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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阮府没落

从刑部安放尸体的房间里出来,临渊的神色很是不好看,向来翩翩然的样子,此时此刻,已是臭着一张脸,好似有人欠了几千万两银票一般。

青衣的伤势已经好了许多,只是仍旧不能动武,这些日子,便一直因为先前阮弗的命令而待在济王府中,这时候跟在临渊的身边,也没有劝解的打算。

等临渊从停尸房中出来的时候,便见大堂里玉无玦正坐在椅子上,神色中有一抹沉思,不知在想着什么。

见到玉无玦,临渊也没有见到当朝晋王的时候任何该有的恭敬模样,只是上下打量了玉无玦一番,良久之后,才从喉中挤出一声听起来并不怎么尊重人的笑意。

玉无玦瞥了一眼临渊,压根不理会临渊的神色,一派坦然地道,“如何?临渊公子可看出了什么?”

“啧!”临渊不屑一声,在青衣的暗示提醒下,才算是稍微收敛了一些,而后直接开口道,“刑部的仵作和宫中的御医什么也看不出来倒也算是正常的,晋王殿下果然经验丰富,杭鸿松确然是被蛊虫所伤。”

杭鸿天的突然爆体而亡,让玉无玦想起了当日与阮弗从楚州回到永嘉的时候半路上遇到的刺杀,不论是仵作还是御医都查不出杭鸿松的死因,玉无玦有了当初的经验,在加上这种事情的相似性,自然免不了这样的猜想,因此,才让依旧身在济王府的临渊走这一趟。

说来,这也是他第一次见临渊,这个与阮弗交情不错,但是他却不需要理由就不怎么喜欢的人。

只需要临渊这么一个结论,玉无玦并不想要知道什么过程,听罢,只是点了点头,“有劳临渊公子。”

临渊轻哼一声,眯了眯眼看玉无玦,“晋王用人都是这般不生份么?”

“本王若是没有记错的话,临渊公子,似乎应当与本王渊源颇深才是。”玉无玦淡淡道。

临渊唇角勾起一抹慵懒的笑意,“本公子可不敢与晋王攀上关系,王爷记得准备好黄金万两以做酬劳便好。”

“物尽其用,既然如此,请临渊公子移步去看看谭化成。”玉无玦倒也不含糊,只是顿了顿,直接开口道。

谭化成,临渊在来的时候便已经知道了,就是那个疯子!当即脸色也更黑了一分,只气呼呼地站起来往外走去。

玉无玦见此,只淡淡瞥了一眼便不在说话。

虽是如此,但是临渊还是去看了谭化成,玉无玦依旧坐在原位,青衣并没有急着跟上去,与玉无玦抬手行了一礼,“王爷。”

玉无玦点头,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阮儿……”

他的声音里不难听出有一些无奈之色。

阮弗一消失的时候青衣便知道了消息,但是碍于得了阮弗的命令必须守卫在济王府中加上自己受伤,所以虽然心中着急却也只能暗中派人出去,同时还要关注永嘉城内的状况进行部署,不让一些趁机钻出来的势力兴风作浪,因此这会儿,也是面色微沉,“已经在派人找小姐。”

“萧风呢?”玉无玦道。

“当日护在小姐身边的人是萧风,小姐被抓走之后萧风便在寻找小姐的下落,此时仍旧在外边。”

玉无玦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她可留了什么话给我?”

顿了顿,青衣开口道,“王爷,小姐曾有吩咐,杭鸿天的儿子杭之山藏在我们手中,待杭鸿天醒来之后,若是王爷回来了,便交到王爷的手中,小姐说,若是王爷回来之后,她还没有出现,便可以想尽办法,定右相的罪。”

说罢,青衣从袖中拿出一张折好的纸交给玉无玦,“小姐说,这上边的东西,王爷若能看到,可信,但不可全信,但总有王爷能利用得上的。”

玉无玦眼眸一动,直接接过,翻开来看,而后眼睛眯了眯,声音也低沉了几分,“今夜,着杭之山来见本王。”

青衣点头,而后身形坚毅地退下了。

此时已经是日落西山的时候,今日一早玉无玦才刚刚回来,今日也算是忙碌了一日,先前去见过阮嵩从刑部大牢中出来,急火攻心而喷出的那一口鲜血,并没有对他造成太大的影响,去见阮嵩,确然是有一些不太必要的冲动,可他也更想去看一看他的态度来做一些判断与推测。

不出一刻钟的时间,临渊便再次出现了,只是这次,已经没有了从停尸房出来的时候的反应,反倒多了一些兴味,“晋王殿下如此计算,只怕已经不用我来证实那两位的变化都是因为蛊虫引起的了。”

玉无玦挑眉。

临渊眯了眯眼,道,“谭化成的蛊是早就放在身上的,被味道所控制,即便不是会控蛊之人,一旦在适当的时机闻到能催动体内蛊虫的味道,也会按照其蛊虫的功能引发中蛊者的变化,我想,谭化成在某个时候,一定是闻到了那个味道。”

想起谭化成在大殿中的情况以及当时突然发疯的时机,玉无玦并不难猜出。

何况,既然早就知道便不会再有疑惑那背后捣鬼的是谁。

临渊继续道,“本公子早就看长清那禽兽父亲不顺眼了,想不到,这位的故事与手段倒是蛮多的。”

玉无玦不语。

临渊还在啧啧感叹,“也怪不得能有长清这般鬼点子如此多的女儿了,看来,即便长清不承认,多少还是在阮嵩身上传了一些的。”

这话的自然是玩笑多一些。

只是青衣在一旁听了,语气颇为不快地道,“临渊公子!”

显然并不喜欢临渊这样的玩笑。

玉无玦眼神凉凉地瞥了一眼临渊,临渊见到两人这个模样,当即耸耸肩,闭口不言。

玉无玦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眯了眯眼,“本王要你解了杭鸿松身上的蛊虫。”

临渊一愣,而后反应过来,几乎是咬牙道,“晋王殿下是不是忘了,在下是中原的大夫。”这种解蛊的事情,一个一个都找他,就算他是神医,也不是万能的好么?

玉无玦却不管,直接站起来,大有一种无论你同意不同意都他都已经决定了的样子,淡淡道,“临渊公子医术高明,本王若是没有记错的话,临渊公子痴于医术,谭化成这等药体,应该很符合临渊公子的口味。”

谭化成的蛊虫虽然很隐秘,但是其实并不是那种很复杂的,至少是触发引起的,并不是太过复杂,加上因为这段时间给玉无凡治疗的关系,临渊对蛊的研究又更进了一步,虽然达不到精通的地步,但对付谭化成,却也绰绰有余了。

只是……什么叫做对很符合他的胃口,这话怎么听怎么让人不舒服。

临渊翻了一个白眼,“本公子有何好处?”

玉无玦定定看了临渊许久,“太医院里必定会有许多临渊公子知道却找不到的药材。”

临渊一听,眼神一动,立即道,“成交!明日一早必定还王爷一个正常无比的谭化成!”

“本王明日要见到清醒的杭鸿天。”

临渊一愣,眯了眯眼,眼中瞬间升起一抹严肃之意,但很快就消散了,取而代之乃是一副漫不经心之色,唇角勾了勾,“在下知道了。”

玉无玦不再多说,当即便离开了。

看着玉无玦离开的背影,临渊嗤笑了一声,他当然看出了玉无玦的身子状况,只是,这人一回来便没有消停过,倒是没有长清淡定。

只是,想起玉无玦刚刚的吩咐,临渊即便只是一个江湖大夫,但其实多少还是知道杭鸿天一醒,便意味这什么的,还有为谭化成解蛊。

看来,玉无玦是一刻也不愿意等了,这次一回到永嘉,便马不停蹄想要处理掉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

只是……临渊眼中划过一抹怀疑和沉思,玉无玦,是不知道阮弗的事情,还是真的不介意?

——

当夜,夜幕之后,玉无寒便出现在晋王府之中,而晋王府的书房却灯火通明,一夜未歇。

阮嵩入狱并且与假币案相关的事情经过了昨日半日的发酵已经在永嘉城中传得沸沸扬扬。

外边的百姓并不是特别清楚宫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有消息传出当朝右相入狱了的事情,而丞相出事,对于生活在永嘉城中的许多关注朝野大事的读书人而言,无异于一件大事。

第二日一早,沸沸扬扬的声音还在继续,然而就是在许多人都还沉浸在对这件事的讨论中的时候,早朝才刚刚结束,玉无玦与玉无寒便进宫了。

然而,此番一道进宫的,却不仅仅是玉无玦与玉无寒两个人。

今日的早朝并不像昨日那么跌宕起伏,下了朝之后,玉无惊走在前边,玉无央与玉无镜跟随在他的后边,三人并没有出宫,而是跟随在玉无惊的后边,往雍和宫的方向而去。

渐渐远离了前朝的区域,玉无央才转眼看一眼依旧能够见到的御书房大殿的屋檐,皱眉道,“老三与老四今日来见父皇,莫不是已经有了新的发现?”

“父皇分明就是偏心……”玉无镜咕哝了两句,走在前边的玉无惊却停下脚步,扫了他一眼,玉无镜本来还想说的话,只得生生咽入了口中。

玉无央见此,看了看玉无惊,似乎是迟疑了一下,还是道,“二哥,阮嵩的事情,你先前知道么?”

玉无惊面上并没有太多情绪,摇了摇头,“我昨日方才知道的。”好像知道玉无央在怀疑什么一般,玉无惊顿了顿,继续道,“阮嵩虽然是我们这一路的人,不过,却也不是可以完全被我们控制的人。”

玉无央听此,压下心头的情绪,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神色有些阴鸷,“若是如此的话,阮嵩可就掩藏太深了,我以前一直怀疑,阮嵩并非真心向我们,如今一看,果然其中猫腻颇多。”

他也只是这么一说而已,玉无惊点了点头,声音低沉地道,“既然从一开始,咱们就没有插手这件事,便由着他们。”

玉无央一顿,反应了好一会儿,方才点头,“是。”

只是,阮嵩这一次,落在了玉无玦的手中,势必是不能抽身了,玉无央想了想,还是道,“若是阮嵩出事了,相位便空缺了一个,二哥,你可有打算?”

玉无惊眯了眯眼,“我与文臣接触并不多,朝中的事情历来是你在打理……”说到这儿,他突然顿了顿,“这件事也急不来,你先看着,动作不要太急。”

玉无央听此,眼中闪过一抹缓和,玉无惊还让他来做这件事,他自然是乐意的,至少表明玉无惊并没有对他有所芥蒂。

他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雍和宫中,齐妃靠在软塌上,听着嬷嬷在旁边小声细语,良久之后,才放下手中的茶杯,微微坐正了身子,而后才轻轻叹了一口气,“阮嵩……难为他本就是惊儿这边的人,如今,皇儿怕是要少了一个左膀右臂了。”

这话只是一句寻常的感叹,嬷嬷一听,眼神却又一些惊讶,“娘娘?”

齐妃摆了摆手,语气幽幽地道,“顺其自然吧。”

嬷嬷当即低头,不再多言了。

很快,外边响起了宫人的汇报,“娘娘,楚王殿下、肃王殿下与怀王殿下来给娘娘请安。”

齐妃一笑,“快让他们进来。”

与此同时,御书房里的氛围也并不轻松,此番进入御书房的,除了玉无玦与玉无寒以及刑部尚书之外,还有朝中几位重臣,而在这些朝中关键人物中间,是看起来神色并不太好的男子,赫然正是临渊和杭之山。

此时的临渊,也不似在宫外的时候那般翩翩然,待他终于以当世名医不容置疑的口吻讲述了讲述了谭化成被蛊虫操纵和杭鸿松因为蛊虫的原因而爆体而亡之后,元昌帝的神色已经不是可以用愤怒来形容了。

同在御书房中的臣子面上已然不是惊讶可以道尽。

蛊虫,对于他们而言,是陌生的东西,甚至完全不了解,中原历来以正统称谓,对于巫蛊之术,不仅看不上,还深恶痛绝以此为耻,此时此刻,竟然听到这样的事情,除了觉得奇异,自然还有怀疑、愤怒等情绪。

有年纪较大的臣子提出疑惑,“临渊公子所言,千真万确?”

他们怀疑的自然还是因为这当世神医,实在是太年轻了。

临渊也不恼怒,“在下身无长物,就这一身医术而已。”说罢,他顿了顿,重新开口道,“除此之外,济王殿下近段时间也正受蛊虫荼毒之苦。”

玉无凡中蛊的事情,先前在逸王的示意下是隐瞒着所有人的,包括元昌帝,这时候元昌帝听到,震惊之余,更是愤怒。

底下的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个,不过临渊似乎并不为御书房中的气氛所影响一般,依旧自顾自的道,“这蛊虫,并不是中原之物,即便是域外,如今也是渐渐消失,诸位大人怀疑在下的话,也是情有可原,谭化成身上的蛊虫,乃是一般操控人的情绪的蛊虫,此类蛊虫闻到一些特殊的气味便会**控从而影响人的行为。”

“临渊公子又如何确定乃是右……阮嵩操控了谭化成,难道阮嵩有未卜先知之能而提前做好准备?”还是有人提出怀疑,倒不是为阮嵩脱罪,只是有所疑惑。

临渊笑了笑,“即便没有未卜先知,但提前准备总也不为过,诸位大人若是不信的话,大可以再当殿试试。”

一时无人再说,因为临渊既能被玉无玦带来说这么一番话,自然是已经证实过了的,如今,疑问是再也没有了。

至于杭家的问题,便简单得多了,杭鸿松在杭家本家安插了自己人,并且多方谋划陷害杭鸿天,导致假币案爆发的时候,杭鸿天被所谓的搜出的证据而被定罪,而杭之山无意之中发现了杭鸿松与阮嵩之间的联系而被暗中下杀手,杭鸿天为保护儿子才有了后来的事情。

这些,都在一件件的讲述中渐渐清明。

自早朝结束之后,直到过了午时,御书房才再次有人出来。

而跟随着出来的,还有元昌帝下达的两份圣旨。

御书房中又重新恢复了安静,从那时候的愤怒,到如今,元昌帝竟然只剩下了疲累而已。

安成有些担忧地看着元昌帝,可元昌帝虽然疲累,但双目却依旧带着一股沉思之意,不知是在想着什么。

紧随于此,便是禁军包围阮府。

昨日阮嵩入狱的消息早就造成了阮府人心惶惶的局面,然而,在这等时候,温氏不再,阮嫣也不再,府中的下人都不知道相爷当初到底将这两人带去了何处修养身子,剩下的一个阮姝早就在昨日听到阮嵩入狱的消息的时候急匆匆回温郡王府中求助,但此后却也一直没有再出现。

这会儿,府中还是几十口人,没有主人,自然是外院的大管家阮伯来主事,但是,这等混乱的局面,阮伯即便已经管理阮府多年,这时候也难免还是觉得艰难。

府中还算称得上是主人的,便是春芳院的李氏和阮明轩母女两人了,与府中出现的慌乱与不安不一样,春芳院这边一直安安静静。

阮明轩被李氏静静揽在怀中,一言不发,他虽是年纪还小,但是其实已经从下人慌乱的景象中隐约知道了府中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他也一直安安静静,没有多问,李氏自然也不会与他多说。

一直以来,李氏都不太明白阮弗究竟在做什么,但是,从阮弗对阮明轩伸出第一次援手的时候,李氏便知道日后自己应该怎么做了,何况……他伸手摸了摸阮明轩的头发,眼中带着怜惜与愧疚,虽然她一直以来都表现得很好,但是,小轩的身体,却一直是她的一块心病之一,前些日子,阮弗在消失之前与她说过的临渊的话,她当时几乎是想都没有想就答应了下来。

她不是一个贪心的人,但她是一个贪心的母亲,在阮府,阮明轩的生活并没有阮府应该给他的待遇,但是她知道,若是能出去,若是能得到那位江湖神医对小轩的青睐,小轩日后的日子,必定会比现在好过……

何况,阮府已经成了这个模样了,又何必如此留恋呢?

阮明轩似乎感受到李氏情绪的波动,抬眼疑惑地看着她,李氏温柔地笑了笑,“小轩,等你大姐姐回来,我们或许就要离开永嘉了。”

对于小孩子来说,离开某个地方,就相当于出去玩一般,离开永嘉,对于阮明轩而言,是一件新奇和陌生的事情,他当即眼前一亮。

李氏抚了抚他的头顶,笑道,“到时候,你要好好跟神医学习。”

阮明轩听了,却有些纠结和矛盾,他当然知道李氏所言的神医是谁,只是,那个人,上次见面的时候似乎对大姐姐的态度很不好。

温氏大概知道他在想什么,抬头看了一眼并没有被外边的混乱波及的春芳院,声音幽幽,“小轩要学会一些手艺,将来长大了才能帮助大姐姐,也不枉她如今对我们这么好……”

这话好似是下意识一说,似乎也是安抚阮明轩的情绪而已,不过李氏却没有看见,阮明轩听了这话之后,眨了眨眼睛,眸中多了一些清亮,也多了一些坚定和豁然开朗之意。

另一边,阮嵩的书房中,只有玉无玦一个人,他并不是这一次带人来查抄阮府的人,但是却非来不可。

这一次嘉州假币的案子,今日之所以如此急,并不是没有原因的,阮弗留给他的那封信,上边所讲的东西,虽然没有给他提供足够多的证据,但是,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他都不会让它们出现在世人的面前。

更不会让元昌帝知道。

书房的摆件与一般的书房格局并没有太大的差别,玉无玦在阮嵩的书房游走了一圈之后,眯了眯眼,目光放在书桌后边的书柜上,似乎是观察了一阵,而后走上去,手掌微微运力,将两个合在一起但几乎看不出缝隙的书架向两边分开。

但是,看起来只是放在一起的两个书架并没有移动的迹象,玉无玦并不勉强,很快就放手了,但这样的情况也的确定了自己心中的猜想。

手指轻轻在书架上敲了敲,玉无玦没有再动作,外边很快传来脚步声,正是本次查抄阮府的禁军的队长,见到玉无玦在书房中,拱手道,“晋王殿下,这书房……”

玉无玦点了点头,“你们自便。”

他不干涉,禁军队长自然是松了一口气,当即便挥手,着人进来搜查阮嵩书房的物件,对于这些人来说,如今的阮嵩早已是罪人,哪里还是当初高高在上的右相,搜查起他的书房,自然是没有任何顾忌,不过一刻钟的时间,几乎已经是风卷残云,整个书房如同被翻了一遍一般。

玉无玦依旧站在书房照片中,他没有别的什么动作,也不是特别注意禁军的动作。

禁军很快带着一些阮嵩书房的文稿卷宗离开,玉无玦这才继续回到书桌前,手指在桌面上敲击了不少下,约摸过了半盏茶的时间,耳朵微动,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动静一般,目如鹰隼扫向一旁墙面上的某一处。

而后走过去,同样在墙面上敲击了记下,眯了眯眼睛,他并没有在再回来鼓捣桌面上已经出现了的机关一处,而是扫了一眼之后,直接挥掌,震碎了半张桌子。

只听得一声嗡鸣的声音,玉无玦再次运气,这一次,挥掌所向的却是刚刚视线扫向的那墙,墙面自然是没有受损,但玉无玦手掌在挥向墙面的时候手掌震动,似乎受到了极大的冲击力,唇角也溢出一丝鲜血。

他收回手,转头猛然看向书房的门口,眸中闪过一丝杀意,正待挥掌向门口,玉无寒的身影已经首先出现了,“四弟,是我。”

玉无玦皱了皱眉头,看着玉无寒。

玉无寒看他这副样子,有些皱眉,“你将自己弄成这副模样,饮冰若是回来了,总会担心你。”

他没有说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个地方,也不问玉无玦为何会有这番举动。

果然,这句话,成功让玉无玦的眸色有了一些缓解。

玉无寒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扫了一眼这个书房,而后沉声道,“总要让人来处理的,你如今着急这一时一刻有什么用。”

玉无玦神色凉凉地看向他。

玉无寒也不解释什么,转了话题,道,“有饮冰的消息了么?”

玉无玦定定地看着玉无寒,那眼神,虽是没有什么情绪,却让玉无寒渐渐有一些招架不住的意思。

一直以来,玉无寒都觉得自己很难看得懂玉无句眸中的情绪,从很小的时候起,尤其是前些年性情变化开始,玉无寒就越发不懂他了。

可是今日,他却看明白了。

第一次,玉无寒竟是如此希望,自己仍旧看不懂玉无玦。

可他也只能在他的视线中坦然一笑,道,“阮嵩已经黔驴技穷了,你若是想要做到人不知鬼不觉,总还是要部署一番的,也要让阮嵩,即便有机会,也再也翻不了盘。”

玉无玦终于将视线从玉无寒的脸上移开,看到他这样子,只轻轻点头,嗯了一声,“他不会再有机会了。”

话语淡淡,但玉无寒听出了其中的力量。

玉无玦不再说,推开玉无寒扶自己的手,离开了阮府的书房。

玉无寒见此,先是一愣,而又轻轻摇了摇头,也跟着出去了,只是,走到门边的时候,脚步又顿了顿,转头重新环视了一圈书房,才再次抬步离开。

虽是夏日,午后的天色却渐渐阴沉了下来,整个永嘉,因为右相犯事的事情,似乎在无形之中带上了某种压抑的氛围。

在右相府不远处的一处阁楼上,坐着三个人,赫然正是玉无临、玉无衍以及久不在人前出现的大学士文良哲。

玉无临起身给文良哲倒了一杯茶,“文老大人如何看今日这件事?”

他一副虚心求教的样子,姿态也没有那么高傲。

这个位置并不远,阮府被查抄的情况就尽在眼前,文良哲道,“阮嵩此人的野心,只怕陛下早就觉察了,这次,假币的事情,即便没有与阮嵩有关,陛下也总要查探一些的。”

说罢,文良哲转头看了一眼点头认可他这番话的玉无临,“宣王殿下此番做得很好,若是不想引起陛下的不快,还是顺其自然的好,比起假币案中的小营小利,殿下的确需要将目光看得长久一些。”

玉无临也不说什么,恭敬道,“本王多谢文老大人提点。”

文良哲叹了一口气,“王爷这般说,可是折煞老臣了。”

玉无临道,“文老大人一身清贵,一心为辰国着想,能得老大人的指点,是本王的荣幸。”

文良哲听此,唇角才松了一些,“多谢殿下抬爱。”

他虽是这么说着,但是却依旧坐在椅子上,也看不出有多么感恩戴德。

一旁的玉无衍见此,脸色有些不太好看,但终是没有说什么,两人在这边说着,不一会儿,阁楼上又来了一个人,正是已经赋闲的江太尉。

“见过两位王爷。”江太尉已经算是上了年纪了,不过看起来,依旧算是硬朗。

“江兄怎么过来了?”文良哲道。

“永嘉城中,已经几十年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了,连文兄都出动了,我岂有在家坐等消息的道理。”

文良哲轻哼一声,不再多言,几人重新做了下来,轻声细谈,气氛倒也算是轻松。

不过终究还是要有所顾忌,玉无临并没有在外边停留多久,很快就起身目送两人离开了。

离开之前,玉无临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江太尉,本王前些日子得了一些珍稀的小玩意,本王是个男子,也用不上,想来江大小姐会喜欢,这两日便送去府上如何?”

江太尉先是一愣,而后看着玉无临,好一会儿之后,才笑道,“小女何德何能,王爷抬爱了。”

玉无临一笑,拱手送两人离开。

只是看着两人离开,他面上却没有了先前的谦恭神色。

玉无衍有些皱眉,“五哥,你与江晴?”

玉无临唇角微勾起,“这两个人,总是对我们还有益处的,十弟,人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

玉无衍听罢,只皱了皱眉,不再多言。

两人正待转身下楼,玉无衍却突然拉住了玉无临的手臂,“五哥。”说罢,他下巴一努,转向两一个方向。

阮弗前门接到的转角,赫然就是阮姝。

昨日知道阮嵩入狱的消息,她跑去温郡王府求助,但是温郡王却不让她回去,并勒令她只能呆在温郡王府中为她准备的院子里。

她趁着守院的人不放松的时候偷偷跑出来,但是当她出现在阮府外的巷子里的时候,只看见整个阮府已经被禁军包围起来,谁也进出不得。

阮嵩入狱,温氏不在,整个阮府,一下子没有了主心骨。

她是害怕的,温氏究竟去了哪里她不知道,因为当初的事情,她一直有心结,可这会儿,无论是什么心结,都比不上家破人亡了。

她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而去,不多时便出现在御书房同知府前,然而,同知府同样是府门关闭,她以为阮弗会出现,可却没有……若是真的要回阮府,她自己却又不敢。

面对同知府,阮姝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害怕和惊慌,这几个月,温氏几乎将全部的心力都放在阮姝的身上,而阮嵩与温氏直接的矛盾让这个府中都不再有以前那样的日子。

她心里害怕,可也恨,恨每一人。

天色已经渐渐黑了下来,牢房之中,狱卒将一份饭送到阮嵩的牢门前。

前一日,他对阮嵩还是算是有些客气的,可这会儿,看阮嵩的神色也多了一些轻蔑。

外边早就传下了阮嵩是嘉州假币案的主谋,私运矿料,暗害皇子,行巫蛊之术的罪名,已经算是死罪了,连牢房外边的牌子,在午后已经换成了死牌。

所以,这会儿,狱卒看他,自然也没有了什么畏惧。

“喂喂喂,来吃饭了,吃饭了。”

不难听出,送饭的狱卒脸上还有一些不难反,他推着一辆车给每一个犯人送饭,将饭举到阮嵩的牢房前,但阮嵩却没有动作,当即也脸色不好了,直接将饭扔在了阮嵩的前边,“不过是个死刑犯罢了,还真以为自己是当朝右相呢。”

哐当一声,那碗饭菜就掉落在牢房地门前,原先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声音,这时候抬起头来,一双眼睛扫向那送饭的狱卒。

狱卒见到他这个样子,竟然生出几分害怕来,但是一想起阮嵩如今是阶下囚,当即也反应过来,朝着阮嵩的牢房吐了一口口水,骂了一声晦气,推着推车离开了。

阮嵩也没有去看那一碗已经倒了的饭,依旧坐在原地,不知是在想着什么。

只是,想起今日狱卒过来给他换上死牌的时候,他提及的自己的罪名。

假币?私运矿料?暗害皇子,行蛊?

这些对于阮嵩而言,都不是罪重要的,就算他千万般不再元昌帝面前承认,但不得不说的是,玉无寒查到的那些,都是他做过的事情,只是,这些年来,他做过的又何尝只是这么些事情。

还有一些,只怕永远不会有人查得到吧。

不过,他知道自己就算是判了死刑,也不会那么快出事,毕竟,如今几乎人人都知道他手中有嘉州十年来全部的矿料,更重要的是,嘉州那么多商户被他吞掉的银子,究竟去了何处,只要他不说,那么就不会死,何况他手上还有一个重要的把柄呢?

有这个把柄在,他相信,阮弗,总会妥协的,何况,从玉无玦的态度中,他已经猜到了一些事情。

他还在静静沉思着,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也完全不像是一个坐了牢,被判了死刑的人,依旧是一副淡定的模样。

直到静静的走道里传来一声声轻轻的脚步声,这脚步声沉稳,声音有节奏,阮嵩才终于从沉思中回过神来,抬眼看向来人走来的方向。

见到来人,他有一些惊讶,而后很快消息,依旧盘膝坐在地上,“是你?”

“是我。”来人带着宽大的斗篷,一身与狱卒相似的衣服,站在牢房外,居高临下看着阮嵩,“相爷倒是稳如泰山。”声音里还有一些蔑视。

“你来救我?”阮嵩挑眉道。

“呵!”来人轻嗤了一声,而后轻轻地笑了笑,“相爷应该是能自救的,总不会劳烦我出手吧,你知道,不到万不得已,生死关头,我们这边,便永远不会动。”

阮嵩自然是没有勉强,似乎是左右看了看,来人见他这个样子,道,“放心吧,我能进得来,必然是经过安排了的。”

阮嵩点了点头,“那就好,我也不需你来救,最好,你永远不必暴露出来。”

来人定定看了阮嵩一眼,而后轻嗯了一声,“你确定阮弗会妥协?”

“除非她想与我同归于尽,想必陛下还不知道我真正的身份,只要她也不想如今得来的一切都付诸东流,就会帮我。”

来人似乎不太赞同这句话,“你这个大女儿,我看未必如你所言的一般,不过……”

她没有再说下去,阮嵩眯眼,“不过什么?”

“不过可惜了,不能为我们所用。”

“急什么,总有办法控制她。”阮嵩道。

来人定定看了阮嵩好一会儿,而后不明所以地笑了一声,“右相好自为之。”

阮嵩不疑有他,听了这话,只点了点头,也不在意对方就这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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