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慧什么都没在王正和王夫人跟前说,倒是范姨娘在王正跟前哭得死去活来,说王慧直接把她轰了出来。
王正一开始是不信的。但这事很多下人瞧见了,喜儿直接拿着扫帚轰人呢。实在是难看。
王正叹气,“这当了娘娘了,脾气就是不一样了。你受点委屈就算了,她住不了几日就走了。”
范姨娘吸鼻子,道,“我就是想知道个准信。有和没有,都得想着怎么圆过去。”
王正这才回过味来,道,“你直接去问她了?难怪将你轰出来。她现在什么身份?你怎么能问她这个?便是她将你定了罪,都不为过。真是个妇人,什么话都敢说。脑子哪里去了?”
范姨娘不服气道,“我还不是为了王家?你以为这件事瞒的过去?她回来的时机,正好和水贼被荡平的时间吻合。还有那个均大人,一身的戾气,不知道杀了多少人。这些别人想不到一块去?再说了,她自己带的人,就都能管得住自己的嘴?这话要是传出去,王家可是欺君之罪了。”
王正没好气的问,“那你说怎么办?事情都发生了,还能怎么办?总不能叫她真的去死吧?那可是我的女儿。”
范姨娘便抚着他的胸口道,“知道你心疼她。我当时一时说话没过脑子,你别生我的气。”
她看王正的气顺了一点,便继续道,“就说当日被掳走的是沁儿。沁儿把娘娘救下来了,自己被掳走了。然后找个由头,把沁儿卖了。这样风向就都转到沁儿头上了。娘娘只是担心沁儿,所以一直和均大人在一起,伺机救人呢。反正他们只知道沁儿和娘娘一同消失,这之后的事情没人知道,只要咱们咬紧了牙关统一口径,就不会有错。”
王正捋着胡须想了想,捏了她的下巴道,“还是你聪明。沁儿那丫头也到了婚配的年纪了,给她找个人家,再赔上一笔嫁妆,她肯定开心。说吧,解决了这么一个麻烦,你要什么?”
范姨娘含羞带怯道,“妾身有个外甥女,十五了。”
王正眸子收紧,道,“为了这个?哼,我当是你真替王家考虑呢。”
范姨娘娇滴滴的说道,“自然也是为了王家。我那哥哥家里又没人当官,不图什么的。外甥女入了宫,与娘娘便有了照应。日后得了宠,记挂的当然是王家了。这笔账,你还算不明白么?”
王正被范姨娘说晕了,觉得好像有道理。他道,“行行行,就这么办。本来就慧慧一个在宫里,我也不踏实。有个人作伴也好。”
范姨娘便道,“那这话你去说。我怕了她了,怕她又拿什么轰我。”
王正被逗笑,道,“就算是娘娘了,你也是她长辈,她不会这么无礼的。”
范姨娘嗔道,“我不去,就你去。”
王正妥协,“好好好,我去就我去。”
第二日,一家人用了午饭。因王慧腿脚好没好全,王正好几次想开口说喊她去走走,也没法说。王慧见他看了自己几回,便道,“,我与爹爹有些话要说,只腿脚不适,就不到别处了。”
其他人便会意,纷纷退出了正堂。
王慧便对王正道,“爹有什么,便说吧。”
王慧大约猜到他要说什么,定然和昨日范姨娘说的如出一辙。她本不想听的,可眼前的人是她的爹。她这一趟回去,也不知猴年马月才能回来,心一软,便让他说了。
王正早早就把说辞斟酌好了,只待有机会和王慧谈一谈。他见王慧主动要和他说话,便知道王慧还是认他这个爹的。
他清了口嗓子,将话说了出来。
等说完,正堂内静了一会儿。
王正此时也不敢说话了,他看着王慧的神色肃起来,方领会到她现在是王慧,却也是宫中的贵人了。
王慧看了看王正道,“这话是范姨娘说的吧?”
王正正要狡辩,又被王慧把话说在了前头,她道,“范姨娘这个什么外甥女爹恐怕连印象都没有了,又何至于现在说起来呢?除了范姨娘吹得枕边风,我实在是想不出别的来。倘若只是个外甥女也就罢了,可偏偏拿着水贼一事说事,要踩着沁儿往上爬。爹可知道,这些年陪着我的沁儿,比范姨娘好亲呢。”
王正咽了口唾沫,道,“她说的话也有理,要不然我也不会说。你如今不同往日了,贞洁这个事情大破天。不用这个法子,日后说起来的人多。皇上一次不信,两次三次就信了。到时候,你就完了。爹又不是害你,不过是牺牲一个丫头而已。你喜欢,从府上多挑几个带走。”
王慧冷笑一声,指尖抠进肉里。
她没有对王正大发雷霆,恶语相向,实在是因为从小爹娘教的,便不该忤逆父母,实为大不孝。她难得有机会能回来一趟,实在是不想和家中闹什么不愉快,因她知道,见一次少一次。兴许是最后一次,谁都说不准。
可王正做了什么?
王慧很是心寒。
他没有女儿劫后余生的欢喜,却一直担心着贞洁,担心着王家倒台。着实枉为人父。
她只暗暗生气,仿佛心脏上扎了很多针,疼到无法呼吸。她爹这层身份笼在头上,逼迫着她不能说什么。
她不说,却有人说了。
钧山走了进来,长刀直接杵在地上,令王正眼皮子跳了两下。自荡平水贼开始,王正就知道这个钧山是个杀将。到底是皇上身边的人,出手就不一般。
王正见到他,乖乖的,大气不敢出。
王正道,“娘娘和沁儿姑娘一路过来,所见所闻关乎水贼如何猖獗,骇人听闻。又怜惜那些无辜百姓。是以动了心思要铲除这些水贼。事发突然,娘娘和沁儿姑娘只身犯险,摸清水贼地势,人数,部署。本官则是拿着密旨调动地方衙役。里应外合一道将水贼铲除,解决了这个祸害。本官已写了迷信,将事情经过事无巨细全部奉述,也为娘娘和沁儿姑娘请功。娘娘为此负了伤,巾帼不让须眉也。待回到永安城,皇上一定会论功行赏。到时候,与王家又是一份荣光。”
王正听得有些懵,隐约觉得有些漏洞,张了张嘴想说,又被钧山抢在了前头,他道,“为避免水贼事先得知消息。刻意瞒住了喜儿,让她以为娘娘和沁儿姑娘真的被掳走,是以万无一失。”
王慧看着他,从不知道他竟然这么能说。且他,竟这么细心,将事情都提前考虑进去了。
王正嘴巴张了张,又闭上。明知道事情不是如此,可现在就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王正再看自己的女儿,顿觉羞愧。明明还有这种解决方式,他听了范姨娘的话,都对自己的女儿说了些什么呀?
王慧道,“女儿明日就要回去了。这一去,也不知再有什么机会回来。女儿往爹娘身体安康。”
王慧说着起身给王正施礼。
王正忙要去扶,王慧却已经起身。
王正道,“不多住几日了吗?回来一趟不容易。”
知道不容易,早干嘛去了?
王慧道,“来时便和皇上说了过年前一定要回去的。若非水贼一事耽误几天,其实是可以多住几日的。”
王正面上挂不住,只好道,“是啊是啊,娘娘为民除害,做了大好事呢。”想了一下又道,“你娘很想你,你多陪陪她。”
说着红了眼眶,忙别过脸去。
她这好好的女儿,竟被自己亲手推远了。
沁儿和喜儿收拾东西,王慧到王夫人房里去了。
沁儿不敢看,怕又掉眼泪就和喜儿收拾东西。
喜儿和沁儿闲聊。
喜儿道,“听说了吗?今日均大人把老爷说的哑口无言呢。我没在场,真想看看。均大人平日里看着真不像那么会说话的人。”
沁儿道,“那叫有理不亏。老爷太过分了,竟听了范姨娘的话。”
喜儿看了一眼沁儿,去搂了她的腰,道,“没事呢。如今我们是娘娘身边的人,不是这府上的人了。有娘娘在,还能将你卖了?这范姨娘还拿着娘娘当当时的小姐,如意算盘在那打着,这会子打到铁板上了吧?”
沁儿被她逗笑,转而又道,“只是可怜了夫人。本来能和娘娘多处些日子。结果被老爷和范姨娘这么一闹,又要母女分别了。”
喜儿也叹气,道,“谁说不是呢。不想了,夫人还康健呢。日后接夫人去永安城,不带老爷还有那个范姨娘。”
沁儿点头,“你说得对。”
两个人有说有笑的开始收拾东西了。
第二日,王慧便登车走了。
王夫人抹泪,王正也抹泪。王慧只宽慰王夫人,不看王正。等王慧一走,王夫人看也不看王正,径自进去了。
有人突然到了王家,给范姨娘报了信。范姨娘急得要哭了。王夫人听到了,又叫人赶紧去追前头王慧的马车。
好歹是追到了,又把事情告诉了王慧。
王慧听了颇为诧异。叫那人赶紧回去了。
沁儿奇道,“怎么那么巧?范姨娘那外甥女竟和人私奔了?这以后还怎么见人啊?便是连着范姨娘也不好见人了,怕是不敢来往了。”
喜儿道,“真是老天开眼了。想到范姨娘防着那些流言蜚语的样子便觉得解气。看她还做入宫的春秋大梦呢。”
王慧想起来一事,问道,“我记着昨儿个用过晚饭就再没见过均大人,而我们出发时,他好像刚从南边过来。”
这话一问,沁儿和喜儿都明白了。
王慧勾唇一笑,道,“他这人,竟也会办这种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