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晨有片刻的茫然，他不太清楚自己该以何种方式开场，面见神灵，而是面见帝王，但最后意识到，对方于他而言其实既算不上是神灵也算不上是主君，便干脆先沉默。

刚刚那种“面见”的想法其实是来源于那位存在天然带着的威势所对苏晨产生的影响，当他回过神来，便荡然无存。

苏晨意识到，起码到现在为止，这位永恒之王表现的是善意，否则，以衪的威能，完全可以让自己不能站、不能言甚至产生更大的影响。

而衪似乎也并不在意什么繁文缛节，短暂的沉默，更像是在观察苏晨，随后，才有苍老却雄浑的声音从水帘之后传来。

“你们带回了哀嚎者，已经离答案很近了。”

衪选择直奔主题。

虽然衪是开口说话，但衪所说的语言仍不是苏晨所了解的任何一种，却仍能被苏晨听懂，而且，也没有什么压力。显然，衪在刻意收敛。

苏晨对衪所说的也没什么惊讶的，从之前那封信与护身符，苏晨就已经明白了，这位永恒之王掌控着这片土地，带回哀嚎者可以瞒过绝大多数人，但很难瞒过他的眼睛，尤其在见到他之后——一位君王，更不会对自己的首都里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答案是什么？”苏晨如此回答。

衪却绕开了这个话题，道：“我仍愿意给你机会。

“加入我们，成为隶属于我的苏醒者，你不必追索秘密就能获得长久的生存。”

苏晨沉默片刻，问道：“我不明白，苏醒者究竟是什么？这应该……不是眷者的一种代称而已吧？”

“当你成为苏醒者，你就明白了。在此之前，没有人能解答你的问题。”

衪的这个回答其实已给了一定的答案，苏醒者不仅仅是一个称谓，它意味着某种变化。

苏晨问道：“那如果我成为苏醒者，还可以反悔吗？”

“唯有死亡才能摆脱苏醒者的身份和其所带来的一切。”

苏晨陷入沉默?这回是相当漫长的沉默。

水帘之后?那位神灵并不言语，就这样默默地凝视着他?仿佛是在等待。

大概能有几分钟?苏晨才长长吐出一口气，道：“我感谢您的邀请?但我不希望茫然地踏入未知，哪怕我知道您是好意。”

水帘后传来一声遗憾的叹息?随后?那苍老却威严的声音再一次响起：“我无法告诉你答案，但你可以自己去寻找答案。

“你有机会触碰到那一切。

“这个世界上有两种力量可以做到任何事：技术与武力。

“那个十连人很危险，但它也许是这颗星球上唯一能带你找到答案的人。

“你们的方向没有错，但我要提醒你?这样下去?当你看见答案的那一刻，也许就是死亡来临的那一刻。”

苏晨心中一动：“十连人究竟是什么人？星空种族吗？其他的神灵后裔或眷者？”

永恒之王的指代已经十分明显了，“十连人”就是那头晶簇。

而苏晨还记得，他曾在远辽的神灵压迫下，在靡靡之音中听到过这个名字。

它们恐惧十连。

而那头晶簇……是十连人？

水帘后君王却不再回应?而是道：“那枚护身符，是我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

“当你找到了答案?拿出它，使用它?你就将成为我的苏醒者。

“哪怕是它们，也会默许你的生存。

“这是我给你的最后机会。

“也将是你最后的机会。”

苏晨张着嘴?略微有些愣怔?片刻之后?才问道：“您为什么要帮我？”

“为了火种。”

水帘后传来低沉的回答。

这个回答有些莫名其妙，又仿佛暗藏深意，苏晨不是喜欢打哑谜的人，立刻就踏前一步，想要继续追问。

但，王座后面紧接着传来声音。

“没有会知道今天你与我的对话。

“现在……回去吧。”

伴随着最后一句话，朦胧的水帘在那一刻炸散，变成一面垂直下落的水墙，彻底将那位王与苏晨分割开来。

苏晨知道，再问什么也没有意义了，只能深吸一口气，转身离开。

和来的时候一样，他出去的路上，一扇扇门扉自动打开。

王座、苍老的君王、地上的漆黑长剑渐渐消失不见，苏晨就这样一路走出宫殿，守卫皇宫的骑士们对苏晨视若无睹，此前那位圆桌骑士也已消失不见，却也没有人对苏晨进行阻拦就是了。

离开白金汉宫，乔安娜仍牵着战马等在外面，甚至脸位置都没有挪动一下，姿势也是如其他守卫一样面朝白金汉宫之外，站的格外笔挺，直到苏晨出来了，她才收回目光，和苏晨肩并肩重新升空。

半幽灵化状态下，她的身躯呈现出朦胧又黯淡的色彩，透露出几分迷蒙梦幻之美。

飞出一段距离，她侧过头看向苏晨，咬了咬嘴唇，似乎犹豫了很久，才问道：“陛下……和你说什么了？”

苏晨摇摇头：“衪希望我成为亡灵之国的苏醒者。”

乔安娜用那双天蓝色的眸子静静地看着苏晨，道：“你拒绝了？”

“我拒绝了。”苏晨坦然说道，“得到一位神灵的庇护，这很诱人，但这是一条无法回头的路，我也不知道成为苏醒者要付出什么，我就无法给出肯定的答案。”

乔安娜看着他，张开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重新转过头，翱翔于天际之畔。

两道身影，就穿行在薄雾之中。

苏晨回望时，白金汉宫已消失在重叠的迷雾中了。

回到星汉科技公司，何轩衡、乔正、赵苗苗等人立刻紧张地上前询问，乔正还怕苏晨去了回来了就被“换人”了，问了很多傻傻的问题。

苏晨仍只说了他觉得可以说的，隐藏没有必要广而告之的一部分，这对于星汉科技公司来说就只是一个插曲，一切很快回归正轨，苏晨也继续参与各种魔改物品的制造与实验，并量产暗能终端与一些成熟的魔改物品，虽然与那位永恒之王的见面让苏晨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他觉得这并不寻常，正努力加快做任何事情的进度，就这样，又过了数日。

那头晶簇传来了消息。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