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参见皇上。”赵瑾大步进入御书房,对着位上的皇甫彧行礼道。
皇甫彧从御案上的折子中抬起头来,“平身吧。”
赵瑾应声而起,“不知陛下传唤,所谓何事?”
“诸国会盟的事情处理得如何了?”南华既然是作为东道主,在诸国会盟的这两个月的时间之内,必然是要事事都要细致考虑的,其中,维护华都的安全就是一个巨大的问题,而这段时间内,中原八方人马,鱼龙混杂,都会出现在华都,华都的治安维护不管是在哪一个方面都需要统筹好,而这件事,便落到了赵瑾的身上。
距离诸国会盟的时间还有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各国来使正在来的路上,但是华都的一切准备都在筹划之中,听到皇甫彧的问话,赵瑾沉声道,“臣已经做了多方部署。”
顿了顿,赵瑾从袖中拿出一个折子,呈给皇甫彧,“这是臣近期部署的境况以及进度,请皇上过目。”
皇甫彧身边的章公公见此,下来将赵瑾手中的折子拿到皇甫彧的手中,皇甫彧直接接过,翻开来看了几眼,而皇甫彧翻开的之后,下边的赵瑾也简单地汇报了一番关于华都针对诸国会盟所做的部署。
皇甫彧只是简单翻看了一会儿,赵瑾的话还没有说完的时候他就已经放下了折子,抬手阻止了赵瑾的汇报,“好了,朕知道了,这些事情,你来处理便好了,朕相信你的能力。”
赵瑾一顿,但神色却不见有太多的变化,“多谢陛下,臣当竭尽全力,绝不会让本次诸国会盟出现丝毫差错。”
“你的能力朕还是相信的。”
顿了顿,皇甫彧盯着赵瑾看了许久,赵瑾自然是已经发觉了,拱手道,“不知陛下可还有事情吩咐。”
皇甫彧沉默了一会儿,突然笑了一声,赵瑾不知何意,但还是静静立在一旁。
皇甫彧突然道,“赵瑾,朕好似已经许久没有与你好好说话了。”
“陛下……”
皇甫彧的轻松话语,并没有让赵瑾觉得受宠若惊或者感到丝毫的放松。
皇甫彧摆了摆手,“你也不必这般紧张。”
皇甫彧突然就站了起来,直接走下了御案的位子,看了一眼赵瑾,道,“你与朕走走吧。”
印象中,这几年,皇甫彧极少有这般与他相近的时候,当年,皇甫彧还没有登上皇位的时候,赵瑾与皇甫彧的关系还是很好的,他是皇甫彧的伴读,陪他一道长大,但其实说是伴读,还不如他是先帝刻意为皇甫彧培养的亲信。只是后来……皇甫彧坐上了皇位,许多事情都不再是少年时候的模样。
这一次,赵瑾不知道皇甫彧为何又这般与他亲近了,但是,毫无疑问的是,本着一起长大的情意,他是了解皇甫彧的人,他绝非是这样亲近臣下的人。
但是皇甫彧既然已经这般了,便也容不得他拒绝,因此,只好跟在皇甫彧的身边,跟着皇甫彧往外走。
沉默了一小段路之后,皇甫彧才开口道,“辰国本次来参加诸国会盟的,是辰国晋王与那位新上任的阮同知。”
这是一早就得到的消息,想起那位阮同知,想起当初为此折损的兵马,赵瑾眯了眯眼,“回陛下,正是阮同知。”
皇甫彧双手负在身后,“阮同知,阮弗,辰国右相府的长女,如今方年过十七,也便是六年前突然出现在中原,名声鹊起的孟长清。”
说到这儿,皇甫彧的语气里多了一丝复杂的味道,又好似在呢喃一般,“孟长清……孟长清……孟……长清。”
赵瑾不知是想到了什么,“陛下。”
皇甫彧突然道,“赵瑾,你小时候的兵法是得到过孟尧的指点的,怎么说,也与孟氏颇有联系,依你看来,这位孟长清,真的与孟氏族人没有任何关联么?”
赵瑾心中一惊,“陛下明鉴。”
皇甫彧回头看了他一眼,唇边扬起一抹笑意,“你不必紧张,朕没有说你什么。”
赵瑾却不敢因此而松一口气,依旧抿唇跟在皇甫彧的身后。
皇甫彧悠悠道,“孟氏一族虽是存了叛国谋国的二心,但你是朕的得力爱将,朕是相信你的,只是……孟长清出现的时间太过巧合,朕一直觉得,即便她是辰国阮府的人,可仍旧让人觉得怀疑,皇后……”
皇甫彧叹了一口气,“皇后的本事,你与朕都是清楚的,若是说当年她其实是假死出去,朕也未尝不信,你与那孟长清接触过,可有觉得有任何怀疑之处。”
赵瑾跟在皇甫彧的身后,听着皇甫彧这翻话,唇角微抿住,当年孟氏的事情究竟是如何的,赵瑾自己心中有数,但更加明白皇甫彧的担心与害怕,只是,当年的他,不能做任何事,也不能说任何话,如今依旧是。
见他沉默,皇甫彧停下脚步,转头看向他。
赵瑾方才沉声道,“陛下,臣认为,孟长清,或者说阮弗与皇后孟氏,毫无关系。”
“哦?何以见得?”
赵瑾道,“孟氏是不会离开南华的。”
“呵!”皇甫彧轻呵了一声,“赵瑾啊,武将之思。”
赵瑾没有做声,皇甫彧却继续道,“你与孟长清交手过,你与朕说说,她与孟氏之间有何相似之处。”
赵瑾皱了皱眉头,“微臣与阮弗唯一交手之处,便是在当初元阳城与萧玉山战役中。”
皇甫彧眯了眯眼,“朕记得你当说过,她对军阵也颇为了解,但是,朕若是没有记错的话,你的军阵,是孟尧所教。”
“是。”
“那可真是有意思了。”
“陛下,臣查过,阮弗的确是阮嵩的女儿,十岁便因府中变故离开永嘉南下为母守孝,只是,她得到了辰国谋圣白莫如相助,并成为白莫如的义女。”
赵瑾解释道。
皇甫彧沉默,不知在想着什么,“赵瑾,你告诉朕,你可有怀疑过。”
赵瑾一顿,“曾经怀疑,如今已经不怀疑。”
皇甫彧叹了一声,“罢了,朕虽然一开始也怀疑过,只是,到底没有什么真的靠得住的依据,只怕,孟氏一族,经年之后又出一个如孟氏一般的女子啊。”
赵瑾听此,本想张口说孟氏的气数已尽了,不论阮弗与孟阮如何,这两人,绝对不可能是同一个人,但见皇甫彧沉默的身影,他还是闭口不言了。
他知道,这是皇甫彧的心魔,即便没有阮弗,也会有另外一个人。
皇甫彧没有再说什么,赵瑾见此,只道,“臣会密切注意辰国的变动。”
皇甫彧点了点头,“你去吧。”
“微臣告退。”
赵瑾离去了,但是,皇甫彧却依旧一个人站在那一处,不知是在想着什么,身后跟着他的章公公见此,轻声道,“陛下……”
皇甫彧语气幽幽,“你觉得呢?”
章公公原先是跟在皇甫彧的父皇昭烈帝身边的太监,自昭烈帝去了之后便跟在了皇甫彧的身边,说起来,几乎是皇甫彧两倍的年龄,也算是看着皇甫彧长大的人,自然也极为了解自己的这位主子,听到皇甫彧这么问,章公公垂眸道,“老奴不知,不过,老奴觉得,有一句话,赵将军说得是没有错的。”
“哦?”皇甫彧转头,睨了他一眼。
章公公并不觉得有何,依旧垂头恭敬道,“孟氏,离不开南华。”
良久之后,皇甫彧轻叹了一声,“看来,朕是近日梦魇太多了。”
章公公没有再多言,皇甫彧唇角勾起一抹笑意,阮弗……阮弗,那个做起事情来,几乎与孟阮如出一辙的人呢,叫他如何不把两人往一块儿想?
——
采环阁是华都最著名的青楼,也是华都的富贵子弟们醉生梦死的地方。
此时,还是大白天的,但是,采环阁的生意却是热闹得很,隔着半条街,便能听到里边传来靡靡的丝竹之音,而此时此刻的采环阁内,也是热闹非凡。
从二楼的楼梯间下来看起来约摸二十岁左右的少年公子,他整个人看起来醉醺醺的,一张脸上已经全部染上了醉意,只是手中还拿着一个酒壶,醉醺醺地脸上看起来也满满都是醉意。
可他左边抱着一个采环阁的姑娘,右边也抱着一个姑娘,看起来倒是很快活。
采环阁的妈妈跟在身后,不停地叫唤着,“哎哟,你们小心点,要好好顾着小侯爷才是。”
“知道啦,妈妈……”两个姑娘娇声道,说罢两人又环住那男子,娇声道,“小侯爷,小心点。”
那醉醺醺的男子斜眼看了一眼身旁的两个姑娘,“小爷我没醉,我没醉,雪瑶姑娘……”
“小侯爷又认错人啦,我们是晓月和晓兰,不是雪瑶姐姐。”
“雪瑶姑娘,小爷要见雪瑶姑娘,要见雪瑶姑娘……”
说罢,他又开始不安分起来了,在楼梯上就闹腾着,跟在身后的采环阁的妈妈也也是苦着脸,“哎哟我说小侯爷,雪瑶姑娘今日身子不舒服,不能见客,小侯爷喝多了,快请小侯爷回去。”
采环阁里边,这样的事情已经司空见惯了,醉客也是常有的事情,闹着要见采环阁的花魁雪瑶姑娘的也大有人在,因此并不太引起什么人的注意,何况这位刚刚年过弱冠但是已经游遍了华都青楼的小侯爷,可是华都有名的风尘客,留得青楼薄幸名,所言的,在华都,除了他也找不出第二个人了,因此,大家也司空见惯了。
这边上的楼梯还在闹腾着,但是,楼梯的下边,却走上来一个身着青衣的年轻公子,往楼梯上走过去,这边的闹腾俨然已经占了半层的楼梯,上下楼的客人也是进出很不方便,但是,碍于这位小侯爷身份非同一般,却是谁也不敢说什么。
青衣的年轻公子见此,只是微微皱了皱眉,眼睛在这小侯爷的身上淡淡看了一眼,唇角划过一抹不屑之意,而后轻而易举地绕过他,往上而去了,但是,显然,那醉酒的小侯爷正闹腾着,不知为何便抓住了青衣少年的衣袖。
青衣的年轻公子一皱眉,手臂微动,便扯落了那小侯爷抓着自己衣服的手,显然他是个练家子,因此,那小侯爷被他一震,便往楼梯旁边的栏杆翻过去了,吓得晓兰与晓月赶忙拉住他,还不忘瞪向青衣男子一眼,“哎哟,你这人谁呢,若是伤了小侯爷,有你好受的。”
青衣男子眯了眯眼,沉默不言,不过视线倒是在那小侯爷地身上停留了一瞬,而后转身往楼梯上去了,那小侯爷似乎是太醉了,也并不在意被这么一个人给弄得差些摔了,只口中呢喃着雪瑶姑娘的名字,而后便在晓兰晓月和采环阁的妈妈的照料下楼,只那青衣男子,已经消失在了二楼的拐角处。
待妈妈收拾好了下边的一切,再回到采环阁二楼自己的房间的时候,桌边已经坐了一个青衣的青年男子,妈妈面上难掩那一抹欣喜之意,但还是恭敬道,“织娘见过主子,主子何时回了南华?”
“这两日刚刚到的。”
“如今正是诸国会盟的时候,主子选在此时回来,莫不是有打算?”
青衣男子勾了勾唇,化开唇角一抹笑意,“织娘,南华,要变天了。”
——
六月末的会后,各国使者纷纷到达华都,阮弗与玉无玦等人在辰国的使者队伍与南华还差一个城池距离的时候,便已经回到了队伍之中,这中间倒也算是一路顺遂,并没有发生什么不可控的情况。
只是,直到这会儿,快要达到华都的时候,阮弗方才有了一些疲惫之意,想到此,也不由得失笑了,她才刚刚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便觉察马车一顿,俨然是已经停下来了,外边的人已经出声道,“阮同知,南华京都已到。”
阮弗顿了顿,面上刚刚显现出来的微微疲惫的神情一收,唇边漫开浅淡的笑意,眉目中哪里还有刚才马车里的疲惫之意,撩开车帘下车的时候,外边俨然是南华派来迎接他们的人。
“辰国晋王、济王、十二皇子,以及阮同知与诸位使者一路辛苦了,驿站已经为诸位备好,还请诸位先进城,休息一番才是。”上前几步,赵瑾朝着玉无玦与阮弗几人拱手道。
让那个阮弗有些意外的是,本次来接待他们的,不是别的什么人,竟是南华的大将赵瑾。
随着阮弗下车,身后也跟着从马车上下来了一众辰国的使者。
玉无玦见此,微微挑了挑眉,“有劳赵将军。”
玉无玦是何等人物,何况,赵瑾心中,也一直有种瑜亮情结,尤其还有当日元阳城的事情,因此,见到玉无玦的时候,也道,“晋王客气,早听闻晋王在中原诸国的风采,仅此晋王亲自来参加会盟,赵瑾可想与王爷好好讨教才是。”
玉无玦淡淡点头,道,“好说,本王正好也想领教赵将军的风采。”
赵瑾一拱手,视线却越过玉无玦,看向了他身后的阮弗,眯了眯眼,“想必这位便是阮同知了。”
阮弗唇角微扬,上前一步,落在玉无玦身后半步的距离,洒然道,“正是阮弗,久仰赵将军之名。”
赵瑾眯着眼睛,似乎是打量了一番阮弗,“不知在下该如何称呼,是阮同知,还是孟长清孟先生。”
阮弗一笑道,“方才找将军不是已经称呼了,本次阮弗乃以辰国使者代表之一的身份而来。”
赵瑾看着阮弗淡然浅笑的模样,眯了眯眼,“阮同知,请——”
“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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