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雪回来了。
宋悠然听说这件事的时候正头大地看文件。
莫氏分公司在云城也不小了,一个一个看下来还真是要命,她都不知道殷越泽十几年来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小齐两天前来到云城,却没有带来调任的人,而是说莫庭让宋悠然趁着学习,先在代理总裁的位子上坐一阵子,等合适的人找到再离开,还让他做宋悠然的助理,帮忙指导。
宋悠然又看完一份文件,合上扣在旁边,这才想起刚刚小齐好像说了什么话,便问他:“小齐,你刚刚说什么了?”
“悠然小姐,我说殷家那位殷雪小姐,从m国回来了。”小齐见她疲惫,便端来一杯咖啡。
宋悠然端起来喝了一口,苦的差点吐出来,放在桌上,不喝了。
“殷雪……”她喃喃道,“她的伤怎么样了?”
“听说恢复的很好,能吃东西了,就是嗓子说话没有以前那么好,脸上身上也做了植皮手术。”小齐来之前,莫庭就把宋悠然以前发生过的事调查清楚了,让他务必照顾好人。
殷雪那件事,宋悠然是受害者,也是原因,和殷越泽在一起,免不了会碰见,多知道一些总是好的。
宋悠然没说话。
小齐小心翼翼瞅她一眼,劝道:“悠然小姐不必太在意,冤有头债有主,这件事毕竟是纪明柔干的,她要找人,也得找纪明柔去。”
宋悠然点点头,不再去想。
结果,几天后。
她再次听到关于殷雪的消息,小齐说殷雪约了纪明柔在一家茶馆喝茶,就在滨河公园。
宋悠然怎么想都觉得不对,殷雪恢复的这两年,殷盛睿和洛香梅应该不会隐瞒关于真正凶手的事,她知道了真正凶手,却邀请凶手喝茶。
细细分析有两个原因,一,殷盛睿隐瞒了她事实的真相,她并不知道。
二,她为纪明柔摆了一场鸿门宴。
她让小齐去打听,殷雪是自己一个人去的,还是带着保镖去的。
小齐很快打听出来消息,说身边是带了保镖的。
宋悠然依旧有些心神不宁,深入了解过催眠以后,她再明白不过,在绝对强大的催眠师面前,保镖再多也是蝼蚁一群。
纪明柔身边,可是有一个顶级高手。
能上得了顶级排行榜,一定接过难度大的任务,身手说不定也很好,如果殷雪找茬,根本干不过人家。
宋悠然拿着手机翻了翻,给殷越泽发了条消息,提醒他注意一下。
殷越泽说他会找人盯着。
心这才放下不少。
到了下班的点儿,小齐送她回兰恒公馆,路上路过滨河公园。
宋悠然突然说了句,“停!”
小齐立马刹车把车停住,一边疑惑地回头看她。
“小齐,你先走吧,我想去公园走走,一会儿让阿泽来接我。”宋悠然想到纪明柔的手段,还是有种心烦意乱的感觉。
小齐不放心地看了眼公园,“悠然小姐,您不会想去那个茶馆吧,现在都六点了,就算殷雪和纪明柔真的来过,也应该早就走了。”
宋悠然拉开车门,“我就是突然想逛逛了,放心吧。”
小齐见状不再多说,“需要我陪着您吗?”
宋悠然想说不用,话到嘴边一转,道:“你有急事吗?”
那种心慌愈来愈重,她回头看了看滨河公园的大门,莫名觉得在逐渐暗下的天色影响下,显得突兀而恐怖。
“没有,悠然小姐,我和你一道。”小齐连忙表态,把车停在公园门口的车位上。
两个人走进公园,穿过百里长廊,过了桥,就是公园的中心地带,那片面积非常大的人工湖。
吃饭的点,公园人很少,只有零散的几个人。
沿着人工湖走了一段,什么异常都没发现。
宋悠然沉下心中烦乱的心思,或许是她想多了,殷雪早就回家了。
小齐走在她旁边,忽然指着前面沿湖落座的一座古典楼阁。
“悠然小姐,就是那家茶馆,整个滨河公园范围,就只有它一家。”
宋悠然抬眼隔着老远望,茶馆双层的,远看还挺漂亮,“过去看看。”
他们走到茶馆门口,宋悠然问里面的服务生,“你好,请问今天有没有一个……呃,两个气质很好的女人来过这里,其中一个还随身带着保镖。”
她想直接描述殷雪的,不过两年不见,她早就对殷雪的印象模糊了,只能换一种说法。
服务生狐疑地看着他们,“有是有,你们是谁?”
“那个带保镖的女人是我的亲人,我听说她和朋友喝茶,就来问问。”宋悠然道。
“你们来晚了,她们早就走了。”服务生听了,朝墙上挂着的钟表瞥了眼,“都过去三个小时了。”
“好的,谢谢。”
宋悠然和小齐离开茶馆。
“悠然小姐,我都说了,您不用担心的,殷雪身边跟着好几个保镖呢,殷家的保镖都是专门雇的,很厉害,不用担心她吃亏。”
小齐不明其中缘由,宋悠然也没有心思与他细说,看着天色越来越暗,从天蓝转成宝石蓝,心情沉甸甸的。
“走吧,回去了。”她笑笑道,刻意强迫自己放松。
沿着湖边往回走,湖边的路灯都亮了,夹杂着彩灯,整个人工湖和桥上漂亮至极。
宋悠然手里的手机,骤然响了。
她见是殷越泽的,便接通。
“悠然,你在哪里?”殷越泽声音很压抑。
“我在滨河公园呢。”宋悠然说着,一边眺望人工湖上的美景。
“悠然。”殷越泽语气凝重,“刚刚二叔调动了家里的佣人出门找人,殷雪,到现在都没有回家。”
这句话宛如一道惊雷,从天而降,劈在地上,轰出大片细碎火花。
宋悠然心中的不安,一瞬间变成现实。
忍不住把目光从湖上收回来,视线无意间落在距离地面一米多深的台阶下面,人工湖边上。
这一看,顿时整个人如坠冰窖,浑身发冷,指尖忍不住颤抖,手机掉在地上。
黑黝黝的湖水,白色路灯的照耀下,一个女人脸朝上漂在湖水上,皮肤泡的发白,嘴唇微张着,头发湿密贴在她的脸上,更显可怖。
“悠然?悠然?!”殷越泽听不到她的声音了,皱眉又唤了几声。
宋悠然已经无暇顾及,说话都不利索了,“小,小齐。”
小齐本来是背对着她,闻言转过身来,并没有一下子发现水中的人。
见宋悠然惨白着一张脸,额头都在冒冷汗,愣了一下,“悠然小姐,你怎么了?”
“报……警。”宋悠然后退一步,手心全是汗水,不敢再往水里看。
小齐先是听见报警两个字,结合她此时的模样,联想到某些可能,身子霎时僵住了。
他十分缓慢地转头,朝水里看去。
下一刻,白眼一翻,晕倒在地。
宋悠然,“……”
……
最后还是她自己报了警,警察来后开始打捞水里人的遗体,殷家那边通知后,殷越泽和洛香梅迅速赶到现场,身后跟着南城。
一个直奔宋悠然,一个直往人工湖里冲。
“放开!你们放开我!”洛香梅刚到湖边就被警察拦住,她挣扎着,拼命哭喊往前扑,最终被警察架了出来,殷越泽让南城拦着她。
他死死拉着洛香梅,不让她妨碍警察打捞。
洛香梅一个女人,争不过南城,不由瘫倒在地上,双手捂面而泣,一把鼻涕一把泪。
“根本就不应该回来……为什么会成这个样子……我的孩子……”
气氛十分沉重。
殷越泽见宋悠然脸色还没缓过来,大掌紧紧握住她,以示安慰。
“他怎么回事?”他的目光看向靠在树底下昏迷的小齐。
“刚看到湖里,吓的。”宋悠然脸皮都成僵的了,说起话来很不自然。
洛香梅听见她说话,双目圆瞪,突然起身扑向宋悠然,两只手要掐她的脖子。
“宋悠然!又是你!是不是你害的我女儿!我让你偿命!”她尖叫道。
殷越泽皱眉,挡在宋悠然身前,伸手一抓就把她张牙舞爪的手抓住,随后洛香梅被南城拖到一边去。
她拼命打在南城身上,一边哭嚎,“我女儿没了!殷越泽!你和罪魁祸首站在一起,你不得好死!”
殷越泽不为所动,把自己身上的西装外套褪下来披在宋悠然身上。
洛香梅一直骂,骂的很难听,各种骂。
直到殷雪被打捞上来才停止,南城松开手,她一下子扑到地上身体已经冷透的人跟前,一双保养极好的双手摸上殷雪的脸。
“乖女儿,你醒醒……”她哭成泪人。
警察上前询问宋悠然做笔录。
小齐此时幽幽转醒,看见地上躺着的殷雪,双目睁大,一骨碌爬起来扶着树干狂吐。
宋悠然做完笔录,走到小齐身边,有些担心,“你怎么吐的这么厉害,没事吧?”
“没,没事……呕——”小齐一边摆手一边说没事,说完了继续吐,好半天才好些,却看都不看殷雪那边一眼。
宋悠然拿了些纸巾给他,他接过道谢,精神不太好。
殷越泽和警察沟通,沟通完,又对南城交代几句。
然后殷雪被装进裹尸袋,洛香梅和南城跟着一起走了。
殷越泽和宋悠然先把小齐送回家,两人才往兰恒公馆去。
宋悠然一路上都精神恍惚,像焉了的黄瓜。
第二天有警察上门,询问宋悠然有关事件。
“宋小姐,死者的母亲说你和死者生前有过矛盾,死者生前被泼硫酸也是因为你,你可以解释一下昨天为什么会出现在现场吗?”
“可以。”宋悠然休息了一晚上,精神好了不少,只是因为被吓到,脸色还是发白。
她定定神,“殷雪被泼硫酸的事件,我也属于受害者,此前与她并无任何矛盾,我昨天听说她在滨河公园与人喝茶,心神不宁,就过去看看。”
“你的理由不充分,既然你们之间没有矛盾,为什么你会觉得心神不宁,还要过去看?”
“殷雪是我先生的妹妹,算是亲人,她约喝茶的那个人,是纪氏现在的总裁,以前的纪家大小姐,纪明柔,纪明柔与我不合,我感觉蹊跷,就过去瞧瞧。”
她当年和纪家的新闻满天飞,警察想来也是知道一些,并没有多问,正要询问下个问题,忽然他们那儿来了电话。
警察接通电话,应了几声,又挂断,开始收拾东西。
宋悠然奇怪,“不问了吗?”
对方抬头看她一眼,“死者死亡原因出来了,不用做笔录了。”
宋悠然吃惊,犹豫片刻,“警察同志,我能问一下,是什么原因吗?”
警察笑笑,“不好意思,你很快就会知道的。”
意思是拒绝了。
宋悠然抿唇,把人送出门,接着拨通了殷越泽的号码。
“阿泽,我听说殷雪的死亡原因已经出来了?”
“恩。”殷越泽沉沉应声,电话那边一片吵闹,夹杂着女人的哭声,“警方调了监控,是自杀的。”
“自杀?!”宋悠然睁大眼睛,“怎么会?!自杀的原因呢?”
“尚且不明,警察判断是因为泼硫酸的事情给她留下太大阴影,一直生活在自卑嘲笑中,忍受不住就自杀了。”
宋悠然想说这个原因太过勉强,殷越泽那边似乎有什么事,先一步道:“悠然,我今天在老宅,不回兰恒公馆了。”
“哦。”宋悠然把嘴边的话咽下去。
怔怔看着挂掉的电话,在床上坐了很久。
殷雪如果自杀,只凭接受不了现实这个理由根本不够,她连最难过的时候都熬过来了,还会怕别人的嘲笑吗。
陪在她身边的保镖呢,见自己的雇主自杀不应该拦住吗。
有很多不通的地方。
宋悠然拿出兜里的怀表,放在手心里看,没有表链,自从两年前表链断裂后,她找人修过,没人能修好,说这个表身是一种十分罕见的金属制成的,无法利用各种方法进行续结,她就没再修。
这次的事情,她隐隐有预感,和纪明柔脱不了关系,和楼钧也脱不了关系。
若是按着殷雪邀请纪明柔喝茶,然后纪明柔让楼钧催眠了他们,致使殷雪自杀,保镖视而不见倒是很有可能。
宋悠然想一会儿,头有些疼,便不再想,下楼找点吃的东西。
她刚煮了一包方便面,宋凌回来了。
“哥,你回来了?”这两天宋悠然见宋凌时间比较少,自从她挑明宋凌和慕云深之间的关系,他就不怎么再躲着自己出门了。
“恩。”宋凌一回来就闻见一股子泡面味,便走进厨房,“你怎么又吃这些?”
“这不是简单吗,我早上都还没吃饭呢。”宋悠然用筷子搅了搅锅里的面。
宋凌挽起袖口,“去外面等着,我给你做点。”
宋悠然瞅他,“那这面怎么办?”
“倒掉。”
“不行,不用你忙了,我还是吃面吧。”宋悠然拒绝。
“要不你把面煮好了,放到小区里去喂流浪猫?”宋凌提了个点子。
提到猫,宋悠然表情黯淡下来,咕哝道:“不知道以前咱们养的小悠怎么样了,你刚被带到楚家的时候我回去看过,已经不在了,可能自己跑出去了,要是还活着,应该也是流浪猫吧。”
宋凌闻言,动作顿住。
“还活着。”他说。
“恩?你怎么知道,见过吗?”宋悠然来了兴致。
“咳,小悠被云深抱走了。”他眼神躲闪着,“你要是想它,回头我把它抱回来,你现在也有时间养了,就当做个伴儿。”
宋悠然哑然,“原来是被他抱走了,我还以为它自己跑了。”
“咱们家那么高,门又锁着,难道它从窗户上跳出去吗?”宋凌睨她。
宋悠然还真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她当时见小悠不在,第一反应就是跑出去了,现在听说没事,就安心多了。
“悠然。”他唤了句。
“怎么了?”宋悠然抬眸。
“我要走了。”宋凌道。
宋悠然一怔,“回北原吗?”
宋凌轻轻恩一声,“劳勃手里的投资金,我和卫少珩一人一半,是时候回去了。”他看着宋悠然,眼露迟疑,“你……”
宋悠然猜到他想说什么,连忙道:“我一个人挺好的,每天去莫氏处理处理公事,然后回家什么的,有小齐在很方便,哥哥不用担心。”
“我是想说,你和殷越泽……”
他刚说一半,又被打断了。
“我和阿泽也没事,都挺好的。”
宋凌沉默地盯她片刻,就是因为殷越泽在,所以他才不放心。
“南宫凛会在云城待一段时间,你有什么处理不了的,就找他。”他最后只说了这么一句。
宋悠然自是小鸡啄米地点头答应。
宋凌在家里留了两天,就走了。
他前脚刚走,后脚宋悠然就收拾东西,搬到殷越泽那边,心情甚好。
去莫氏小齐都能感受到她高兴的情绪。
“悠然小姐,您有喜事吗?”他笑着凑上前问道。
“什么喜事,没有。”宋悠然瞟他,
“那您怎么笑的这么开心?”小齐纳闷。
“我愿意。”宋悠然吐出三个字。
小齐一愣,摸着鼻子跟上她。
宋悠然一进办公室,把手里的东西搁下,先去倒了杯水,一边喝一边问:“义父那边,还没说什么时候把人调过来吗?”
“没呢,莫总也忙,这总裁的位子,不是一般人好做的,等的时间就长些。”小齐回答。
“都过了这么长时间,要是义父还不调人过来,我都要以为他是故意让我揽下这份差事。”宋悠然似笑非笑。
小齐嘿嘿笑,不说话。
“对了。”他突然想起一件事,“今天早上我收到消息,殷氏出面,斩断了纪家好几道生意链。”
宋悠然把杯子放在桌上,淡淡道:“很正常,生意本来就有利益冲突。”
纪明柔害死了殷家的小辈,算是彻底得罪殷家了,接下来会怎么做呢。
小齐也觉得挺正常的,他没往殷雪身上想,“早就该这样了,纪明柔以前欺负过悠然小姐,就应该遭到报应。”
宋悠然淡笑不语。
因着殷雪的事,殷越泽在老宅待了几天,直到今天才回兰恒,见家里已经做好饭菜,还微微愣神。
宋悠然端着最后一盘菜出来,“你回来了!”
“我以为你不在这边。”殷越泽笑笑,两人领证后,基本都是他半夜去找她,她会在阳台留个门。
“殷先生,有个好消息想告诉你,你想听吗?”宋悠然走到他身边,揽着他的脖子。
“太太说的,我当然想听。”他搂住她的腰。
“那我就勉为其难告诉你,今天我哥走了,我以后可以搬过来了,你有没有感觉很惊喜?”宋悠然眨眨眼。
“惊喜,太惊喜了。”殷越泽抬手勾下她的鼻子,“为夫正求之不得呢。”
两个人闹腾了一会儿,吃过饭,出去遛弯儿,遛完回来,洗澡上床睡觉。
半夜,宋悠然起床喝水,一边下楼一边想,天越来越热了,以后要提前准备好凉白开放在床头,省下每天半夜渴了还要出来。
她没开灯,正喝着水,寂静的客厅里突然发出叮当一声,某种金属材质落地的响声。
宋悠然喝水的动作一顿,心神一晃,水差点倒出来。
放下杯子,朝发声地看去。
某个黑暗的角落里,窗帘微动,并无不同。
宋悠然神色却凝重了,“阁下既然来了,总不会一直躲着当贼吧?”
她刚说完,一个黑影出现在她背后。
宋悠然察觉到,立马转身后退两步,借着月色的光打量这个人的面貌。
是楼钧!
之前只见过一面,但因他催眠师的身份,宋悠然特意多观察过他的模样。
楼钧任由她打量着,金属戒指在指尖旋转,熟练地把玩。
“你是催眠师?”他开口了。
宋悠然知道遇见他,自己催眠师的身份肯定藏不住,便承认了。
“对,我是催眠师。”
楼钧手里的戒指停下旋转,“你的催眠术谁教你的?能从我手底下两次保持清醒的人,不多。”
“这和阁下没有关系。”宋悠然淡漠道。
楼钧冷冷盯她片刻,转身往门口走,看样子是要离开。
宋悠然狐疑,“等一下,你来我家干什么的?”
大半夜的,可千万别告诉她就是随便逛逛,她才不信。
“殷越泽是住在这里吗?”楼钧停下脚步。
“你想干嘛?”宋悠然提高警惕。
楼钧见她一副濒临炸毛的护食样,轻笑一声,“殷氏集团最近一直在打压纪氏,纪氏是我恩人的地方,我自然要出一份力,不过今晚你在这里,怕是不行了。”
他了然直白地把自己的目的说出来,没有丝毫担心宋悠然会破坏的样子。
说完,又要走。
“站住!”宋悠然觉得自己也是胆子够大了,居然这么让一个顶级催眠师站住,对方看起来可不是个善茬。
“怎么?”楼钧反问。
“殷雪,是不是你杀的?”宋悠然问道。
“什么殷雪?”他拧着眉毛转身。
“就是前几天和纪明柔在茶馆喝茶的那个女孩子。”
“她死了?”不知道是不是宋悠然的错觉,他的脸色好像难看不少。
“死了,在滨河公园的人工湖里,你为什么要杀她?她只是个普通人。”
楼钧久久不语。
“对不起,她意图让保镖对我的恩人动手,我只是把她内心的负面情绪放大,然后让她和保镖一起离开而已。”
他会道歉也是很出乎宋悠然的意料,她以为他站在纪明柔那边,一定不会和她多啰嗦。
“是不是纪明柔让你这么做的?”宋悠然冷声问道。
“不错,我不知道那个女孩子以前发生过什么。”纪明柔向他保证只是一个恶作剧,绝对不会出事,他才这么做的。
“我可以告诉你,纪明柔曾经在宴会上指使别人朝我泼硫酸,死的那个女孩子是其中一个受害者,她的口腔遭到硫酸的强烈腐蚀,脸上身上也有不同程度的灼伤,受伤两年后,才勉强接受自己的命运。”
楼钧听着,再次陷入沉默。
“我知道你,世界催眠师协会顶级排行榜第七名,楼钧,你的性格不像是会用催眠术干坏事的人,请适可而止。”宋悠然顿了顿,“还有,不要妄图在我先生身上动手脚,不管你做什么,我都能发现。”
楼钧垂着眼睛,两手插在兜里,光明正大地从大门出去。
宋悠然盯着他的背影消失,才把门关上锁死,又去窗户边把窗户关上。
她决定明天去买两个警报器,一有人进来就能响的那种,要不这也太不安全了。
轻着脚步上楼,没等走到房间就停住。
“阿泽,你什么时候醒的?”
殷越泽正靠在房间门口的墙壁上,等着她。
“你起来我就发现了。”
“那你……”宋悠然欲言又止,晚上安静,仅仅隔着一个楼梯的距离,刚刚自己和楼钧的对话,他是不是都听到了。
“我什么?”殷越泽走过来,大手捞住她的后颈,“这么晚了,睡觉。”
对听见的对话只字不提。
宋悠然乖乖进屋,也不问了,乖乖睡觉。
隔日,殷氏集团对纪氏打击的更狠了,新闻整天都在报道,隔着屏幕都能闻见那满屏的火药味。
宋悠然不知道这是出自谁的手笔,她觉得应该不是殷越泽,殷盛睿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他们手里没有证据证明殷雪并非自杀,因为那监控里,明明白白地录下殷雪哭着站在湖边,跳下去的情景,这一点是实打实的,无从反驳。
既然没有办法直接给纪明柔定罪,就从别的地方下手。
先把纪氏集团整倒,纪明柔就没有了靠山,到时候想干什么,不过一句话的事。
纪氏经历过纪通平一事,本就元气大伤,加上纪通平在时投资在江城很多地皮,江城发生楼市泡沫危机全打了水漂,纪明柔觉得地皮留在手里烫手,就低价转让了,伤上加伤。
养了两年,好不容易养回来一部分,这下好了,终于惹毛殷家,纪家还能蹦跶多久?
——
纪明柔面色狰狞地把梳妆台上的东西扫落在地。
楼钧站在她身后看着,一句话不说。
“我让你去催眠殷越泽,让他停止对纪氏的打击,你怎么回事?之前对宋悠然下不了手也就算了,这次是个大男人,你都办不好?!”
楼钧静静听着,忽然道:“之前约你喝茶的那个人,她死了。”
纪明柔面色一僵,恨声道:“死了就死了,活该!”
殷雪那个小贱蹄子居然让保镖对她动手,她当时已经计划好了,哄着楼钧给她下点心理暗示,如果活着算她命大,如果死了也不怕,殷家要是查到她身上,就让楼钧把殷越泽催眠,借以逃脱。
千算万算,她没算到楼钧竟然又失败了,可真是气死她了。
“以后你能不能不要干杀人的事?”楼钧忍不住开口。
纪明柔转头不屑道:“成大事,就要心狠手辣,你怎么说也是催眠师,照着你说的那个什么协会执行任务,难道手里就从来没沾过人命吗?”
楼钧身子一僵,“那不一样,我除了任务,在外面从来没有杀过人。”
“你说说,你出任务是杀人,在外面也是杀人,都是杀人,有什么不一样?难道是因为一个有钱拿,一个没有钱拿?这样,我给你钱,你去把殷家老宅的人全宰了,愿意吗?”纪明柔搞不懂他的想法。
楼钧唇瓣紧紧抿成一条线,“催眠师协会的人,手里从来不沾普通人的命,我出任务的那个世界,和你们的不一样。”
凡是能知道世界顶级催眠师协会的,无一不是大人物,一道身份的鸿沟,硬生生把他们和普通人分成两个世界。
你一句我一句,怎么都说不通,纪明柔终于火了,她捞起手边一个香水瓶朝楼钧砸去。
“既然不愿意,那你就滚吧,我当从来没有救过你,你爱去哪里去哪里,不要赖在我家!”
香水瓶砸在楼钧身上,碎在他脚下,空气中瞬间弥漫上一股浓烈的香水气息。
纪明柔推开他,压着怒火出了房间,楼钧就跟在她后面,打不走,骂不走,怎么说都不走,硬是把纪明柔给磨没了脾气。
她努力无视身边的人,坐在沙发上翻手机打电话。
“卫少阳!咱们的事情你和你爷爷说了没有?!”
“哎哟,纪大小姐,脾气怎么这么冲呢,生什么气啊?”那边卫少阳正抱着一个美女,和美人调情。
“你管我生什么气,咱们的事到底能不能成,你给一个准话!”纪明柔质问道。
“成,当然能成,怎么也得成啊,我和爷爷商量过了,挑个好日子,咱们把证儿领了吧。”卫少阳懒洋洋道。
“领证?!就只领证吗,婚礼呢?!”纪明柔低吼。
卫少阳是她选中的联姻对象,像他们这些大家族,婚姻不能自己做主,结婚后各过各的有的是,她和卫少阳制定了一个协议,结婚后互不干涉。
既管不着自己,又可以利用卫家的势力帮纪氏渡过难关,何乐而不为?
不过是相互利用的关系。
卫家卫老爷子和卫父这么疼卫少阳,以后卫家肯定都是他的,到时候自己就是卫家主母。
“婚礼……”卫少阳有些不耐了,“还要什么婚礼,直接领证不行吗?”
纪明柔这么爱面子的人,当然不同意,“不行!我要声势浩大的婚礼,最好是整个云城都知道!”
“行啦,我知道了,回头和爸妈商量。”卫少阳说完,直接挂了电话。
纪明柔心情稍稍平静,抱着手臂靠在沙发上想下一步怎么做。
旁边楼钧突然开口了。
“你要结婚?”
“管你什么事,我的事你少管!”纪明柔皱眉。
“对象是谁?”他又问。
“我说了,让你少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