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事件起因,发展与经过,他感觉哭笑不得。
李子明的反应很正常,但是站在瓦伦丁的角度来看,他甘愿为科学事业献身的精神又让人肃然起敬。
“瓦老,我从‘吉尔赛普’上帝武装的科研基地获取到一些实验数据。”
唐方很了解瓦伦丁禀性,要让老头儿不再犯浑很简单,只要拿出比神经树更有价值的科研资料,他就会像嗅到鱼腥味的猫,乖乖上钩。
果然,听闻他手中有上帝武装进行人体实验的科研资料,老头儿果然不再花样作死,急忙说道:“快,立刻上载至数据主机。”
唐方望望玻璃窗那头手术台上依旧昏迷不醒的周艾,认真说道:“给你可以,有一个前提。”
“你这小子,还跟我谈条件。什么前提,快说。”
唐方说道:“在你治愈周艾身体前,别再打神经树生物舱的主意。”
瓦伦丁使劲瞪了李子明一眼,气呼呼说道:“我就知道那小子会在你面前告我黑状。”
李子明冷笑说道:“老东西,我是在救你的命。听我一句劝,die。”
瓦伦丁气的吹胡子瞪眼:“小子,你是在教训我吗?”
李子明重复道:“我是在救你的命!”
唐方用手揉着太阳**,满脸无奈表情,心道,好嘛,刚消停一会儿又吵起来。
李子明是一名医生,合格不合格暂且不论,救死扶伤的心很纯粹,把生命本身看的无比珍贵。乐于拯救他人生命,实现自己的职业理想与人生价值。
瓦伦丁也可以说是一名医生,只是本职工作更倾向于科学研究,像他这种把自己一生都奉献给科学事业,不曾娶妻。不曾生子的疯狂科学家,求真便是他们的人生,实验便是他们的生活,像为人类科学事业献出自己的生命,自然是一件甘之若饴的事。
想获得必先付出;有所得必有所失。
就像法拉第当初对唐方说的话,科学进步向来与牺牲为伴。那些人体实验他不做,也会有别人做。
瓦伦丁同意他的说法,不同意他的做法。
比起草菅人命,老头儿更愿意用自己的命去赌。
于是乎,在对待生命的问题上。李子明与瓦伦丁出现争执,进而发展到对立。
“够了。”唐方用压抑着愤怒的语气说道:“你若就此死去,周艾怎么办?谁来拯救她?罗伊与璎珞怎么办?还有你的两个学生,莫里顿与卡洛琳怎么办?他们会不会伤心?”
如果说吵架的两人是罗伊和白浩,是豪森与丘吉尔,是陈剑与史蒂芬,他不会感到惊讶,会认为那是稀松平常的一件事。可是谁能想到瓦伦丁与李子明之间也会产生这样的争吵。
一个黄土埋到脖颈的人,竟然还这么幼稚。
难不成疯狂科学家都是这种漠视自己生命的人?在老头儿眼中,自己的生命比不上科学进步来的重要。那他有没有想过别人的感受?
瓦伦丁沉默片刻,平静说道:“对不起,是我错了,无论如何,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拯救周艾。”
李子明长吁一口气,心道老东西终于想通。他还是第一次遇到不拿自己命当回事的人,难怪一些影片中总有科学家型反派出现。这种具有普通人所理解不了的大脑回路的家伙一旦掌握毁灭世界的力量,想想就让人不寒而栗。
疯狂的家伙可怕。疯狂的科学家更可怕。
当然,瓦伦丁不可怕,他对待别人非常仁慈,就是对待自己……忒狠了点。
唐方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走到数据主机前方,将“吉普赛尔”上帝武装科研基地所获实验数据上载至主机数据库。
瓦伦丁第一时间坐到旁边工作台,开始浏览数据库里的新内容。
李子明转身走出医学实验室,打算去小睡一会儿。
唐方走向实验室左手边的透明玻璃窗。对面是医务室,手术台上躺着周艾。
哪怕是昏睡状态,她的双眉微微蹙起,不知是身体的痛楚作怪,还是睡梦中依然在为“晨星号”上的琐事烦恼。
那些光照在她的脸上,不苍白,也不柔和,叫人莫名心酸。
他没有推门走入,只是站在玻璃窗前静静看着对面景象,似不忍心打搅她的休息,又似有其他心事。
他缓缓举起右手,放在玻璃窗上。
瓦伦丁抬头看着他的背影,欲言又止,最终只是轻轻叹口气。
在情绪这套坐标系中,时间有时候走的特别快,有时候走的特别慢。
他好像一个木头人那样,在玻璃窗前站了好久,直到一个人闯入医学实验室。
拜伦扫过埋头浏览数据资料的瓦伦丁,目光集中到玻璃窗前那道有些萧瑟的背影上,大声说道:“唐方,阿罗斯发来紧急联络。”
阿罗斯……紧急联络?
他从失神中醒来,转身望向医学实验室门口一脸着急模样的拜伦。
阿罗斯与克蕾雅、玲珑、璎珞等人赶往乔治亚恒星系统探亲,如果一切顺利,此时当在回归阿拉黛尔恒星系统的路途中,自然不会发来紧急联络。
只有出现意料之外,老兵又无力解决的事情,才会与“晨星号”进行紧急联络。
他同样注意到拜伦不怎么好看的脸色,皱眉问道:“出了什么事?”
“是白浩他们……”
“走,去舰桥。”他的脸一下变得阴沉无比,以极快速度离开医学实验室,往舰桥走去。
瓦伦丁回头望向缓缓闭合的安全门中央越收越窄的两道背影,眉宇间多了一抹忧色。
“希望不要出什么事才好。”
他轻声念叨两句,又坐回去继续研究那些实验数据。
应对外来危机是唐方的工作。他现在首先要考虑的是怎么救治周艾。
…………
唐方与拜伦二人以最快速度赶到舰桥,尤菲将连线接到中央大屏幕。
然后,老兵饱经沧桑的脸出现在众人面前。
尽管他刻意保持平静,唐方还是从他眼中读出心底的不平静,本就阴沉的脸变得更加冰冷。
没有寒暄。老兵将乔治亚发生的事情简要叙述一遍,然后发来一个坐标,乃是特别行动运输船在乔治亚恒星系统外部太空的停驻地点。
他没有多解释,唐方也没有多问,更没有犹豫。
“驾驶组,立刻校正航向。目标乔治亚恒星系统,全引擎最大输出。执行命令!”
他第一次用这样的语气说话,生硬的像用蛮力掰断一块铁。
尤菲知道,他在努力压抑心头的怒火。
唐舰长向来没有迁怒于人的习惯,但这不代表他是一个好脾气的人。真把他惹急眼。什么事都干得出。
他不喜欢杀人,但杀起人来从不手软。
2分20秒后,“晨星号”脱离半虚拟空间,化作一道闪光,瞬间消失无踪。
“晨星号”离开“西伯塞亚”不久,驻防海军所在杜鲁星港内驶出大批护卫舰级别舰船及快速飞行器,朝着四面八方散开。
“吉普赛尔”低、高空轨道全面戒严,各种空天飞行器与天基防御设施组成一张覆盖整颗星球的封锁网。尤其是北极圈上空。十数艘真视之眼级侦查舰组成联合侦探小组,对附近空域及地面进行全方位无死角扫描。
从最基层的船员,到舰长。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们只是单纯执行上峰下达的指令,封锁“吉普赛尔”领空,扫描所有可疑目标。
他们同样不知道上峰口中所谓的“可疑目标”早已离开“西伯塞亚”,正以最大曲率赶赴乔治亚恒星系统。
…………
图兰克斯联合王国首都恒星系统“克哈诺斯”是一个三星系统,“克哈诺斯”、“克哈诺顿”、“克哈诺尔”三颗恒星排列成一个等边三角形。围绕系统重心缓慢绕转。
当“晨星号”行驶在“西伯塞亚”到“乔治亚”的曲速航道的时候,王国首都行星“卡布雷托”哈尔王宫主体建筑后方一座行宫的大殿内灯火通明。
夜风轻吻窗纱。星辉由夜空泻下,将护城河的水染成一匹银丝。微微抖动间,便是星屑**,银霜纷纭。
2名身姿挺拔的士兵站在大殿门口,脸上的表情比夜色更加沉静。
大殿里传出轻微的脚步声,偶尔还有几声咳嗽。
透过微微摆动的窗纱,可以看到玻璃窗后面的景象。
有人在大殿中央踱步,有人歪靠在象征权力的王座上,有人垂首站在廊下,还有人拢着手坐在磁悬浮椅上,膝盖位置平放一把纯银拐杖。
窗口漏进的风拂动珠帘,发出叮叮当当的碰撞声,很是清脆。
但这并不能给大殿的沉闷气氛带来任何缓和,相反,有利剑出鞘,让人心颤的味道。
赞歌威尔睁开微微眯起的眼睛,把手平方膝前,望着右手边磁悬浮椅上的老人说道:“叔叔,您对这件事有什么要说的吗?”
这是“阿拉黛尔”事变后赞歌威尔与亨利埃塔头一次会面。
联合议事会召开在即,他有必要,也理当与敬爱的叔叔见上一面,谈谈那个有些敏感的话题。
国王陛下的另一位叔叔梅洛尔?奥利波德停下脚步,看似聚精会神仰望先祖画像,其实全部精神都放在身后二人谈话上。
亨利埃塔用微微颤抖的手拂过拐杖表面的花纹,苍老的脸上不见任何喜恶:“说什么?”
垂首侍立廊下的国务大臣崔斯特?瓦拉姆斜眼瞄了一下王座上微微皱眉的赞歌威尔,用一种非常恭谨与平和的语气说道:“唐方身边那个女人说了一些话,不怎么中听,比如,他们这次进入图兰克斯联合王国境内是同您商谈合作事宜。”
国务大臣的话说的非常隐晦,也可以说非常绕,有让人耐人寻味的意思在里面。
其实凯莉尼亚的话很中听,他的话才不中听。
唐方未经图兰克斯联合王国批准,通过隐秘渠道进入国境,还带着那么多生体战舰。来商谈合作事宜?什么合作?经济方面还是政治方面,亦或军事方面?
然后康格里夫亡故,生体战舰集群突然出现在“阿拉黛尔”,控制住整个恒星系统的局势,苏尔巴乔生死未卜。
谈合作谈到这种地步,恐怕任何一个脑筋正常的人都会多想点什么。
难道他不该说点什么吗?
吊灯的光落在亨利埃塔脸上,显得不温暖,有种僵硬的感觉,就像他脸上的皱纹。
他缓慢说道:“对于康格里夫过世一事我很遗憾,作为多年的老朋友,本应亲自去送他一程……可惜我的身子骨……一年不如一年了。”
现场静的可怕,没有人说话,因为亨利埃塔答非所问,而且……康格里夫跟他真的称不上老朋友。
珠帘轻响,似有修长的手拨弄琴弦,不……是心弦。
梅洛尔嘴角泛起一抹浅笑,右手拇指与食指托住下巴,觉得自己跟第一任国王陛下冯?奥利波德有七八分神似。
崔斯特依旧立于廊下,身不动,脸不变,像尊石像鬼。
赞歌威尔说道:“叔叔,这次谈话的中心是‘阿拉黛尔’事变,不是康格里夫公爵。”
他脸上表情还算平静,眼睛里的光芒不平静。
亨利埃塔微垂头颅,心不在焉说道:“如果是‘阿拉黛尔’的事,我会尽快联系唐方,问问他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有必要大动干戈么。当然,还有陛下最关心的问题,他……什么时候走。”
“阿拉黛尔”事变发生后,驻防海军舰队与琥珀舰队对整个恒星系统实施军事封锁,“艾蒂亚”全球戒严,联系外界的信息通道被中断、屏蔽,外人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有军事政变上演。
盘踞在“乔森纳”的克纳尔家族反对改革派成员与唐舰长代言人凯莉尼亚各执一词,让整件事越发扑朔迷离。又因为牵扯到赞歌威尔与亨利埃塔,人们只敢乱猜,却不敢乱说。
其实就算亨利埃塔与赞歌威尔,所获情报也极为有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