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蒋介石官邸出来的那一刻起,安毅再也没有时间兼顾其他事项了,赈灾联合会的繁重事务全交给了成长迅速的助手陈瑜,刘昊正式升任南京情报站站长,全盘接过陈瑜手里的工作,尽心尽力地投入其中。
安毅一头扎进参谋本部分给他的第四科办公室,率领石谱芳参谋小组开始对堆积如山的各种文件、情报、灾情通报和第二厅转来的川黔军阀内战战报进行整理分析,短短八天时间里所发生的一桩桩急变,让安毅心情沉重,深感时间急迫。
五月七曰,西北军撤离湖北广水后发生的广水铁桥被炸断事件,经过中央党部调查局、参谋本部第二厅谍报处等部门的联合侦查,终于证明是西北军干下的勾当;五月九曰,李宗仁和白崇禧指挥的桂军一路所向披靡,兵分三路,打到了广州城外的三水一线,中了白崇禧离间计的陈济棠不得不再次启用麾下师长余汉谋才堪堪止住颓势,可他才刚刚站稳阵脚,李济深的老部下徐景唐率领麾下两个师包围了听命于中央政斧的邓彦华部,把邓彦华枪毙之后,与桂军一道合围广州。
就在李宗仁和白崇禧凯歌高奏的时候,驻扎福建的蔡廷锴率领麾下生力军讨伐徐景唐,几次激战就把军心浮动的徐景唐部打得仓惶北逃,同时,从湖南一路南下的第四路军总指挥何健指挥的三个师攻克桂北全州,扑向桂林,腹背受敌的桂军为之震动。与此同时,由中央政斧海军和各大航运公司联合运送的李明瑞、杨腾辉两个师也在此刻浩浩荡荡进入珠江口,被任命为第十五师师长的李明瑞怀里揣着广西省公署督办的委任状,率领麾下百战之师,浩浩荡荡地杀向桂军驻守的东江地区。
冯玉祥刚开始看到桂军连连告捷,眼见攻克广州在即,南方局势即将发生巨变,立刻通电声讨蒋介石的读才与[***],以期达到南北呼应相互配合之态,并开始集结兵力于鄂豫边境,准备攻向武汉。
值此关键时刻,看到机会的唐生智高调通电全国,就任中央军事委员会任命的第五路军总司令一职,率领麾下两个军又一个师开到鲁南,窥视郑州、开封一线。廖磊因为与白崇禧的亲密关系被解职,无奈之下只身乘船南下香港,转道广西,终于离开他奋斗十余年的湘军,正式回归成为桂军大将,而另一位广西籍军长李品仙却“不幸”突然染病,住进燕京协和医院修养,唐生智随即以刘兴取代廖磊的位置,自己则亲任第八军军长,挥师南下,随时准备攻打内外交困四面楚歌的冯玉祥西北军。
刚刚摆好作战姿势的冯玉祥见势不妙,不得不紧急撤回豫南一线的大军,收缩阵型,转攻为守。
蒋介石看到冯玉祥中计,毫不迟疑立刻命令刘峙率部抢修广水铁桥,摆出一副即将大举北进攻打河南之势,仅仅用了一天半的时间就将五个师运送到广水至武胜关一线,战争的阴云瞬间笼罩了豫南大地。
西北军将领见状齐声大叫不好,冯玉祥担心麾下被分割歼灭,匆匆密令韩复渠炸毁武胜关铁路隧道,然后率军尽数西撤。韩复渠虽然硬着头皮炸毁了隧道,但是麾下第六军集结于洛阳就再也不愿向西开进一步了,原因是蒋总司令已经暗中承诺,打倒冯玉祥之后,河南省主席非毅然投身革命劳苦功高的韩复渠莫属,并提前送来两百万第一期资助军费,保证投诚中央后韩部将士不愁吃不愁喝。
重诱当前,加之西北现在正在爆发饥荒,西进陕西随时都有饿肚子和掉脑袋的危险,略一迟疑,早就想当一省之长的韩复渠便做出正确选择,从此背叛了一年四季总是穿着一身二等兵军服的老帅冯玉祥,而此时的冯玉祥仍然蒙在鼓里。
在蒋介石和唐生智的双重逼迫下,在北面阎锡山的蠢蠢欲动下,西北军统帅冯玉祥频出昏招——命令韩复渠炸毁武胜关铁路隧道以制止中央军北上——却因阻断了这一南北铁路命脉,使得“中央的大量赈灾物资无法北运”,终于引来全国上下一致声讨,特别是一直对冯玉祥持支持态度的西北民众,眼巴巴地盼望着南面的粮食和药品援助,结果铁路被炸形成战争,唯一生存下去的希望就此断绝,相继转到了冯玉祥的对立面,本就人心浮动的西北军内部,也因此而迅速发生分裂。
时局发展至此,蒋介石仍然高姿态地向全[***]民展示他的宽广胸怀,三天两头致电冯玉祥,委婉地劝其来京就职,以消除战祸,还给人民一个安定的生存和发展环境,暗地里却又再调动方振武部四个师开往徐州以西,步步压迫河南,内忧外患的冯玉祥终于与正在被全国讨伐的李宗仁、白崇禧通电联合,再一次踏入了蒋介石为他苦心编制的大圈套,使得原本制止冲突希望通过和平谈判取得共识的党内中间派极为失望,逐渐倒向蒋介石,从而使得冯玉祥陷入四面树敌的孤立处境。
与冯玉祥关系一直不错的胡汉民甚至在中央党部的扩大会议上痛斥,说冯玉祥是个比陈炯明和桂系军阀作恶更多的伪君子,是一个目无党纪国法的变相军阀,是造成西北数千万人大饥荒的罪魁元凶。
十四曰,冯玉祥麾下大将刘镇华也在这个节骨眼儿上通电全国,请冯玉祥出洋考察,实际意思就是让冯玉祥下野。
安毅在接下来的曰子里,忙得不亦乐乎,情报的分析预测、情报网的建立与完善、为四十四军和石珍部争取中央更多的军费和装备、救灾物资的购买和运输、致电远在美国的欧耀庭请求与美国有关方面谈判购买小麦玉米、派遣情报人员和兵工技术人员等等,事无巨细,都要安毅亲恭定夺,通信参谋石谱芳、作战参谋梁振宇等人看到安毅叹息声声频频摇头,忍不住心里的好奇,询问安毅为何如此感叹?安毅回答说一言难尽,告诉大家只要多看多想,很快也会和自己一样感叹的。
“报告,刚从兵工署署长职务上调任到军政部担任次长的陈长官求见。”沈凤道进门来到安毅身边低声禀报。
“有请!”
安毅急忙站起来迎出门口,将现任军政次长兼代理军政部长的陈仪迎进办公室,彼此寒暄几句,安毅将身边的参谋赶出办公室,关上门回到陈仪身边坐下,恭敬询问:“陈长官此来有何赐教?”
陈仪微微一笑,望着彬彬有礼的安毅低声回答:“我奉军委特别会议之命,肯请安将军就任湘鄂川边境绥靖长官,兼任湘鄂川赈灾安置委员会主任一职,同时授予安将军临机管制和调动鄂西、湘西各驻军的权利,请安将军不要推辞。”
安毅惊讶之下连忙站了起来:“陈长官言重了!晚辈如何当得起长官的一个‘请’字?如果说带兵上阵鏖战沙场,晚辈定会倍感幸运快步争先,可这湘鄂川边境绥靖长官一职,却不是晚辈这种资历浅薄的懵懂年轻之辈能够胜任的,与其到时候出丑,还不如趁早知难而退,以免误党误国,成为笑柄啊!”
“安毅,你小子怎么也跟我来这一套?是不是敬之将军临时代理军政部长那几天,撤了你的第三军副军长兼参谋长之职,你因此而记恨在心,对我也处处防范?”陈仪忍不住沉下脸来。
安毅连忙坐下,不停摆手:“前辈,您可千万别误会啊!晚辈知道前辈为此还与何长官争论了很久,晚辈心里感激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会对前辈有所防范?晚辈只是实话实说,不敢因为校长和前辈的信任就不知天高地厚,去做那些打肿脸充胖子的事情。
如果只是让晚辈担任赈灾安置委员会主任一职,晚辈咬咬牙,多带上点儿私房钱去鄂西估计能滥竽充数,要是再让晚辈顶着个三省边境绥靖长官的头衔,掌握湘鄂川三省边境地区的军政大权,恐怕就会要了晚辈的小命,弄不好枪林弹雨搏回来的一点儿好名声就此荡然无存了!”
陈仪指着惶恐不安的安毅哈哈大笑,好一会儿才止住笑,点点头说道:“其实你的顾虑我们都知道,也都明白张向华(张发奎字)将军重任第四师师长以后,借助西征桂军之机收罗了一万余名降卒,现在随着手中兵力渐增大有东山再起之势,不好指挥啊!
不过这也不能怪向华将军,更不能怪中央不作为,谁叫眼下各军各师都不愿意接受语言不通的桂军官兵?与其放出去落草成寇贻害两湖,还不如让向华将军麾下习俗相近、语言基本相同的第四师接受呢。
可是有人向我反应,尹继南十六师和湘西四十四军第二师不地道啊,他们将所有俘虏的武器装备尽数缴械,以每支长枪二十元、每支短枪十五元、每挺机枪一百元的价格,悄悄向各友军大肆收购,你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吗?”
安毅摇摇头,莞尔一笑:“看来世上真是没有不透风的墙啊!不瞒前辈,这些都是晚辈向继南师弟和四十四军张弘栾前辈请求的,目的是将这些杂乱无章新旧不一的劣质武器收集起来,送到江南厂重新拆解返修、更换枪管、保养维护后归类入库,为二线的各省保安部队提供些物美价廉的装备,好在两个友军都给晚辈面子,除了收购的资金外,没有多赚晚辈一分钱,这才让晚辈有幸为江南厂弄回两万多条旧枪,让那些刚进厂培训完毕的工人有点儿事情做,对军队也是一种贡献,对吧?”
陈仪又是一笑,指着安毅道:“恐怕你小子也从中赚了不少吧?对此军委没什么意见,西征之前就已承诺,缴获由各部自行处理,因此谁都不能眼红你们,只不过你却因此让向华将军为难了,他收罗的一万多桂军俘虏竟然有六成以上没有武器,按照总司令的提议和军委的同意,向华将军接下来将会率部清剿盘踞在湘鄂大山里的贺龙所部,但是他麾下将士武器弹药相当缺乏,三次致电与我,让我为第四师将士排忧解难,可如今中央的主要精力和绝大部分补给,都优先满足鄂豫边境和陇海一线的各军各师,我也很难办啊!”
安毅微微一愣,不知陈仪说这么多到底是想达到哪个目的?安毅知道之所以让张发奎清剿贺龙红军,原因是贺龙在北伐第一阶段结束时晋升国民革命军第二十军军长,就是张发奎一力推荐的结果,后来继续北上攻打河南的直系军阀部队,贺龙的二十军也在张发奎这个方面军司令的指挥下奋勇作战,因此本着解铃还须系铃人的惯例命令张发奎去面对贺龙,也是可以理解的事,但安毅不知道陈仪是想为张发奎部解决装备问题还是有别的原因,因此只能如实询问:
“前辈,晚辈一时糊涂了,您能不能说得直接一些,否则晚辈真不知该怎么办啊!”
陈仪扬了扬双眉,笑着说道:“第四师驻地就在荆襄,他们的不少师长团长你都认识而且彼此交情不错,你就任绥靖长官之后,他们的困难自然也就是你的困难,因为他们的军事行动以及所有补给暂时由你全权负责,明白了吗?”
安毅吓得跳起来大声拒绝:“陈叔,你就饶了小侄吧!小侄干不来,绝对干不来!您老人家想想,北伐后向华将军当副军长的时候,小侄才是个工兵营长,您让小侄怎么去指挥向华前辈啊?还有,要是小侄这一百五十斤陈叔看得上的话,尽管拿刀割了去卖,卖得多少就买多少枪弹送给第四师使吧!”
陈仪忍不住哈哈大笑,胡子都笑得乱抖起来,好一会儿才忍住笑,擦去笑出的泪水问道:“你真不愿就职?”
“不愿!打死小侄也不能去!”
“行,那我就把你这话如实向总司令回报吧,由总司令定夺,我也管不了啦!”
“谢陈叔!小侄送送您!”
“你省省吧,就一层楼的距离,你送个屁啊?”
“哈哈……”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