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誉这动作实在是碍人眼。
云宋也察觉到了,从王誉手中抽回自己的手。那手紧紧的抓着,但最终还是松开了。
王时先发制人,蹭的站起来,道,“你这逆子,怎么竟这么大的胆子敢拉着皇上一道出门?若有个闪失如何收场?便是皇上思念慧娘娘也不该这样。”
王时在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额角抽了一路。他实在没想到王誉敢做出那么大的事情来。关键,这事还是容洵亲自过来通知他的。然后还拉着他一道过来看。
王时一路磨牙,许久不说的脏话在心中尽数说了个遍,连带着问候了一下容洵的祖宗十八代。
王时虽然骂,脑子也没停止转动。
王誉又不是个傻的。到时候被逮住了,找一个好的由头,这事也就过去了。王时就已经给他想好了,比如王慧是个再好不过的理由。这船一看就是为南下准备的,皇上又和王慧感情好。这理由简直完美。
他在容洵没开口之前,把这事立刻定了性。
岂料,王誉不仅是傻的,还是痴的。
他丝毫没接受王时想好的理由,直接道,“爹,我拉着皇上不是为看慧娘娘去的。”
王时眼角一直抽,他也不管别人能不能看到,给王誉眨眼睛。
王誉完全当没看到。
容洵慢条斯理的说道,“看样子小王大人有些话要说。外头冷,不如都进来说吧。”
王时暗地里哼哼。
可还是进去了。
一会儿四个人坐下了。船舱的门一关。带来的人保持着一定距离站着。里头的人说什么,外头的人听不到。
容洵道,“这件事,谁主谋?”
“我。”
“是朕!”
王誉和云宋一起回答。
王时用脚去踢王誉。好在云宋和王誉关系好。只要云宋担下这事,王誉也就没事了。
可王誉按了一下云宋的手,道,“容大人,一切是我主谋。你可以去查,船是我租的,上面的东西是我备的。且……”王誉看一眼云宋,道,“皇上也是被我诓骗来的。”
王时想杀人。
云宋很吃惊。
只容洵还是云淡风轻的,因他早确定了这一点。一个男人做这些,不为游山玩水。而是为了占有。
王誉看着云宋道,“我一直都佩服安安。他为了自己心爱的人,毅然决然的抛下一切,追随着去了。宋宋,我也想有这种勇气。”
他那时候看着姚安喝醉了酒给云宋跪下来,求着要跟着云容一路到边境时。王誉难以控制自己心中的吃惊。虽是吃惊,更多的却是羡慕。姚安敢爱敢恨,敢为了爱做一切。他羡慕他,甚至嫉妒他。嫉妒他名正言顺的爱着一个人。
云宋隐约察觉到了什么,可她太过惊讶,以至于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王誉又道,“就是想先把你骗上船,然后带着你一路离开,什么去找慧娘娘和钧山,都是骗你的。我把你带走,就不想把你送回来了。宋宋,只有这样,我们才能一直在一起啊。”
砰的一声。
王时的刀直接插进了甲板。
容洵浅笑道,“王大人收拾一下自己的脾气,后面的事情还很多呢。”
王时皮笑肉不笑,“有丞相在,本官只有闲着的份。”
云宋听不进去他们两个人的话,只惊愣的看着王誉。
“阿誉……”
王誉看着她笑,风光霁月,“说出来真好,这话憋在心里头很久了,快把我憋坏了。有一天说出来,真舒服,宋宋,我无憾了。”
云宋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上一世,她情窦初开,爱慕他。可一直藏在心中,无法说出口。因她知道,她与王誉之间是不可能的。那段时间,情尚且不深,她却受了百般折磨。如今再看王誉,早已是情根深种,这期间的苦楚可想而知。
他要下了多大的决心,才做了这样的事情?
云宋不怪王誉,便是真的将她拐跑,她也不怪他。是王誉,太痴太傻。怨不得他说,他心里有人了。可那人不能嫁他。怨不得他说,他羡慕姚安,也想着为爱勇敢一回。
容洵的声音在耳边想起,“王大人,小王大人都交代清楚了,依你看,该怎么办?”
王时看着刀不说话。这个时候他能说什么?自家这个不争气把不该说的都说了,他气的手都抖了。
他的儿子啊,他栽培出来的好儿子,怎么能,怎么能……怪不得不愿意娶妻。竟想了这种不该想的。若是别人也就算了,暗地里这种龙阳之风也不是没有的。怎么偏偏还是……
心里直叹气,生气的想杀人。
容洵见王时不说话,便道,“王大人不说话,那此事本官就代劳了。”
云宋不淡定了,问道,“丞相打算如何处置此事?”
容洵淡淡的看过去,语气轻轻,“自然是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这话说了等于没说。可以往大了处置,也可以往小了处置。
云宋看了一眼容洵,又在看一眼脸色铁青的王时。突然明白了,这又是一场博弈。
王誉是王时唯一的软肋。得了这个机会,容洵不会放过。与王时扯皮的好,王誉便能安然无恙。与王时谈不拢,那王誉就得遭殃。
她什么话都说不上。
现在主动权都在容洵手里。
她没想到和王誉的这件事,竟弄到了这个地步。
容洵起身,对着云宋躬身,随即又看向王誉,“小王大人,请吧。有些话还得好好的说清楚。”
云宋想开口的,可是容洵一扫过来,她的话便被压下去了。
容洵就是有这种威力,明明只是看着你,什么话都没说,可你就是被镇住了。
王誉也起身,看了一眼云宋,道,“我无事,你不必担心。你做你的事情,我这样也挺好。比起之前,现在反而轻松。”
云宋看着他,这个时候要倒霉的是他,他怎么还宽慰自己?
一想,便又担心他。毕竟自小长大的,她和王誉还有姚安的感情是不同的。
王誉也不看王时,径自出了船舱。登上了岸,有人过来将他抓了。只还顾着王时的面子,不大用力。
王时先下了船,他一直盯着那些抓他的人。要是过分的话,他定然要说的。可他们做的并不过分,一定是容洵交代好的。
他好端端的被容洵拉下了马,心底很不爽。
容洵没走,倒像是等着云宋先走。
云宋看着容洵道,“在这件事里,阿誉最无辜。”
这话一说,容洵便知道云宋明白了他的用意。且她并没有阻止,可见是赞同的。
容洵道,“若他什么都没做,才是无辜。皇上,交给微臣吧。”
云宋心里叹气,不交给他又怎么样?他会听她的吗?
云宋道,“阿誉颇有才名,你们注意分寸,莫要寒了众多读书人的心。”
这已经是拿得出对容洵施压最好的借口了。
容洵微微颔首,将那一抹笑意掩藏了。
脑子转的倒是快,还知道施压了。
容洵和云宋也上了岸,王誉已经被人带着上了马车走了。王时也走了。他留着没什么用,还不如想着如何周旋。
云宋也要登车走,突然有人策马过来。马在他们跟前停下,那人匆匆下马,将书信奉上,“皇上,丞相,边境急报。”
云宋感叹不好,忙将信接过来看了。她看完,又递给容洵。
容洵这么处变不惊的人,看到信的内容,也不由蹙了眉。
因这信上的内容又给他们出了一个大难题。
北渊国太子赵丹,暴毙了。
——
王时驾着马往家赶。这一路上,他又气又恼。最后他把一切的罪责推到了陈氏的身上。
他跳下马,进了府,直冲院子,然后气呼呼的一脚踢开卧房的门。
陈氏还在和府里年长的嬷嬷商议着给云诗裁新衣的事情。因她还觉得王誉并不反对婚事,与她不冷不淡的只是因为上次骗他的事情还没过去。但最终还是会过去。
王时突然怒气冲冲的进来,两人都吓了一跳。嬷嬷赶紧先退出去了。
王时便指着陈氏,将晚上刚刚发生的事情说了。
陈氏一时懵了,随即掩面痛哭,她这些日子到底做了什么?竟把自己的儿子逼成了这样?
又问王时现在王誉如何,只说关在牢里,这事轮不到他插手。容洵和高显全权负责。
陈氏一听,王誉落在了这二人手上,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王时掐了人中,她才醒了。
一醒又哭。
王时不忍再苛责。
陈氏便哭着问,“老爷有办法吗?不能叫阿誉去那种地方的。”
王时叹气,道,“我再想想吧。他太傻,干出这种蠢事来?你怎么竟没发现?”
陈氏语塞。又想起以前王誉说过的话,才发现不是无迹可寻。一时又十分愧疚,若她早发现端倪,若她不强迫他成亲,或许事情不会到这个地步。
可她怎么也想不到,王誉竟是对当今圣上……
想到,又觉得有些羞耻,难怪王誉从不肯说出来。
王时其实并不打算马上出手,他知道,容洵要求的,自己会来和他说。他只是要想好该怎么应付。
正在这个时候,有人匆匆来报。原是宫里来人了,说有边境急报,皇上叫他进宫议事。
边境能有什么事?
王时一边想着,赶紧收拾了一下出门了。
等上了马车,又问宫里来的人,“这消息什么时候知道的?相爷可知道了?”
那人道,“听说皇上半路得了急报,将丞相半路拦下来一道进宫了。奴才来找大人,还有姚大人。”
王时打消了一些疑虑,既然还找了姚轲。那边境的事情便没有刻意先避开他的。
他放下车帘子。那来传召的寺人唇角勾了勾。果真容洵没料错,王时要问这话。好在他提前交代了该怎么回答的。
容洵的确是故意延迟了召王时进宫的时间,为的是他能在王时和姚轲到之前先和云宋有商议的对策。
一旦王时介入,事情的风向就会有所改变。可这事,不能不通知太尉和御史大夫。
可容洵争取来的时间有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