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2章名额

苏乙这个招生班主任，独掌着三百个“加薪”的名额，这是一份不小的权力。

权力这东西最大的魅力就在于它能给人带来物质和精神上双重的满足，它可以让你处于支配者的地位，诞生出凌驾于他人之上的感觉。

“我说了算”这四个字，拥有一种让人着迷的魔力，很难有人抗拒它。

苏乙不是初出茅庐的小白，他当然知道这三百个名额对于普通工人来说，肯定挤破脑袋也想要。他要是把这权力攥在手里，稍稍那么一拿捏，一运作，一定能收获很大好处。

就算不收礼，人情也能收获一大把。到时候各部门头头脑脑肯定会跑他这儿来讨要名额，这就是结交人脉的机会。

但苏乙为什么要把这个权力分出去？

这就是眼光长短的问题。

苏乙真把权力攥在自己手里，然后等着各部门领导来自己这儿要名额，分蛋糕，那人家到时候搭着人情问你苏援朝要来的名额，报上来的人选你再好意思打回去吗？

给你塞个大字儿不识的文盲过来，你都得考虑考虑人情问题，得跟人商量着再“退货”。

以后开班后遇到刺头学生，你但凡一收拾就是得罪人。

而且这权力在苏乙手里，除了这点儿没用的人情，他什么也得不到。

不等他表态，苏乙话锋一转叮嘱道：“但我有言在先啊，报上来的人要有一定文化水平，起码正常书写得没问题，到时候会有统一入学考试的，考试不合格我这边不会录取。再者，我招的是学生，不是来混日子的，要是来了后心思没放在学习上，或者扰乱纪律的，我也绝不会姑息！”

苏乙笑道：“这叫皇帝不差饿兵，我什么待遇还不是您二位给的？”

既然车间里副主任卡住她不给她名额，秦淮茹觉得自己最好绕过这副主任去找领导。

秦淮茹平常仗着工人身份跟这副主任顶撞，不把他放在眼里，但这时候恶果就显出来了。

杨宝瑞对苏乙的办事效率也很满意，前任主编出事后，其实他都做好了这期厂报停刊的准备，但没想到临危受命的苏乙不但没有停刊，甚至没有要求延期，反而提前完成了任务。

给苏乙安排的办公室原本就是大礼堂的待客室，基本上拎包就能来办公。

秦淮茹愣了半响才回过神来，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以前她受了委屈，已经习惯了来厨房找傻柱，但现在……

等工人给他送礼？苏乙需要这个吗？

接下来苏乙让两个厂长见识了什么叫成竹在胸。

“苏主任，招生的事儿怎么安排？我们第三车间的人选报上去了，接下来是什么章程？”一个车间主任问道。

没等秦淮茹算盘打响，刘岚就奇怪道：“这事儿你还用得着来找我？你不知道啊？招生的事儿就是住你们院儿的苏援朝管的。”

最关键苏乙下放的是报名的权利，你名额报上来，我还要审核的，最终决定权还是抓在苏乙手里的。

再说了，他以后是班主任，要经常在这边办公，跟这群只是占坑的领导不一样。

完成了工作，两个厂长就撤了。

秦淮茹所在的车间里，郭大撇子请假，副主任就揽下了这事儿。

要是竞争不上这名额，不但没钱拿还要替别人干活，这秦淮茹怎么能愿意？

可惜任凭她说尽服软赔情的话，这副主任都不松口，甚至直接放话：“秦淮茹，你就死了这条心吧！就算你把郭主任请回来，这名额我也一定不会让你拿到手！你就老老实实待在车间里干活儿，要是完不成任务，月底考评我拼着咱们集体等级下调，我也要给你个最差！”

副主任是个很古板的老技术工，对于秦淮茹这种爱偷奸耍滑的人死看不上，之前两人甚至吵过好几次架。

这时，厂里成立工人理论学习实验基地，并且面向全厂招生的事情已经人尽皆知了。

到时候他一个办事儿的人放着那么多空办公室不能用，还要跟别人挤，那算怎么回事？

这事儿苏乙得争，招生的工作已经展开了，明天就要审核资格再统考入学，没个安静的办公地点可不行。

秦淮茹心里真没底。

苏乙二话不说挤到了人群里。

“好，那咱们就说几句，支持宣传工作嘛。”杨宝瑞笑呵呵道，他环顾一周，“分配办公室的事情往后压压，大家先忙各自的事情。”

正如之前苏乙和翟保国所料，工人们一听两天不用干活儿去上课，每个月还能多拿一块钱，争得那叫一个急头白脸。

所以是真没用，不如分出去。

“那以后运行起来他就撤了，他还要抓生产，以后很少过来，占一间办公室干嘛？”杨宝瑞摆摆手，“让他跟你暂时挤一挤，门口那间给小苏，把招生办的牌子现在就让人挂上去！”

要是李新民管这事儿，那就求求这刘岚，看能不能办成这事儿。

哪怕他们可能平时在这边待不了多久，但能单独用一个办公室，肯定比跟别人共用办公室强。能用小办公室，肯定比待在十多人的大办公室好。

他一个正科领导在这儿都排不上号。

果然这些领导们非常满意这个方案，一致赞同这么做，然后立刻把翟保国围了起来。

问两人什么问题，两人要回答什么，回答范围和梗概，苏乙都安排得明明白白的。

她一路想着这一个月损失一块钱的事儿，不知不觉竟发现自己走进了厨房，她顿时愣在原地。

李新民指指苏乙：“走吧，要做访谈就赶快，一堆事儿呢……有访谈大纲吗？”

到了大礼堂的办公区域，果然一群头头脑脑正围在杨宝瑞和李新民周围，吵吵闹闹争夺办公位置。

“援朝雷厉风行啊。”李新民笑呵呵道，“杨厂长，看来您没选错人。”

“秦淮茹？你怎么来啦？”厨房里，刘岚从后面走出来，诧异道，“傻柱不在这儿了，你还不知道？不可能吧？”

“这件事各位领导跟翟主任商量，我这边只做最后考核……”苏乙眼见大部分部门领导都在，干脆把之前计划的章程复述一遍。

“好小子，你这待遇比我高啊。”李新民无语看向苏乙。

这年头，就算杨宝瑞想开除工厂一个工人，那都得有正当理由，得报上级多个部门批准。有一个部门不盖章子，这工人照样上班。

前天晚上，苏乙跟她把话说开，算是撕破半张脸了。

苏乙有资格说这话，因为除了是招生班主任，他还是未来的班主任。

苏乙趁机跟杨宝瑞提要求：“厂长，以后我工作重心肯定在这边，厂报的报道也要以这边为主，再加上招生和后期具体的工作，没一个独立办公室真不行。就说眼下，您二位总不能在大办公室做访谈吧？”

秦淮茹气冲冲走了。

她也想进这个学习班，能歇两天不说，还能每月多拿一块钱，这好事儿上哪儿找去？

各部门的领导手里握着名额，一个个立刻成了香饽饽。

她猜到苏乙前途无量，但没想到这么无量。她现在极度后悔，没有再花多点心思，花多点力气……

“杨厂长，李副厂长，各位领导好！”

她怀着无比复杂的心情告别刘岚，去找苏乙了。

翟保国急忙点头道：“你放心吧，这事儿我肯定办妥，你的意思我一定给各部门传达到位。”

最重要的是厂里生产任务是定额的，去上学习班的工人缺勤这两天耽误的生产定额，就要压在其他工人身上。

她忘了，傻柱现在在扫院子呢，不在厨房。

筹备组各个部门就是在争这个，谁都想要好一点的办公条件。

现在自己去找苏援朝，他会给自己一个名额吗？

“啊？”秦淮茹呆住了，“他？他不是……新来的，还在实习吗？厂里让他干报社副主编，不是已经破格了吗？怎么这事儿还能给他管？”

“孙副厂长，他负责师资招募。”李新民道。

但他还真拿秦淮茹没辙。

“找我？”刘岚疑惑道，“找我什么事儿？”

“老顽固，你公报私仇是吧？我告你去！”秦淮茹这两天本来就诸事不顺，这时候也来了气。

沈红彦一看这架势当场就退缩了：“得，我还是别争了，分在哪儿是哪儿吧。”

这边办公室有限，容纳不了那么多人，肯定有不少领导是要挤在一起办公的。

翟保国一个正科领导这么跟苏乙说话，偏偏两人都觉得理所当然，没有任何别扭。

他也被这些领导们吵得头疼，谁都想要好办公室，但给谁不给谁？

“告去！你现在就去告！”副主任根本不怕，“不怕告诉你，谁来都没用，惹急了我也撂挑子！我就不信治不了你……”

苏乙来得正好，帮他解了围。

这么做效率高，不得罪人，大家还都觉得苏乙大气，懂事，低调。

“呵呵，那你可小瞧人家了，人家前途大着呢，升官儿那是迟早的事儿。”刘岚呵呵一笑，“人家是招生办主任，拿事儿的。你要问这事儿，直接找他就对了。”

“就是这次学习班名额的事儿。”秦淮茹道，“我想问问你这事儿是哪个领导管的？”

苏乙笑呵呵打了个招呼，转过头对杨宝瑞和李新民开门见山道：“领导，京城日报已经出新闻了，咱们厂报的宣传也得跟上，两位领导现在有没有时间做个简单访谈？要是可以的话我这边下午就出初稿，争取今天定版，明天刊发。”

“有，都在这儿呢，进去跟您二位汇报。”苏乙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不慌不忙道。

“来自李新民的恶意+68……”

“溜达……”刘岚一脸不信，正是生产时间你跑厨房瞎溜达来了，蒙谁呢？

秦淮茹扭头刚要走，突然一想这刘岚和李新民的关系，立刻又回过头来，笑道：“其实我是想来找你问个事儿，但又怕给你添麻烦……”

“我不找他，我就是溜达溜达。”秦淮茹勉强笑了笑。

外面的大小领导们也都各自忙碌去了，苏乙看着后勤的人把“招生办”的牌子钉在自己办公室门边，这才锁好门满意拿着新钥匙走了。

这都是临时决定的，有个毛。

等苏乙拿着访谈稿给两人过目的时候，两人啧啧称奇，对苏乙的工作挑不出半点毛病来。

再拿起笔运笔如飞一速记。不到半个小时，全部搞定。

翟保国和各个部门的领导基本都分完了蛋糕，各部门都回去确定名额去了。

这是给翟保国好处，哪个部门名额多了少了的，翟保国说了算，这也是翟保国交好各部门领导的机会。

但不管有底没底，她都得硬着头皮去找苏乙问问这事儿，毕竟每个月多一块钱，还少干八天活儿，这个诱惑力对她来说太大了。

翟保国立马给苏乙贡献一波喜意。

“翟主任，我又忙厂报又忙招生，实在没时间一个个选人去。”苏乙笑道，“就让各部门领导去选吧。每个部门名额怎么分配，您定就行。今天下班之前，把名单汇总到我这儿就行。”

傻柱属于例外，这种本就触犯了法律，犯了严重错误的职工，你不开上级都不乐意，觉得你的队伍不纯洁了。

翟保国也苦笑：“苏主任，咱们招生办在哪儿办公就看你了。”

杨宝瑞一沉吟，道：“也对，你要常驻这边……新民，楼道口那间小办公室刚谁要了？”

她知道那个学习班在大礼堂办，于是直接去了那里。

到了以后，正好碰见几个人对着“招生办”的牌子指指点点，讨论的话题正是苏乙。

“看见没，你要跟我说苏援朝没背景，我把这牌子给吃了！早上处长科长们为了这办公室争了一早上，吵得脸都红了，厂长愣是没松口。转过头，就先给苏援朝把办公室安排上了，还是单独一个小办公室。”

“谁说不是呢？他才什么级别？这待遇比副厂长都高！我跟你说，苏援朝绝对是上面大领导的后辈，准没错！要是错了，我跟你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