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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哥亲热的和我家人打过招呼,拜过年之后,以要我陪他出去买点东西,顺便帮他搬一下的借口,把我叫出了家门。
他带着我来到了白杨河边上的一家小茶楼。大年初一,茶楼本来没有营业,但当我们到达的时候,茶楼老板却好像早就已经有所准备一样,百般殷勤的径直领着我们登上了二楼临江的一个包厢。
进门之后,茶楼老板神神秘秘的把三哥喊出去说话了,留下我一个人坐在包厢里,百无聊奈当中,推开窗户,一幅壮观之极的美景映入了我的眼帘。
窗外,一条玉带从视线尽头的天际蜿蜒而来,九曲连环之后,又流往了视线另一头的天际而去。漫天飞雪飘舞其上,填满了水天之间的所有空隙。只有一江之隔的对岸景象已经被大雪掩盖,完全消失在了我的视线,让本就宽阔的大江越发显得气象万千起来。天地间一片混沌,打眼望去,水天一色,无边无际,再也分不清哪里是天,哪里又是水。偌大的世界里,空余江心的一叶扁舟,以及舟上那个沧桑而孤独的老人
心动神摇间,我整个人彻底陷入到了这片极尽造化之功的壮观美景,浑然不知,身处何地,今昔何年。直到耳畔响起了三哥的再三呼喊:
小钦,小钦,小钦,你在想什么啊?想得这么入迷。
一个愣神,我回到了现实,不知何时,三哥已经坐在了我对面的椅子上,递到我跟前的手中还举着一根香烟,看着我的眼神里满是惊讶之色。
我接过香烟,不好意思的对着三哥笑了笑,摇了摇头,老老实实回答道:
没什么,就是在想,江中的这个渔夫是个什么人,他从哪里来,又要到哪里去,这辈子是怎么过的?他现在又是在想着些什么?
三哥愣住了,显然我的回答让他感到了极度的意外,很久之后,三哥居然好像也变得有些落寞了起来,看着窗外,缓缓说道:
小钦,你还真是多愁善感啊。人这一生,生老病死,悲欢离合,不管他从哪里来又到哪里去,也不管他是什么人,又有哪个能够躲得掉逃得开,哎
三哥的语调越来越低,说到最后,居然还前所未有的长长叹出了一口气,意态之间,倍显落寞。
包厢中变得一片宁静,我忽然清晰察觉到,眼前这个不可一世的男人心中,也许同样也有着如同那位渔夫一般的孤独和沧桑。
有史以来第一次,我对三哥产生了同情。
可还不待我开口安慰,始终凝视着窗外的三哥,嘴角却突然一撇,隐隐发出了一声不屑的嗤笑,然后把头摇了摇,好像甩脱了某种他不愿意被其纠缠的东西一般,将目光转了回来,身上那种落寞而复杂的情绪消失不见,脸色再次恢复了向来的平淡与自如,悠然说道:
小钦,这些天,你和险儿他们联系没有?
没有,这段时间,我门都没有出,我爸妈都回来了,我想好好陪下他们。
嗯。你们有商量过,险儿和向志伟的事情,到底怎么搞吗?
这些日子以来,小二爷找过我几次,他一直试图和我商量下,险儿的事情到底应该怎么办,但我们始终没有说出个所以然,甚至,我还表现的有些抗拒。
因为,虽然我是下定了决心帮险儿,这点不会改变。但同时,对于这件事情有可能带来的后果,我也确实是感到了恐惧。我劝不动险儿,更不可能靠自己摆平向志伟,我掌控不了事态的发展。
所以,我也就不愿意深想,而是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我唯一可以依靠的三哥身上。毕竟,三哥说过,他会帮我。
商量过,但是想不出什么办法,三哥,我们都听你的。应该不会出什么大问题吧?
我试探性的问了三哥一句,三哥目光炯炯的盯着我,并没有马上回答。渐渐地,三哥移开目光,又抽出一根烟点燃,深深吸了一口,才开口说道:
小钦,你千万不要这么想。如果这么想的话,我觉得你真的还是不要插手了,险儿非要报仇的话,那就让他自己来。
你不帮他?
我当然还是帮,我亲口答应过他的,这点你不用担心。我的意思是,你就不要卷进来了。
三哥,有你帮忙的话,那就算我进来了,也没什么问题啊。未必你还不罩着我啊。
听着我略带调侃的轻松回答,三哥的嘴角却出现了一丝苦笑,微微摇了下头,异常认真的看着我,说道:
小钦,黄皮这个人,你平时也应该看见过,认识吧?
自从险儿那件事发生,经由武晟他们专门指点给我认识了之后,基本上每天,我都能够见到黄皮。
黄皮三十岁左右的样子,个子不算很高,也不胖,但是骨骼粗大,皮粗肉糙,看起来也很结实。常年都是留着一个平头,脸上的毛孔很粗,有些坑坑洼洼的,估计是小时候长青春痘留下的痕迹。看人一般很少用正眼看,脑袋总是往一边肩膀微微偏着,斜斜的望着人,显得有些古怪。何时何地,基本都难得看见他笑。
他平时白天很少出来在街上混,但是,每天傍晚五点整他都会去车站旁的一家小面馆,要碗面,点二两白酒,一个小菜。
在他吃饭的时候,九镇地面上讨生活的扒手们就会自己主动过来,把当天应该分的一部分利润交给他。每次放学路过那里,我都能够看见,去给黄皮交钱的人好像不少。但是,他的身边,却很少发现像三哥、红杰这些大哥一样,时时刻刻都有几个兄弟陪着。
一眼看去,如果没有脸上那一脸的横肉和透着狠气的眼神的话,黄皮并不像是个混混,倒像是一个普通的中年人。
所以,最开始对于黄皮,我是抱着一些瞧不起的,直到有一次,我和君一起,在路上与黄皮迎面相逢。
黄皮走路的时候,脑袋永远都是低下去看着地面,后背还微微有些驼,一副人畜无害,未老先衰的模样。那天也是一样,我以为黄皮低着头并不会注意到我,难得这样近距离的接触,我也就肆无忌惮地把目光放在他的身上,打量了起来。
没想到,擦身而过的那一霎,黄皮的脑袋却猛然抬起来,瞟向了我。
大多数的时间里,黄皮的两只眼睛上面都像是被罩上了一层厚厚的皮囊,结实且黯淡。但当他盯向我的那么一瞬间,我才真的领教到,这个人的目光有多么的锐利,就像是两根寒芒闪烁的钢锥,猛地一下刺破皮囊,从里面钻了出去,带着极度的防备与凶狠,一下就钻到了人的心里。
仅仅只是那一眼,却给了我一种完全无法抗拒的感觉,让我慌乱得都忘了移开自己的目光。然后,凭着这一眼,黄皮就好像已经看透了我所有的恐惧和慌乱,在我还没会意过来的时候,那种间或出现的锐利又缩了回去。
如果说三哥的威势就像是一座压在头顶的大山,不可动摇的话;那么黄皮就像是一把横在咽喉的利刃,冰寒入骨。
不过,一直以来,在九镇,黄皮的地位和气势都远远比不上三哥,甚至有一次我都见过红杰当着人的面骂他,他也一句不吭,低头受教。
所以,虽然在我看来,黄皮很厉害,但我还是不太明白为什么此刻三哥的语气中,好像也带着对这个人的深深忌惮。
毕竟黄皮只是一个除了干掉丫头之外,却也没听说做过其他什么不得了的大事的人,就连丫头,那说不定也只是误打误撞,成就的名声呢。
见过的,车站一片那些涌马的大哥嘛,我还见过红杰骂他呢。三哥,比起你来,他算什么?
面对着我的马屁,三哥脸上却丝毫没有得意之色,本就认真的神情反而越发严肃了起来,缓缓说道:
黄皮和红杰是绝对不一样的。红杰这个乡巴佬,没有他大哥老鼠,在九镇狗屁都不算。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等老鼠一出来,到时候红杰还是要规规矩矩跟在屁股后面当个小弟。但是黄皮不同,黄皮是一步一个脚印,流血流汗自己拼出来的。小钦,你还太小了,很多事你不了解。你以为那些涌马就好欺负了,手上没有个三两三,那么多的涌马能本本份份给他钱,养他?
不也就是靠着杀了丫头的那几刀,吃老本吃到现在吗?
我的狡辩让三哥脸上再次出现了一丝无奈的苦笑,苦笑中,三哥扭头看向了窗外,目光闪烁不定,像是陷入到了某段刻骨铭心的往事当中,良久都没有说话,只是嘴角的那丝苦涩却越来越浓,最后,又化作了一声长长的叹息,三哥张开嘴,语气飘忽悠远得就像是从另外一个世界传来,在我耳边幽幽响起:
小钦,你还记得北条吗?有一次在农贸市场,我们遇见,我让你喊六哥的那个?
最初一两秒,我并没有想起来是谁。不过,旋即,在三哥的解释下,我的脑海中渐渐浮现出了一道落魄之极的身影。
是的,北条,我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