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齐妃的声音落下,屏风的后边,便走出一个人影,此人正是冷崖。
冷崖从屏风后边走出来,与齐妃隔着几步的距离,见到齐妃,他面上神色恭敬了许多,“见过圣女。”
冷崖朝着齐妃行了一个大礼。
齐妃微微点头,看了冷崖许久之后,才轻叹一声道,“多年不见,这些年辛苦冷先生了。”
“不敢。”冷崖赶紧道,“辅助王爷,本就是老夫的分内之事,更是高车族的大事。”
齐妃闻言,神色松缓了更多,满意地点了点头,此时,她身上流露着一股淡淡的倨傲之意,转身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之后,才对冷崖道,“楚王现下如何了?”
冷崖就站起齐妃不远处的地方,道,“圣女放心,楚王一切都好,蛊虫在王爷身上生效,无人觉察得出来,近段时间,王爷安然于府中。”
齐妃这才轻呼了一口气,眸色中升起的那一股淡淡的恍然之意,也因为这口气而吹开了,不留半分。
齐妃这才道,“有冷先生在,楚王在外边的情况,我自是放心的,如今陛下虽是什么也不做,更没有任何动作,但我在宫中,实则已经等同于被软禁,行为处事,也是处处受制,便是今夜与冷先生相见,也是花费了许多心思,只怕冷先生也不能多留,因此,之情发展如何,还请冷先生尽快与我详说。”
齐妃都如此说了,冷崖自然不会有所拖延,当即也将事情与齐妃汇报了一遍,“虽然陛下未曾有何动作,但是,近段时间以来,城中戒备之森严,却是有目共睹的,自上一次晋王在太平湖击杀我等族人之后,拔掉了诸多暗桩……如今,族中两派皆是损伤严重,如今城内戒备,晋王是想方设法想要断了我等内外的联系。”
齐妃听完这一番话,轻笑了一声,“断了我等内外的联系?呵,都说晋王智绝天下,可惜,终究是不太清楚咱们高车族人的本事,高车族人之间的联系若是单单只是靠人言,只怕也撑不到今日了。”
冷崖笑道,“圣女英明。”
齐妃摇了摇头,“我本来想着等到皇儿更为成长一些,掌握了更大权利,直接接手了辰国的皇位,免了这么多的流血之事,可惜……事与愿违,族中那些个废物……”说到这里,齐妃顿了顿,神色中多了一些不快的阴霾,“这些个废物,不信任本宫的皇儿,如今辰国未定,就已经等不及了,赶着本宫的皇儿上位,想要尽快瓜分了这辰国大地,也不看看,如今中原是个什么样子,江南富庶之地,是不是他们能够轻易踏足的!”
冷崖眉头微皱起,“圣女息怒……族中的几位长老,想来只是等不及了。”
齐妃冷哼一声,“一只脚要跨进了棺材的人,说什么等不及?”
冷崖闻言,默默不语。
齐妃道,“公羊先生这段时间可进入中原了?”
“自太平湖击杀,以及多出暗桩被晋王拔除之后,公羊先生已经第一时间赶到中原,如今已在永嘉城内主持大局,族中长老异动,已经被公羊先生制住,请圣女宽心。”
齐妃点了点头,“公羊先生回来了,本妃就放心了,论用蛊之术,族中,便是我也比不上公羊先生……”虽是这么说着,但是齐妃的语气并不完全放心,顿了顿道,“公羊先生那边,你还是多看着一些。”
冷崖懂得其中的道理,闻言更是凝重点头。
齐妃道,“这一次,便是本宫觉得时候未到,也不得不出手了,陛下已经觉察……本宫也等不了了,如今陛下按兵不动,本宫猜不透圣意,但绝不能坐以待毙。”
冷崖道,“一切已经准备就绪,就等娘娘在宫中放出的好消息。”
齐妃微微眯眼,“肃王那边如何?”
冷崖微微勾唇道,“今日老夫已将王爷的兵符交给肃王,傍晚十分,肃王已经带着兵符去城外,城外二十五万兵马,其中十员大将,十中有七皆是王爷的人,而这其中的一半还是咱们族内自己人,娘娘大可放心。”
“皇儿的人,本宫自然是放心的,如今,皇儿那边的事情,便交给冷先生了。”
冷崖恭敬地应下了,但,顿了顿,他还是道,“只是肃王那边……”
齐妃轻笑了一声,“肃王……本宫当年将这两兄弟抱回雍和宫中领养的时候,为的就是今日,也为了给皇儿寻个足够分量的盾牌,冷先生便放心用吧。”
“老夫明白了。”冷崖笑道。
“如此天色已经不晚了,冷先生便先出去吧。”齐妃轻叹一口气道。
冷崖却没有立刻告辞,抿了抿唇,“娘娘可知,为何陛下会突然怀疑娘娘?”
齐妃笑一声,“这宫中,没了宣王,便只剩下本宫了,何况,上一次……族中那几个想要逼着本宫出手的废物,必定是泄出去了一些信息,不然,陛下不会在这么快的时间之内怀疑上本宫,可惜……如今陛下也只是怀疑而已,没有足够的证据,他也不能在本宫的面前如何,何况,本宫在这深宫中呆了二十多年,陛下不可能不怀疑我没有提前为自己铺设好路子,不会贸然对我如何。”
冷崖却道,“即便如此,只怕事情也不会那么简单啊,如今晋王虽然是受伤了,并且今日肃王确认了消息,只是,老夫这心里,却始终觉得有一些不敢确定之处。”
齐妃道,“冷先生是谨慎之人,而晋王也并非是一般人,尤其还是这等时候,自然是需要多加考虑,只是……事情是公羊先生安排,说句实在话,本宫虽是不太相信公羊先生对于族中大事的地坚定之意,但是,对于公羊先生的驭蛊能力,却是深信不疑的。”
听到齐妃这么说,公羊先生也只好抿唇道,“老夫明白了。”
齐妃点了点头,公羊先生这才拱手道,“老夫先行告退。”
齐妃点了点头,冷崖便如来时一般,我那个屏风后边而去,只听到一阵细微的声音,这个主殿之中,便只剩下齐妃一人了。
齐妃坐在榻上,茶几上的茶水早已凉透了,她却依旧坐在原地,静静不动。
良久之后,她才轻叹了一口气,手掌一挥,便见她袖中飞出一对小小的如同金蚕模样、实则却连绿豆大小都不足的小东西,在昏黄的烛灯之下,这对小东西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异样,但是,待渐渐飞往昏暗的地方,便隐隐约约可见其透着一股淡淡的金黄色泽,不引人注目,却也不会让人忽视了。
它们动作极快,只从齐妃的袖中飞出,便瞬间穿过窗户,往雍和宫外飞窜了出去。
齐妃揉了揉自己的额角,眼角透出一股浅淡的疲惫之色,嬷嬷也在这个时候从殿外走进来,“娘娘。”
齐妃轻嗯了一声,“扶我去榻上躺一躺吧。”
嬷嬷赶紧走过来,齐妃不言不发地由着嬷嬷扶往榻上而去了。
*
玉无玦如今已经以玉无痕的身份在永嘉城内活动,虽然众所周知,玉无痕一直跟在玉无玦的身后,以玉无玦为尊,然而,对于许多人而言,玉无痕即便是是个皇子,也是身无官职,甚至不理政事,往日更是连上朝都不怎么上,除非元昌帝有令或者是玉无痕自己有所求的时候才会出现在朝堂上,而他更不像玉无凡那般与朝中各部之间皆有联系,且如今更是因为辰国商业发展之事与户部之间有着不能让人忽视的联系,因此,玉无痕始终是个让人知道其存在却不会特别关注的人。
因此,当玉无玦即便顶着玉无痕的身份在永嘉城中活动甚至出现在朝堂上的时候,也不会让人觉得有太多的惊讶之处。
何况,他看起来,还不会做什么事情,只整日无事的时候便往晋王府中跑,这倒是符合他一派的作风。
众人不会觉察到他,但这些日子,玉无玦却并非是什么事情也没有做。
御书房之中,玉无玦仍旧顶着一张玉无痕的脸在觐见元昌帝,这已经是这几日以来,玉无玦第二次以这张脸来见元昌帝,不过倒也并没有让人觉得突兀。
元昌帝看了看他,见他虽是玉无痕的模样,但在他面前,举手投足之间,却全然都是自己的习惯,不由得摇头失笑。
玉无玦抬眼看了元昌帝一眼,并没有说什么。
元昌帝道,“这几日情况如何?”
玉无玦道,“昨日老七有出城了一趟,不过几个时辰的来回,不过,已经得到消息,突云营几位将领的家眷,今早已经暂时离城了。”
元昌帝挑眉,“离城了,呵,为将之人,对于自己即将要做的事情,竟然这般没有自信,手中分明掌握二十五万兵马,便是有逸王和地天玄军,有朕的皇城护卫和禁军,硬拼起来,说不准,失算的还是朕呢。”
玉无玦道,“以防万一,也并无不对,若是二皇兄醒着,这些人自然是不会像如今这般没有底气,只是,二皇兄不醒,他们自然是没有十足把握,未雨绸缪,无可厚非。”
“你倒是看得开!”元昌帝冷哼一声道。
玉无玦微微勾唇,“突云营是跟在二皇兄身边最久的一队兵马,几位主将也是跟着二皇兄一路斩杀过来建功立业,得到父皇的赏赐,如今,能有这般行动,大约是老七拿着二皇兄受伤之事来做文章,激起了他们的反抗之心罢了,何况……”
玉无玦顿了顿,从袖中拿出一张薄薄的纸张交给元昌帝,“突云营这几个主将的背景,这段时间,我着人查了查,却是查出了一些有意思的东西,只怕就算是没有老七做的文章,这突云营在或许在二皇兄尚未发觉的时候便已经成为了二皇兄的拥护者。”
元昌帝拿过来一看,只见那薄薄的纸张上,写着的正是如今突云营的几名主将的背景,从这几人出现在军中的时候一直追查,竟然竟然发现了诸多细密的联系,而最后的结果都将这些人指向了同一个方向——高车族。
元昌帝“啪”的一声将那纸张仍在桌上,“好,这是好得很!”
玉无玦不以为意,唇角的笑意,杂了一丝嘲讽。
朝中有不少高车族的人,元昌帝心中早已明白,这会儿虽是生气,但也还不至于不可遏制,只冷声道,“朕倒要看看,还有多少人,这么多年,竟然丝毫不露藏在朕的眼皮底下!”
*
玉无央并未频繁出入城外,只是在前两日频繁出城之后,之后的这几日,也一直都好好待在永嘉城内,自己的府邸之中。
而晋王府中,关于晋王已经惊醒的消息始终没有发出,甚至外边竟已经传出,晋王已经病入膏肓,无药可救了,晋王府大门紧闭,晋王妃也再也未曾出门过。
楚王府中,玉无惊依旧昏迷不醒,林晚日日在前尽心照料,眼中全是担心,便是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而与此同时,永嘉城内的局势也渐渐由一开始的戒备森严变得明显可见的,透着一股让百姓已经觉察到的不安之意。
辰国元昌帝二十七年,六月初,已经进入盛夏时节,某一日深夜,永嘉城城西一处官员的府邸,朝中一位大臣无故亡于府邸,第二日,府中的下人发现的时候,只见这位大臣尸身被白蚁所覆,面部被啃咬得面目全非,恐怖至极。
然而,还不待京兆衙门和刑部将此事查清,继永嘉城西发生的这件莫名其妙的事情之后,城北的几户人家的健壮儿郎,不知为何,也是在一夜之间,从健健康康的男儿,变成了完全没有自我意识,如同被人控制了一般的木偶人,吓得城北百姓一片恐慌。
城西相继出事,且事情怪异至极,导致永嘉城内人心惶惶,百姓极为不安,而一些原本默默无声的年轻学子,突然莫名奇妙出现,在城内大开言论,言语之间将城西与城北的事情夸大其词,煽动百姓的不安。
而似乎也是一夜之间,关于永嘉城内异常情况出现之事,不知从何处传了出来,竟明目张胆地与高车族扯上了关系,关于蛊虫之事,也同样被人夸大其词谈论,导致百姓的恐慌更盛。
但是,仍旧是有一部分年轻的学子在这等时候,纷纷出现试图扭转形势,改变百姓的态度,以期望减少恐慌。
于是,在这样的境况之中,城内的混乱可想而知。
元昌帝二十七年,六月初五,元昌帝在早朝上听闻朝臣说起永嘉城内的状况的时候,突然晕厥,后太医初断,陛下晕厥,并无病症,而多日来的高车族蛊虫之事,也很快联想到了元昌帝的身上,但一经某位太医提出,此人便被大太监安成着人拉走了,事情被压下。
然而即便如此,蛊虫殃及帝王的消息,仍旧是不胫而走。
城内、朝中皆是恐慌一片。
六月初六,多日不出府的晋王妃终于出府进宫,单独去见了昏迷不醒的元昌帝,而晋王妃离宫门之后,元昌帝不出两个时辰便醒了过来,但人却仍旧是虚弱无比。
元昌帝醒来之后,下的第一道圣旨便是紧守皇城,以皇城护卫在城中大肆追查高车族之事。
几乎同一天深夜,城中便有人家几十户被皇城护卫带走。
然这还不是结束。
六月初七,就在永嘉城内,依旧人心惶惶的时候,太阳才刚刚落山,城中青石板路上方踱上一层温暖的金光,百姓便已经纷纷回家,关门闭户,只怕祸从天降。
而深夜之时,永嘉城外,突云营二十五万兵马,连续拔营,黑压压的军士在突云营十名大将的领导之下,直往永嘉城而来。
大军迅速往永嘉四个城门而去。
待永嘉城的护卫发现的时候,二十五万大军,已经以后围合之势逼近永嘉。
“来者何人?”永嘉城南,看守城门的士兵看着黑夜中行动自如,黑压压一片不知与多少人马多少势力的人,一边惊慌着人去回报消息,一边大声呵问。
黑暗之中,并无火把照亮,只城门的火把将近前的景象照亮了,便见近前,高头大马,马上之人披甲执锐,俨然是对敌的状态。
明明灭灭的城门灯火的映照之下,突云营十将之首的严照大声道,“突云营,因永嘉城内出现高车族人危机陛下安危,我等奉命进城护驾。”
“可有陛下圣旨。”守城的士兵隐约已经觉得将有大事发生,双腿已是颤抖之象,但仍旧是大声问了出来。
严照在黑夜中似乎是笑了一声,笑声清晰,在初夏的风中传入了守护城门的士兵的耳中,“圣旨嘛,自然是有的……”
然严照的声音才刚刚落下,便听得噗嗤一声,一只利箭,已经自他身后射入了城门上那开口问话地士兵的胸口之中。
那士兵睁大了眼睛,只来得及虚弱喊一句,“快……快凑请陛下……”
然而,他的声音立刻便被严照的声音掩下下去,“杀!”
接着无数的箭羽,自严照的身后往城门上飞射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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