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请次妃来。”王妃虽然不喜欢次妃,可是这也算是临终话别,看在罗顷的份上,不能不让次妃过来。丫鬟领命而去,罗顷感激地看了王妃一眼,众人鱼贯而入。
楚王的面色灰白,被扶着半靠在床头,他身上的衣襟开了一些,能看见脖颈处,有一点银针刺过的痕迹。王妃晓得不是用针灸就是用药熏蒸,可是看着那密布的针眼,王妃还是有些心疼。楚王已经抬头看向王妃,勉强露出一抹笑:“你来了,我总觉得,我对不起你。”
“王爷给了我一生的荣华富贵,有什么对不起我的?”王妃勉强开口,泪却连珠样的滚下。
“你我都晓得,我有什么对不住你的。”楚王看着妻子,眼神中有愧疚有眷恋,罗顷已经和琼竹走上前,楚王看见罗顷手中拿着的东西,惨然一笑:“这是遗折吧?”罗顷慌乱地要把它收起,楚王摇头:“不用收起,你给我念念,都写了些什么?”
罗顷也忍不住哭了,楚王对儿子露出一个笑:“不要哭,没什么好哭的。人有生老病死,这也平常。”
罗顷用袖子慌乱地擦了下眼泪,这才打开开始念起来:“臣,楚藩……”
楚王听着罗顷一句句地念着,等念完最后一句才点头:“不错,这份遗折写的不错,我这一生,也就这样了。身为宗室,享藩王之尊,却因国法限制,不能为国做任何事,此刻死去,也算无悔。顷儿,从此这些,都要留给你了。”
“爹爹!”罗顷踉跄着跪下,刚进门的次妃却已经迫不及待地问:“这遗折之上,怎么治说,请立楚世子为楚王,我呢?谁做太妃,怎么没说?”
“娘!”罗顷觉得自己的娘格外丢脸,有些不满地喊,次妃已经盯着楚王看:“这是你当初许给我的,你说我一辈子都无法扶正,但在你死后,顷儿做了楚王,也许我能做楚王太妃,这是你许的。”
楚王猛烈地咳嗽起来,王妃看着楚王,眼神中的伤痛渐渐消失,用一种很古怪地声音开口:“王爷许给她的?王爷把楚王太妃位置许给了她?”
说话时候,王妃已经伸手指着次妃,话语之中是深深的恨,名分,这是王妃用来打击次妃最好的武器,次妃没有想到会有这么一天,自己也能用名分作为武器,打击王妃,于是她有些得意地说:“是啊,王爷许给我的,王爷说了,那是因为我有儿子,而你没有。”
“王爷!”王妃看向楚王,楚王的咳嗽已经停住,眼睛闭上,但并没睡去。罗顷没想到自己的娘突然会在这个时候发难,于是罗顷急忙对次妃道:“娘,谁做太妃,这是有规矩的,历来都是藩王正妃做太妃!”
“你闭嘴!”次妃这会儿是非要争夺这个了,不但是能打击到王妃,而且关乎着自己娘家的命运,于是次妃对楚王道:“王爷,您许给我的,您还说说,说您一生,从不轻许的!”
“我当初是说过,可我那时说,也要等到王妃和我都没了之后,这王府才会轮到,轮到……”楚王被逼的没法,对次妃说了这么一句,王妃的神色变的更加冰冷,瞧着楚王道:“原来这么些年,王爷您,一直都在骗我,你不但骗了我,还骗了次妃。王爷,到了这会儿,我才觉得,我们都可怜,只有您,只有您,才是背后的赢家。”
王妃的脾性楚王实在太清楚了,若王妃真的愤怒起来,难保王妃会在自己葬礼上发难,把次妃拉出去给自己殉了,毕竟有这样的前例,而且最要紧的是,王妃不担心得罪罗顷,于是楚王对王妃道:“是,这件事我是对不起你,可是这么多年。”
“王爷您不用再多说什么了。”王妃迅速地又恢复到那个冷静的人,她看着次妃:“你真以为你会成为楚王太妃吗?做梦,别把男人空口许的话当真。”说到这一句时候,王妃觉得自己心中好疼,疼的让自己无法呼吸。
这么多年,王妃总认为丈夫是不得已,原来丈夫要到这个时候,才告诉自己,一直都是自己在坚持誓言,在苦苦等待,而他,早把自己的这颗心,抛掉了。
那就不要怪,不要怪自己在他死后,展开报复了。王妃面上的笑十分古怪,她对楚王道:“王爷,您这会儿可以好好地,安心地闭眼了,我一定会把你的这位爱妾,好好地,长长久久地对待好。一定会让她,在我死后死去。”
怎么这话听着有些不对,次妃心中的得意渐渐消失,当务之急,还是要先让楚王答应自己做了楚王太妃再说,于是次妃又跪在楚王床边:“王爷,王爷,您都听到王妃怎么说了,王爷,王爷,若没有了您说过的话,我怎么会对王妃不恭敬?王爷,王妃这会儿就是这样了,我都不敢想她以后会怎样对我?王爷,您还是赶紧把楚王太妃是谁给定下吧。毕竟王妃可是钦封的王妃,比我要高。”
楚王怎么会开口答应次妃成为楚王太妃,他只是闭着嘴一言不发,罗顷都被眼前的混乱弄的惊讶了,过了好一会儿罗顷才对次妃道:“娘,您这会儿说这些也没有用,爹爹不会答应的,有制度在这里。”
“别的藩王也有次妃成为太妃的,为何我就不能?”次妃这话让王妃冷笑:“那都是因为她们除了儿子成为藩王之外,正妃还死了,我可是好好地活着呢。”
是的,王妃是还活着,但是次妃决定一定要把这事定下,于是她冷笑一声:“那又如何?王妃,我可和你说,这会儿你索性让了我,不然等到以后,儿子是我生的,你的日子就会过的很可怜。”
“是吗?”王妃的声音微微抬高,看着罗顷:“世子,这可是你生母亲口说的。”
罗顷这会儿只觉得一个头有两个大,怎么也没想到会闹出这样的乱子,偏生还都是自己的长辈,无法违抗,于是罗顷对王妃道:“母亲,儿子只是按制度行事。”
“你,你,你还是不是我生的了?”次妃气的要死,罗顷却只低头看着楚王,见自己的爹爹脸色渐渐发白,于是罗顷叹气:“娘您就不能让爹爹安静一会儿,再说,爹爹能开口说话的时候,只怕不多了。”
罗顷说话时候,手已经被楚王抓住,罗顷低头看向自己的爹爹,楚王已经伸手指向王妃:“等我死后,你要善待你母。”
次妃听到这话,恨不得去把楚王给摇起来,但罗顷已经点头:“是,爹爹,我会善待母亲。”
楚王这才如释重负地笑了:“我对不住你,我背弃了你,我也对别人轻易许过些话,可是我心中一直都有你。你不要恨我,百年之后,你还要在我身边。”这是要求王妃和他合葬了,王妃看着楚王,竟不知道自己该对楚王说什么,过了好一会儿,王妃眼中的泪才落下:“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人非圣贤,岂能尽知?”楚王答了这么一句,王妃仿佛想起了当初,当初刚嫁过来的时候,二人在房中对答,那时自有一番风流意味在里面,而此刻又对答,却字字如锥,锥在心中,王妃用帕子掩住脸:“你对我就只有这一句?那我应了就是。”
“你是个好孩子,我知道你会把这个王府打理的好好的。”楚王这才重新叮嘱罗顷,罗顷跪在楚王身边:“爹爹!”
“爹爹对不住你,爹爹要走了。爹爹……”楚王的眼从面前的人中依次掠过,最后停留在王妃身上,眼中带有依恋,带有不舍。王妃低头,握住楚王的另一只手:“你若要我这样做,那我答应你。”
“我很高兴,很高兴。”楚王的眼还是痴痴地看着王妃,一个丫鬟走进:“王妃,太医说,王爷不能醒过来多久,也许很快就会再次昏迷,那时就……”
那时就再不能醒来,这是要催自己快和楚王把话说完的意思,王妃看着丈夫,那些恨渐渐退去,无尽的依恋从心中涌起,然而再也不能对他说了。
“你安心吧,我们都会好好的。”王妃对楚王哽咽着说了这么一句,楚王握住他们的手并没松开,手心却越来越凉,接着眼睛渐渐闭上,再次昏迷过去。罗顷感到楚王昏迷过去,急忙连声高叫来人。林御医和太医涌进,看见楚王这样,太医就对罗顷道:“小医用了平生所学,只能如此了。”
只能如此了,那就是说,自己的爹爹,真的已经不行了?罗顷呆呆地看着楚王,林御医已经对罗顷道:“世子,要按了时候,总还有那么几天。王爷的那些一应东西,这会儿也该准备起来,免得到时候太匆忙了。”
太匆忙了,罗顷只觉得自己肩上突然多了重重的担子,他看着楚王,久久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