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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55章 大宋朝的同行

赵兴摸着下巴,脸上看不出表情的说:“炎师,你是说这伙人都没有登记入籍,也没有向官府纳税。也就是说从官府哪里查不到他们的数量与姓名,那么城堡里有没有名册?”

高俅一声轻笑:“这伙人,他们不惹事官府已求之不得了,哪敢向他们征税,至于陆家堡里都是有些蹊跷,衙役们发现几座铸私钱的炉子,猜测这里可能是铸私钱的场子,但……”

高俅两手一摊,指指这片火场:“你瞧瞧,这里还能剩下什么?嘿嘿,你在队尾搞了那样一个大爆炸,多少人都叫你炸碎了,怎么清点……便是能轻点,我们又敢清点吗?离人,可不是谁人都能铸私钱的,这时牵扯实在太广,我看,我们就如此算了,把手脚打扫干净,尽快撤走。”

明白了!全明白了。

宋朝有四大钱监,离湖山最近的是四大钱监之一的池州钱监。宋朝的私钱铸造,其实都是钱监、铜场官吏内外勾结,联手做出来的。赵兴的城堡私钱出货量极大,瞒过了别人瞒不过同行,持续而执拗的潜入是想寻找证据,寻找赵兴的铸钱炉,只是他们没想到赵兴铸私钱是无需生炉子熔化铜钱的……

一座私钱铸造场至少需要千余人,那么,湖山里的私钱铸造工人都去了哪里?

继续审问?不对。不能审下去,审下去,掀开地内幕不是赵兴所能控制的。弄不好要把自己栽进去。

赵兴把目光转向石堡内,此时张都头微笑着走进来,向赵兴报告:“签判大人,陆家堡搜出了许多赃物,目前已经发现登记在案的失物一百一十三件,还有一些财宝,签判大人看如何处置?”

张都头这是在胡扯。这时代也没有计算机。怎么能如此快确定失物数量。但赵兴现在也不是官场菜鸟了,他明白张都头地意思,顺嘴回答:“这一百一十三件物品登记报官,另外再选出大约同等数量的物品,送于富阳县,让富阳县入山清点,另外,明日一早你先带人去码头。通知我的船派人来搬运。

这样记录:陆家石堡有丁口十七户,在与我方打斗过程中。青壮尽亡,妇孺点着房屋**,是不是?”

陆堡主一下慌了,他哆嗦着说:“大人,饶命啊,小的,小的……”

赵兴像是自言自语:“你这句话自己听过没有?曾经有多少人向你说这句恳求的话?你可曾饶过他们?……人总要为自己的行为承担后果。你现在。也必须承担你自己地恶果。我饶了你,那是对别人地不公正!”

张都头也在打哆嗦。宋朝人还没有杀良冒功的意识,宋军即使攻入敌人的国度,也对西夏人、青唐人很仁慈,而赵兴现在说的是斩尽杀绝。

周邦式还能说话,他连忙劝解:“离人,杀俘不详,杀妇孺……”

“妇孺我不会杀的,不过她们已经没有资格居住在这片土地,我会把她们送上船,流放海外。这里的青壮则不同,凡是手上沾血的人,他们也必须流血——”赵兴狠狠地说。

陆堡主抓住了,反而成了一块烫手物事,带他回去审讯,要暴露赵兴越界追捕的事情。而湖山处于外县,审讯他地权力不在赵兴,在富阳县。如果富阳县动手脚释放、或者令陆堡主潜逃,那么,以后的隐患更大,没下地仇恨更深。所以,唯有杀人立威了!

人死了,许多庇护者才能袖手,而后真相才会逐渐浮出水面。

陆家堡有铸钱铜炉,说明当地雇了不止一千人,赵兴这里只遭遇了一点点抵抗,或许大多数人都流窜在外,为了今后家园的安静,赵兴唯有举起刀……

他转向张都头,继续说:“我给你三天时间——这里的战利品六成由团练取走,剩下的归我。三天后,你在当地雇农夫搬运石堡里的一切,务必把这座石堡的每一个桌椅板凳、砖瓦石块全搬走,搬不走的,给我一把火烧了,寸草不留——我要让所有人知道冒犯我地下场!”

张都头乐了:参战以来他啥事不干,站着看戏也能得到六成收获,这种巨大收益使张都头忘了对屠杀表示反对,他生恐赵兴反悔,答应一声,立刻跑地没影。

深夜时分,陆家堡幸存的袭扰人员三三两两开始返回,他们有地还想冲击石堡,有的则干脆来到堡门,向赵兴投降。然而,他们无一例外遭到“正法”。天亮时分,团练们开始埋藏尸体。然而,哪怕所有的尸体都已经掩埋,整个城堡还是漂浮着浓浓的血腥味。

富阳县知县是在第三天才赶到陆家堡的,赵兴第一船货物发运回去的时候,富阳县还在半信半疑,因为第一船都是俘虏的家眷。等到码头上开始搬运陆家堡的家具时,富阳县这才醒悟过来,匆匆点齐人手,赶往陆家堡。

双方一会面,赵兴劈头就给他一张单子,这张单子上面列了约三百件物品,另有一万贯左右的浮财。而后赵兴带着厚道的笑容,指着单子解释:“这是城堡里搜到的,我县都头说其中很有些是赃物,请富阳县点验。”

这还有啥说的,一万贯钱财,说少不少,说多不多,却是三户中产之家的家产之和。有了这笔钱,再加上三百件物品,知县啥话也不说了。富阳县眉开眼笑的带着心花怒放的富阳衙役赶去检查自己地收获。那些所谓的赃物,都是些妇女首饰,瓷瓶瓷画。少量的金银器,但赵兴只粗粗在单子上列了物品数目,却没有详细描述物品地样子,这是方便富阳县做手脚。富阳县接受了这份好意,立刻殷勤起来,发动衙役组织当地乡民帮赵兴搬运东西。

陆家堡做了二百年盗贼,这样一个盗贼家族的积累远远超出赵兴的想象。赵兴给富阳县的赃物只相当赃物总量的十分之一。那些小件的珍奇珠宝。他已经赶在富阳县到来之前,让船运走,剩下的都是些大件——木床木椅,铜钟铜幅等物。

赵兴地搬运工程进行了五天,直到确定陆家堡除了石头,什么都没剩下,他才意兴阑珊地坐船离开。而在此期间,除了潜进山林地陆家堡成员不断投降。他竟然没受到半半点骚扰,令赵兴更为纳闷了。

出了山林。周邦式看赵兴情绪不好,他兴致勃勃地建议:“离人,你扫平了湖山,不如我陪你游览一下李后主墓。以前这里匪患深重,旁人都不敢来,现在好了,什么时候都可以来!”

赵兴闷闷地叹了口气。答:“我担心匪患根除不了。我们走后,又会有新的土匪在山中立寨……”赵兴说到半截。无奈地深深叹了口气:这就是大宋!在社会转型期间,许多矛盾的现象同时存在。既有城里那夜不闭户的治安状况,也有乡林间盗匪盘踞的痼疾,在京师天子脚下也敢绑架公主;他既有邻里之间温良敦睦的相处,也有草市上鸣枪明夺的存在;……这一切,构成了全方位的大宋。

高俅不知道赵兴在感慨什么,他倒是若有所思地调侃:“湖山能隐藏盗匪两百年——如此说来,这倒是个藏兵地好地方。离人不妨向富阳县买下这片山区,修建自己的堡寨。这样,以后离人就不怕盗匪东山再起了!”

赵兴心中一动,但马上又若无其事地将目光转向江面……

剿匪结束后,随同赵兴出战的都头以及厢军彻底发财了。因为陆家堡很多家具都是用越南红木制成,这些木器雕饰的十分精细,厢兵各自分到了一部分,他们许多人家中用不上,又懒得搬运,便直接在码头附近的草市上折价出售。

这些人倒没有忌讳,直接说是来打劫草市的盗匪家中赃物。没想到如此一来反而使那些赃物很抢手,许多来草市交易的百姓都愿意买一件回去当纪念品。几天后,消息越传越广,也越穿越离谱,附近曾遭遇过打劫的富商不断前来草市,辨认是否有自家地物品存在……随后,杭州州府辖区各大草市地发案率直线下降,许多盗贼视杭州为畏途。

1089年的夏秋就这样过了。这一年地夏秋,赵兴忙着整修杭州道路,二十万民工与厢兵分成一百多个小组,开始了乡县通公路的工程。闲暇时刻,与苏轼等文人喝喝酒,看看歌舞,等到赵兴醒过神来,又是一年年底了。

今年的冬天来的不早也不晚,这种正常的气候让杭州百姓稍稍松了一口气,他们期盼着明年会更好,当然,由于今年水车的大面积推广,杭州百姓的生活并没有比平时降低多少。

今年里,杭州官员是最富裕的,年初的时候,他们将所有的职分田交给赵兴经营,赵兴将这些职分田里种上了新式菜种、花种,这些新式蔬菜与鲜花都当作种子高价卖出,使官员们的职分田,获得了超出种粮二十倍的收入,有了这份收入,官员们在这个冬天,酒会举办的更加频繁起来。

赵兴对于这样的酒会,总是不认真,因为酒会上难免作诗作词,他一个现代人跟宋人比诗词水平,那是寿星公吃砒霜,纯粹找死,所以即便他到场,也总是看完了歌舞表演,等到正席一开,立马开溜。

随着赵兴城堡的完工,他城堡里的奢华生活也越来越引发了杭州官员的向往,随之而来的是水泥石料式的建筑手段开始得以推广。

如今天下的泥瓦匠心中的两个圣地,一个是黄州,一个是杭州,他们多数自带干粮。来到两地做学徒帮工,等到满师后,便开始回乡扯起一支建筑队帮乡人修建新式住房。

这年冬。别处地情况不知道,但杭州已变成了一个大工地,很有点改革开放初年的味道。豪绅们纷纷推倒自己的旧房子,修建拥有厚厚石墙,保暖保温地新式石屋。这倒让黄州的石灰销量直线上升,以至于供不应求。随后,影响也波及到了密州石膏窑。各地也开始悄悄煅烧石灰与石膏。

奇怪的是。赵兴这座大石堡的建筑格局并没有带给杭州更多的拜占庭、巴洛克思想,杭州富豪新建的砖瓦房不约而同地选择了“传统式样”,这所谓的传统式样竟然与后来明清时代地苏州园林有八成相似。赵兴惊愕地发现历史竟然提前到来,不过,想到明清时代的苏州园林原本源于宋代庭院风格,他也就释然了。

在此期间,有很多熟识的朋友希望能进入赵兴这座城堡参观,但他们参观完后。却过桥去以色列人居住区,把以色列人新建的村落当作了建筑样板。在那里。赵兴也跟风盖了一个类似明清时代苏州园林的八进大院落,那座未完工的庭院布满小桥流水,古木怪石,曲径通幽处豁然开朗,砖石木梁处处雕琢精美,可以说把精致做到了每一个细节。

宋代杭州富豪们对这种建筑风格立刻产生共鸣,此后。他们络绎不绝的带着工匠前去实地考察。并指点工匠进行模仿。结果,此类建筑立刻遍地开花。甚至成为宋代富人民居的典范。你要是没有一座这样地宅院,出门都不好意思跟人打招呼……

与此同时,经历了袭击事件后,赵兴这座城堡的门禁更森严了,他学着走马塘、陆家堡地样子,在城堡外挖了一条宽大的壕沟,灌入江水,将城堡平地部分用护城河保护起来。城堡墙头也开始布置人站岗放哨。

赵兴这里门禁森严后,平常人想要进出城堡就变的有点难度了。官员当中,唯有苏轼、高俅、秦观可以无需通报进入,其他的人光等通报,就要等一个小时左右。这样一来,城堡里的活动就更显得神秘,比如最近城堡中零零总总来了四十多人,甚至有周边诸国的藩商,而外面一点风声都没有,包括经常往来院中的苏轼等官员,也没有察觉。

其实,这是一次宋代银行家地年终聚会——如果这时候有“银行家”这个称呼地话。

今天到场的有七家汴梁城地大票行,还有陈伊伊名下的三间银行管事。除了丰隆行外,伊伊名下另两间银行名字怪异,但明白人一看就知道,它又出自于赵兴的恶趣,比如:一家银行名叫花旗票行;一家名叫南洋票行。

花旗票行是负责国内飞票物业的,它现在在四处地方设有点,分别是汴梁、扬州、杭州、密州。外人了解到的是,花旗票行是几名以色列人合资兴建的,它依托赵兴的鳅栈而建立的,主要负责承兑与鳅栈生意往来的银钱货币。由于票行承兑的飞票背面印有一个大海鳅,海鳅底部是复杂的浪花,上部是繁复的各种花朵,所以外人也就认可了花旗的名字。

南洋票行是负责海外交易的,据说它是由十几家跑南洋的大豪商合股兴建的,故名南洋票行。而该票行最著名的业务一在倭国,一在交趾。在倭国的票行能用倭国金沙与银冠兑换宋钱,使得倭国商人非常愿意用这家票行进行结算。而在交趾的票行则负责给宋商兑换各种外币,包括波斯银币、埃及金币等等。所以深受宋商欢迎。

南洋票行与花旗票行之间的汇票是通兑的,这就让经营海贸的人非常愿意与这两家票行打交道,所以两家票行成立一年多,已经揽下了很大的业务,尤其是海外承兑那块。

目前,朝廷虽然不再刻意禁止宋钱的外流,但能在海外搞到大量的宋钱兑换,这就是一大优势。宋商常常在海外将货物抵押给票行,然后从南洋票行里兑换出足够的宋钱,与当地进行交易。货物的利润再加上钱息,让宋商们赚的更加丰足。而在海外的销售收入,也不必全部带回国,开一张飞票带在身上,回国后直接找花旗票行兑换,付一点手续费,便能在国内收取现钱,这等便利,也使得南洋票行虽然只在杭州设点,却包揽了大部分外汇业务。

这次会议没有在青瓦台里举行,因为众人所商议的东西实在骇人听闻,为了掩人耳目,他们在城堡西区的墙楼里秘密召开,这里本是存放贵重物品的禁区,用来开小会,恰到好处。

现在会上发言的是海商、杭州第一富豪曹麟,这家伙据说与开国功臣将门曹家有亲戚关系,还是曹皇后的远亲,因为宋朝有官员不能从事海贸的禁令,所以曹家将他特意从宗谱里除名。不过,这厮显然有帮助曹氏宗族敛财的任务,只看他行走各处,通行无阻,就知道这家伙是个通天人物。

以前,赵兴跟曹麟没有交集,因为曹麟的船只航行到交趾,但今年曹家不知怎么,也搞到了铁龙骨船的建造方法,开始往印度洋试探,于是他与南洋票行发生联系了。曹麟正在说,他手里叮铛作响的抛着几枚银币与金币:“南洋票行发行的这种钱,我看很好,你瞧,这枚鹅眼银币含一分银,恰好值十枚铜板,这枚当十银含一钱银子,恰好值十枚鹅眼银币、一百枚铜板,这种方法很好,只是这金币的价值太高,怎么一下子跳到一贯多了,中间的差别太大。花起来尤不方便。”

大海商周文德——这家伙是经营日本航线的六大海商之一,他摇着头说:“钱息啊!我们若是铸造这个钱,钱息在哪呢?我看,人都说这鹅眼银币里头含一分银子,我以为不见得。鹅眼钱虽小,但这么厚的钱,怎么也得三四分。怎可能……”

他的兄弟周文裔在旁边嘟囔:“大哥,别说了,只要这钱拿来,花旗票行敢兑换,别说他们说里头含有一分银子,哪怕他们说含有一钱,只要肯按一钱兑换,那它就是当一钱。”

赵兴拍着手,啪啪啪,巴掌声在石头大厅里显得格外响亮:“文裔老丈说对了!哦,在座的都是前辈,原本我这个后辈不该插话,可这事我家小妾说不清楚,所以我就来给诸位说说。”

赵兴的话引起众人一阵撇嘴,在场的人那表情都可以读出来:得了,你别打你家小妾的旗号了,我们都清楚,你家背后主事的人还是你。“文裔老丈刚才说出了一个事实:只要票行敢兑付,那么我们兑付多少,哪怕是一片纸,它也值我们兑付的价——纸,这就是我今天想说的关键。”

海商朱仁聪瞪大了眼睛,抢先说:“纸,莫非你想发行飞钞?”

这句话使所有的人都瞪大了眼睛。

赵兴平静的点点头,他从怀中掏出一摞子飞票,一一摊在桌上,然后指点着那些飞票回答:“我知道,各家票行里都有自己的防伪手段,称之为暗花。是真是假,票行的人一看暗花是否正确,就能知道。

我这么说,不管诸位的意见如何,明年南洋票行与花旗票行将发行一种通兑飞票,飞票分为三种面额,一种为一贯,一种为五贯,一种十贯。这种贯钞将由这南洋与花旗两家票行负责承兑……此外,我们还要发行一部分金属货币,重新拟订各货币的兑换率。

我不勉强诸位参与,在座的有豪商,也有票行掌柜,各位可以把这消息传递回去,愿意加入这个计划的,我们可以成立联号,各家票行之间通兑通存,不愿意加入者,也不勉强。

现在是腊月,南洋票行与花旗票行将在明年五月推出这个计划,愿意加入的,请在三月初一之前,带你们主事的人来与我商议。”

赵兴讲完,大厅里已经闹成一锅粥,众人都在私下讨论票行的利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