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6章交易

贝克兰德，上午十二点，东区某个小公寓内。

在白天休息的埃姆林·怀特醒了过来，对刚才那个梦境颇有些疑惑。

他似乎梦见了血族始祖莉莉丝！

梦境里，他似乎漫步在一片森林里，头顶上树冠遮蔽了天空，缝隙中有隐约的红色月光洒下。

后来，埃姆林来到一片空地上，看见了天空上的绯红之月，看见了一对遮蔽住半个红月的巨大蝙蝠羽翼。

在血族的传说里，这是古神莉莉丝的象征之一。

紧接着，激动的他飞上高空，去靠近那红色的月亮，却在高处意外地发现自己脚下的那片空地似乎有着古怪的纹路。埃姆林从半空中往下看，发现那有序地倒伏下去的草竟然在空地上构成了一个奇妙的图案，他这几天总是看到这个图案——竟然是“大地母神”教会的圣徽！

他惊愕地重新看向天上，发现红色的月亮不知何时已经变得遥远，而远方的黑暗则被红色的月光照亮，露出了一座教堂模样的建筑。

梦到这里，埃姆林自然就醒了过来，而作为一名血族子爵，他有着基本的梦境分析能力：

“是我这段时间的烦恼，导致了这个梦的出现……”

“我果然是始祖眷顾的对象，但是为什么母神也……赞，赞美您，生命的源泉，万物的母亲！感谢您，始祖！……祂们在暗示我，要想获得晋升‘巫王’的机会，就要考虑去教堂……哪里的教堂？月亮远去，夜幕中出现教堂的轮廓，难道始祖是真的在暗示我加入‘大地母神’教会吗……”

“始祖抛弃了我吗？不，不，这或许是两位神灵的协议。”

埃姆林没有去想别的事情，但彻底改信加入大地母神教会还是有些困难。乌特拉夫斯基并没有用“心魇蜡烛”给自己施加改信的心理暗示，埃姆林就更不清楚自己对母神的敬仰从何而来了。

但既然神已经给自己安排了未来，涉及序列4的晋升机会，埃姆林还是充满希望地翻身坐起，颇为虔诚地赞美了大地母神和始祖，准备再把那封信件拿出来看一眼。

就在这时，埃姆林敏锐地感觉到有个熟悉的味道靠近了自己的住处，那是“审判”，休。

他停下了前往书桌的动作，站在原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披上外套。

果然，没过多久，脚步声逐渐上了楼，自己的房门就被敲响，外面传来了休的声音：

“‘月亮’先生，关于你的事情，‘正义’小姐已经回复了。”

闻言，埃姆林的嘴角顿时扬起，露出了愉快的笑容：“好的，请到楼下的咖啡厅等我。”

门外的人又敲了一下门作为回应，随后步伐渐渐远去。

“我的运气看起来还不错啊……如果能从那位‘正义’小姐哪那里得到情报，就说不定也就不用思考改信的事情了……毕竟大地母神教会只邀请了我一个，还是感谢性质的，不能带上爸妈……”

埃姆林的心情显著变好，他迅速换好了外出的衣服，打好领结，戴上帽子，快步出门下楼。

几分钟后。

“八万镑？！”

埃姆林看着手中字迹娟秀的纸条，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这不是抢劫吗？赤裸裸地抢劫！”

他的对面，佛尔思和休对视一眼，无奈地耸了耸肩。

“冷静一点，‘月亮’先生，你的声音有点太大了。”佛尔思小声安慰他。

“还好我已经将这个包间的里外隔绝，不然外面的人肯定会听到你的声音。”休严肃地补充。

“可是——一个序列4的非凡特性，要价八万镑——”

他的全部身家都没有八万！把他买了也凑不齐这个数字！埃姆林的音调还是高高的，根本就冷静不下来，虽说序列4有关的一切确实都是有价无市，没有参考的话这个价格也就不算离谱，但他还是立刻就陷入了绝望之中：

“我之前听说过一件事情，极光会的A先生收集序列4的残缺配方，并且愿意给提供真实消息的人一万镑报酬，那么我不要非凡特性了，我要完整的配方行不行？”

“这……”

佛尔思为难地看了看埃姆林，委婉地指了指他手上奥黛丽书写的短信：“‘月亮’先生，那上面就是全部的回答了，除此之外，我也不清楚。”

埃姆林只得潦草地把信读完，可惜这位竟然能联系到南大陆非凡势力的“正义”小姐没有给出配方这个选项，她很遗憾地表示，“没有配方，也没有残缺的配方，只有封印物可以售卖。如果你有需要的话，也可以出八万镑，雇佣这个势力里的一位强者帮你把巫王卡拉曼活捉到你面前来”。

与此同时，他注意到自己刚才确实没看清楚，非凡特性只要三万镑，八万是把卡拉曼活捉过来。

但无论是三万还是八万，都是最低价。

“……‘正义’小姐的能量真是惊人，请两位帮我代为转达我的谢意。”

埃姆林看得毛骨悚然，简直感觉这是一种威胁。

他怀疑自己要是出不起钱，就会和信上说的那样被下一个付得起全款的非凡者活捉到人家面前去。

“好的。”

佛尔思尝试着喝了一口东区的咖啡馆的咖啡，被那廉价的味道难喝得频频皱眉，抿了一小口就不再去碰。而休没什么别的表情动作，一本正经地坐在椅子上，比起喝茶更像是来参加审讯的。

“如果你打算接受其中的条件的话，那我就给‘正义’小姐回复了。”休没什么情绪地说。

“或许我需要麻烦二位再帮我跑一趟。”

埃姆林尴尬地笑了笑，在世人眼里，血族都是有钱的，就和龙族一样是长寿和财富的代名词，击败巨龙获得名声和财宝的冒险小说有很多，击破血族城堡的同样不少，但血族有钱跟埃姆林这个血族小青年有什么关系？把他积累至今的全部人偶和那些珍藏的衣服卖了，都凑不齐五万镑巨款！

佛尔思露出理解的笑容，露出了同病相怜的眼神，她很是体贴地从随身携带的小包里掏出纸笔：

“请直接写下来吧。”

“谢谢。”埃姆林发自内心地感激。

他接过纸笔，迅速地写上了对“正义”小姐的感谢词，随后委婉且诚实地说明自己一时半会实在拿不出这么多钱来，可不可以给自己一些关于“巫王”的情报，再不济，自己也可以去南大陆。

写到这里，埃姆林突然注意到一件事情。

“这到底是南大陆的哪个非凡势力？”

“南大陆只有玫瑰学派、原始月亮信徒、部分魔女教派，还有死神教会，‘正义’小姐接触的到底是其中的哪一个？嗯……听说‘愚者’先生座下有一位‘死亡天使’，难道是死神教会？”

“那我如果前往南大陆，寻求‘魔术师’女士的帮忙的时候，是应该直接前往拜朗帝国？”

埃姆林松了口气，现在南大陆北部已经重新建立起了高地国家，原本灭亡的小国遗民们纷纷合并到了一起，完全由玫瑰学派统治。埃姆林对莎伦和马里奇有些好感，如果可能的话也不会介意去救他们回来，但显然，自己并没有这个本事，只能祈祷他们不要遭受太恐怖的折磨。

……

刚把玉米和豆子种好的马里奇忽然鼻子发痒，打了个大大的喷嚏，打掉了一片叶子。

他搓了搓鼻子，把歪了的藤蔓重新扶正，还没松口气，突然就听到站在田埂上的村民大声喊道：

“吃饭了！”

“开饭了！来晚的人分不上西瓜！”

“又脆又甜的大西瓜！”

马里奇当即跳了起来，一个空中转身直奔远处搭起的午餐棚子而去。那边的木桌上，一个个红彤彤绿油油的西瓜已经切好，在阴凉中散发着无人能够抗拒的诱惑。

十多公里外的小城镇里，正在木板房里指导几个孩子写字的莎伦抿了抿嘴，克制住了这个喷嚏。

她走到讲台上，在简易的黑板上书写单词：“很好，接下来，我们来学习下一个词……”

……

“没想到半神的非凡特性要三万镑以上，真是太吓人了。”

告别了埃姆林，带着他的回信离开东区时，佛尔思忍不住对休说道：“还好我有老师，只要消化完了，老师就会直接提供魔药给我，不然我写的那些书肯定不够买材料，会直接吃不起饭的。”

“对了，休，你的魔药以后要怎么办，依然是自己找材料吗？”

休的反应慢了一拍，过了几秒才回答：“……军情九处也会给我提供魔药，我可以稳步晋升。”

“军情九处不太可能让你晋升半神，这个机会他们肯定还是会留给内部的人。”

休依旧没有太大的反应：“到时候再看吧。”

佛尔思理了理鬓角的头发，和休一起慢慢地在街道上走着，她不经意地转了下头，意外地看见巷子里有两个似乎是便衣警察的人押送着一个身上带着灵性光彩的人离开，佛尔思不禁有感而发：“现在针对非凡者的搜查还是很严格啊，雷霆之神教会对待野生非凡者本来就非常残忍……前段时间里，不知为什么，有很多‘律师’和‘仲裁人’失控，被抓了不少。你没事真是太好了，休。”

休的眼睛注视着远处的地标性建筑“秩序之钟”，随意地“嗯”了一声。

佛尔思对好友的平淡反应已经习以为常，回去的路还有很长，她继续絮絮叨叨地说道：

“亚伯拉罕家族内部好像最近有些讨论，讨论要不要移居去因蒂斯，加入那里的新任神灵——曾经的隐匿贤者，现在的奥秘之神麾下。毕竟亚伯拉罕二百年前也在因蒂斯发达过。”

“哎，多里安老师似乎是因为我才不愿意去，但我还是希望，他能和家族的其他人在一起……”

“隐匿贤者……”

“奥秘之神……知识之妖……”

休低声自语，不知道是在想什么。

太阳悬挂在空中。

克莱恩放任自己的身体被阿蒙控制着往前走，目光逐渐变得幽深。

虽然早在看到地图的时候，他就觉得自己很可能回不了“家”了，但后来从真实造物主楼中真正确定这一点，发现这个世界就是自己的故乡后，他还是有种希望彻底破灭，曙光被黑暗吞没的感觉。

“不过我到底还是知道了，不然说不定会和当初一样直接疯狂。”

“在阿蒙面前疯狂，那就是彻底栽了。”

“其实，当初用‘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愚者’做尊名，或许就是灵性直觉给予的启示……在我内心最深处，可能有那么一点点察觉……对了，我记得我是睡觉时‘穿越’的，为什么悬吊在‘蚕茧’内的我，穿的是t恤和休闲裤？”克莱恩微皱眉头，跃跃欲试地想要进入古代迷雾寻找答案。

但他还是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只能使劲引动灵性，做简易的梦境占卜，一边占卜，一边努力地回忆当晚的每一个细节。

终于，克莱恩找到了对应的历史片段：

穿t恤和休闲裤的周明瑞，在晚饭前布置起“转运仪式”，逆走四步，诵念出了“福生玄黄仙尊”等咒文。

在克莱恩的记忆里，当时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可历史片段中的场景不是这样！

周明瑞走完四步，完成仪式后，整张脸刷地苍白，眼神呆滞了不少。

接下来，他动作略显卡顿地吃饭，看书，刷剧，玩手机，似乎在完成预定的程序。

最终，周明瑞来到洗漱台前，看着镜中双眼无神的自己，木然地刷牙洗脸，上床睡觉。

这个过程中，他一直没更换外出时穿的t恤和休闲裤，就那样盖着被子，闭上了眼睛。

没过多久，强烈的光和剧烈的晃动结束了对应的历史片段。

克莱恩睁开眼睛。结束半梦半醒的状态，揉了揉额角，自嘲一笑：

“原来，转运仪式后什么变化都没有，一切都很正常，只是我自己的认知，实际上，我本身就已经发生了异变……”

换做以前，克莱恩肯定会为这件事情的真相感觉惊悚和后怕，但这么久以来，他遭受过的惊吓已经太多太多，世界观都差点崩溃，这种“小事”没法再让他产生太过强烈的涟漪。

“如果那个群星归位的预言是真的，且对应最初那位造物主，那一直沉睡于地心，在比古老更古老的年代就是这样。”

“那位最初一边在等待苏醒，毁灭世界，一边在持之以恒地小幅度影响现实，做出传授仪式等布置，这会不会有点自相矛盾？”

“那个预言肯定也是受影响的人类做出的……”

克莱恩脑子里思绪飞转，这些想法倒是没有瞒着阿蒙，他陷入了暂时无法解答的难题中。

很快，他想起了一句话和一些事情。

那句话是：

“凡分离的必聚合，凡聚合的必分离。”

那些事情是：

远古太阳神，阿蒙和亚当的父亲，刻意将自身的负面人格分离了出来；

靠近地底或遭遇某些污染的非凡者，体内会逐渐产生一个全新的自己；

去了月亮之上后，罗塞尔大帝的性格不自觉发生了一定程度的偏移；

二十二条非凡途径，很多都是彼此矛盾的，就像“魔女”和“猎人”。

“也许最初那位造物主本身就是一个矛盾的集合体，只能通过沉睡来缓解……”克莱恩有了一定的猜测，但无从证实。

他就连“上辈子”那个预言里将在群星归位时苏醒的最初是不是当前时代神话传说里分裂成万物的那位造物主都无法肯定。

这需要更多的线索和更多的证据来确认，不能全凭自己推测和想象。

“我又不是‘空想家’。”克莱恩自我吐槽了一句，将目光投向了上方，天上没有云彩，只有一轮散发着蒙蒙金色光晕的太阳，像是一个监视“需要确认的事情还有很多很多，比如那个所谓的‘切尔诺贝利’是不是‘最初’苏醒前后人类改造出的避难所，比如二十二条非凡途径的特性是不是真的全部源于那位‘最初’，比如群星的位置，现在究竟是正常还是不正常，1368年末日来临是否就是群星再次归于正确的位置，比如第一块‘亵渎石板’的来历，比如月亮之上究竟有什么……”

想到这里，克莱恩敲动的手指突然停顿了一下，低语出声道：

“比如，精灵的故乡，传说中的西大陆，是否还存在，为什么没人能前往……”

两道人影沉默地行走在神弃之地，他们移动的速度从整体来看非常缓慢，像是定格动画。

“你不想去白银城吗？”

阿蒙再一次从克莱恩的脑海中偷到了强烈的抗拒，他的嘴角微微扬起，好笑地问道。

“我不想和你一起去。”克莱恩直白地说，“但我如果不去，你就会拿月城的人们来威胁我，但我并不认为我听你的，你就会放过他们。”

“是的，本体不会放过背叛造物主的信徒。”阿蒙笑道，“我们当然也不会。”

“你和你的本体的想法再一次令我作呕。”克莱恩一边走一遍平静地说道，“明明不曾给予他们任何恩惠，还是他们苦难的根源，却依然高高在上地说那些为了生存而改信的人是活该。”

“他们是我父亲的信徒的后裔，也曾经信仰过我，那就是我的东西，我当然可以支配。”

“生命从来都不是有所属权的东西。”

克莱恩严肃地纠正了阿蒙，随后他想起月城和白银城的信仰交换问题，顿时又有些烦躁。

阿蒙有些好笑地看着克莱恩陷入自我矛盾，他很是大度地问道：

“那你准备怎么办？”

克莱恩思考了片刻，从怀里掏出一个历史投影十字架。

“我在想，要不要干脆和你同归于尽算了。”

“这样至少还能保住白银城和月城，总比我和他们全都死了要好，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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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