒,艾九儿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动作确实有点太开放,她是一把扯开赫连铭的衣襟,另一只手将那银票塞进去的。此时再细看,他的衣服还有些凌乱……
尴尬的吞了吞口水,她忙皱着眉头捧住脑袋痛苦的道:“王爷我不是故意的,我有点头疼,王爷你慢走,我真送不了你。”
说完,无力的歪在及时扶住她的云依肩上,闭着眼睛喘着,好不可怜虚弱的样子。
见此情形,赫连铭也自觉无趣,又叮嘱了艾甄务必照顾好身子,便打道回府了。
艾府门前冷清了,没有外人了,艾甄和艾斌的嘴脸便露了出来,恨不能将艾九儿给撕吃掉。
“九儿,你就这样对待你的父亲?纵然我有可能误会了你的母亲,你也不能这般心狠手辣吧?你怎么能变成这副凶神恶煞的样子?真是太让我失望了!”捂着右臂被掐的剧痛的地方,艾甄气恼得直哆嗦。
艾九儿不予回答,站直了身子看着艾斌道:“哥哥,生辰快乐,祝你福如东海,淹死活该,人生的道路上,一路顺风,半路失踪,掉进沙坑,永不超生。”
“你!”艾斌双目血红,握拳冲向艾九儿。
艾九儿闪身躲开,随后抬脚将艾斌踹趴下,又嫌弃的将鞋子脱掉砸向他,愤恨鄙夷倒:“艾斌,你给我记住,踹你我都嫌脏了我的鞋!”
转身要走,听得艾斌对她破口大骂:“艾九儿你个贱人!别以为你有摄政王这座大山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了!我不会放过你的!”
“贱人骂谁呢?”她转身喝问。
艾斌想也不想的还嘴:“贱人骂你呢!骂的就是你!小贱人,歹毒心肠,不孝女!你不会有好下场的!”
“哦,原来是你在骂人啊,我还以为是哪个贱人嘴这么臭。”冷然一笑,艾九儿说完,抬脚便走,却被云依给挽住了胳膊。
艾九儿诧异的看着云依,未及露出询问的眼神,便听见云依倒:“九儿小姐,小心伤到,奴婢背您进去吧。”
说完也不顾她愿不愿意,在她面前躬下身子,反抱住她的双腿。
对于云依的力气,艾九儿是知道的,可是……她自称奴婢,又做这等苦差事,她于心不忍。
上一世,她是龙头酒业的千金,生活很是奢侈,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可也不至于要人为她洗澡,背她走路。
轻轻推了推云依,她拒绝道:“云依,我要走的路,注定不会一路平坦,这才刚刚开始,我怎么能害怕这点可能的小伤。”
她话里有话,云依听得懂,一阵心疼,想拦也张不开口。
炎炎夏日,艾府的青砖道路被蒸腾得很烫很烫,纵然艾九儿的双脚还穿着袜子,可那半透明的蚕丝薄袜根本阻挡不了任何热度,她还是被烫的忍不住加快了脚步。
然,这点灼热的烫算的了什么呢?她这副身躯,吃的苦受的痛还少吗?
那份本不属于她的记忆告诉她,从小到大,艾斌最喜欢的便是欺负艾九儿,甚至放狗咬她。她不得不拼命的奔跑,有时难免跑掉了鞋子,踩到小石子什么的,割破了脚掌。
还有一次她为了给娘抓药,被柳金兰指使砍柴,硬生生磨破了手掌,到头来还是被撵了回去。她只好离开家上山挖草药,磨破了鞋子,磨破了脚底,不过好在是活着回来了。
这个身子,远不是她本人那副娇弱的一个茧子都没有的娇躯,而是经过苦难磨练,满是伤痕,满是厚茧的,连个丫鬟都不如的庶女。
所以,这点不适感,又能算得了什么。
凭借着记忆来到了之前住的地方,艾九儿大惊的顿住,只因她看到的又是另一种光景。
第一次,这里是破烂木屋,干柴做的篱笆当院墙。
第二次,这里是灰烬废墟一片,极尽苍凉。
第三次,却已然是亭台楼阁,碧水花草,蝴蝶纷飞。
这……让她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恍如只是做了一场梦,一场她永远猜不到会发生什么的梦。
“好漂亮……”云依忍不住感叹,快步走到小小的荷塘边上,轻轻碰触开的正好看的荷花,很是欢喜。
艾九儿静静的看着,看了好大一会儿才开了口,“有人吗?有摄政王府的人吗?”之所以这样问,是这里的风格太像摄政王府。
“有人,却不是摄政王府的人。”一声轻淡回应,身着纯白锦袍的赫连桉打开雕刻精致花纹的木门走了出来,神色淡淡哀伤,心疼的看着艾九儿,“九儿姑娘,你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