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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13章

楚惟以为那是风,或者刚才进来时没关好门。却没想到从外面传来一声极轻的口哨。

他直起身子侧着耳朵往外听,那口哨声又响了一下,声调先沉后扬,听着像是“小惟”。

楚惟怕吵醒肖芷姗,连忙松开她的手,起身往外。

房门关上,切断了唯一的光源,整条走廊立时陷入黑暗。

楚惟适应了一会儿,才看清门口站着一个人,身形气味都像是他。

楚惟已经很久没有主动跟肖璟言说过话。总怕他会笑话自己,看不起自己,远离自己。

那阵子肖璟言也似乎有意回避楚惟,虽然放弃了集训整天窝在家里,却不再主动找他。

当两人在漆黑的走廊面对面站着时,一种从未有过的尴尬扑面而来。

过了许久肖璟言突然出声:“你怎么不穿鞋?”

肖璟言的关注点过于奇怪,楚惟往自己脚上看,光亮从门缝里透过来正打在他光洁的脚上。

楚惟很怕半夜发出响动引人厌恶,所以故意光着脚。突然被肖璟言问到,一时不知如何回答,低下了头。

肖璟言也没真想听到答案,又沉默了一会儿犹豫着开口:“能去……我房间吗?”

楚惟站着不动,肖璟言迟疑了下才伸手来拉。手掌捏着手腕,没用太大力,楚惟却莫名觉得无法挣脱,不知怎么就斜着身子被肖璟言拉着往前走。

他们的卧室挨着,明确来说,楚惟的卧室是从肖璟言原本的卧室里隔出来的一部分。每每从肖璟言卧室门口路过,楚惟都会生出一种冒犯他人的不安感。

所以,自从搬进肖宅之后,楚惟就再也没有进过肖璟言的房间。

肖璟言的房间里铺着地毯,踩上去软绵绵的,明明很舒服,楚惟却觉得浑身不适。

肖璟言反手将门关上,又拉楚惟上床,把还聚着热气的毛巾被往他身上盖。

大夏天的楚惟根本没那么冷,被肖璟言的热情

弄得很慌,无措得想逃。

肖璟言却没给他机会,手脚麻利地将人包成人形粽子才罢休。

楚惟瞬间就被捂出一身热汗,脸红扑扑地看着肖璟言,抱怨似的:“我又不冷。”

肖璟言看楚惟皱着眉头又乖乖蜷在被子里的样子,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忍不住笑了。他很手欠地推了楚惟一下。

楚惟懒得理他,但身体却顺着力道左右晃动,像个不倒翁似的。

肖璟言又推,楚惟又摇,肖璟言再推,楚惟再摇。不知道反复多少次,两人同时看向彼此,突然笑了起来。

原本僵硬着的氛围渐渐松散。

突然间楚惟意识到,这段时间,不光自己一个人憋着气。肖璟言大概也不好受。

楚惟从肖璟言的眼睛里,看到了与自己相似的情绪。

他们曾经那么要好,怎么会闹得这么僵。

楚惟不禁反思。肖璟言是将他和母亲,从楚振矽那个魔鬼手里解救出来的人。是那个谨言慎行、小心翼翼地捧着自己的自尊心的人。

他不应该被自己那样对待。

楚惟低头沉默,觉得自己坏透了。他立刻后悔对肖璟言产生过所有的无端揣测。

楚惟的头越来越低,直到最后被肖璟言俯身握住了肩膀。

即便是到了这种时候,也是肖璟言先说:“小惟,我们不要再闹了好不好。”

楚惟鼻子酸涩,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将额头抵在肖璟言的胸口,磨蹭着轻轻点头。

突然,房间里响起古怪的声音:“恭喜发财!恭喜发财!”

楚惟刚酝酿起来的情绪全被这声音吓跑了,裹着被子往肖璟言身上靠。

肖璟言又仔细观察了会儿楚惟的表情,确定两人冰释前嫌,这才开心地打了个响指:“我有东西要送你的。”

看到肖璟言的笑,楚惟也跟着快速调整情绪,他没想到他们能这么快和好如初,声音带着羞赧:“什么呀?”

肖璟言故弄玄虚,一点点拉开窗帘,露出悬在半空的鸟笼。

鸟笼裹着黑色罩衣,里面不住有声音传出来:“恭喜发财、恭喜发财。”

直到这时楚惟才意识到,这冒尖的古怪声音是只小鸟发出来的。

他还从来没有见过小鸟说话,仰头盯着鸟笼,眼中不免就多了些期待。

肖璟言却突然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买它时老板说它什么都会说,拿回来才发现只会这一句,不过没关系,以后我来教它。”

肖璟言将鸟笼拿下来,拉开黑布。

笼子里,一只通体漆黑嘴巴亮黄的鹩哥正歪着脑袋,瞪着绿豆似的圆眼睛,好奇地打量外面的人。

楚惟肩头的被子滑落,半跪着向前,完全被这只漂亮的鸟儿吸引。他露出久违的笑,伸出手,想摸又不敢上前。

肖璟言看到楚惟的表情,比他还要开心,揽住楚惟的肩膀,两颗脑袋凑在一起看小鸟。他们的气息又重新混在了一起。

“它叫什么?”楚惟问。

肖璟言随口编了个名字:“小花。”

……

“小花。”楚惟从恍惚中回过神来,用手指磕了磕鸟笼的边缘,“你也很想他的是不是?”

小花正展开半边翅膀,用鸟喙整理羽毛,听到楚惟的声音扭过头:“阿言回来了?”

楚惟苦笑,沉进椅子里,无语。他突然很羡慕小花的没心没肺,和这只鸟比起来,自己真是残忍冷血。

十年前,肖芷姗与肖颂禾遭遇不幸当天,肖邑得知消息后因情绪过于激动突发脑卒中,住进了医院。

整整一个月后,楚惟才有机会在书房与肖邑单独见面。

因出血点较少,加上救治及时,肖邑的身体并没有受到太大损伤。他只是肉眼可见地苍老了许多、憔悴了许多,仿佛一夜间就瘦成了一把骨头。

原本绅士矫健的阿公,成了坐在轮椅里的白发老头。楚惟的心很痛,可从小的成长经历却没有教会他该如何表达。

楚惟呆呆地站在书桌旁,静静地看着肖邑,许久之后才轻轻唤了声:“阿公。”

肖邑缓慢抬起微垂的眼皮,浑浊苍茫的眼珠费力地望向楚惟,又过了许久,他才慢悠悠看向放在桌角的牛皮纸袋。

“打开它。”肖邑口齿含混地说。

肖邑一直是家里地位最高的长辈,楚惟从小就很怕他,不是像怕楚振矽那样,而是小辈对很有威严的长辈的怕,因为过于尊重所以带着没来由的心虚。

被叫进书房谈话,曾经是只属于肖璟言才有的特有待遇,楚惟从未奢望过有一天也会如此。于是,他虽然听到了肖邑的话,却依旧站着不动。

潜意识里,他觉得有危险临近。

“打开看看,”肖邑再次开口,那种从胸口深处发出来的气音,让人耳朵发麻,“看过后,你就是个大人了。”

彼时的楚惟才十六岁,是家里存在感最低的孩子。每每与肖璟言站在一起,都会被他的光芒遮盖。所有人都想与肖璟言聊天,楚惟只是他的影子。

楚惟突然听肖邑这么说,除了无措还多出一丝惶恐。

他犹豫着上前,将牛皮纸袋拿起来,触手粗糙却沉甸甸的。那时的楚惟还不知道,他的人生将就此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