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辰率领曹丕曹彰等一众兄弟以及赵云太史慈等几员高阶武将,跟随曹昂进了邺城。
两年没回来,这邺城又繁华了不少。
毕竟自从丁辰从袁尚手中夺得此城之后,这周边再也没有发生过战争,距今已经四五年了。
这里作为曹魏政治中心,实际上也是天下都城,自然吸引了数不清的豪族商贾,以及文人子弟前来求取升官发财的机会。
放眼望去,房屋栉次鳞比,街道两旁店铺林立,行人川流不息。
丁辰跟曹昂并辔而行,路上行走的百姓纷纷避让。
他们两个丰神俊朗的青年,意气风发的跨马走在最前面,身后是浩浩荡荡的文臣武将队伍,令旁边观望的百姓不免生出“生子当如此”的感慨。
曹昂用马鞭指着前方道:“子文,你看这邺城是不是已经大变样了?
你若再晚两年回来,恐怕连回家的路都找不到了。”
“的确如此,”丁辰叹息道:“至少人口比刚走之时多了数倍不止。”
“人多了也麻烦,”曹昂摇头道:“出门到哪里都是人,此前从城门口到王宫一刻钟就到了,可是现在就算大家让路,至少也要半个时辰。”
邺城达官显贵多了,马车自然也多了,而道路并没有变宽,所以堵车也挺严重的。
虽然曹昂作为王太子,出行有人开路,可是等着别人让路也需要时间。
曹昂随即笑道:“不过人多也有好处,当初我给你选的那栋宅邸,当时还不算多繁华,可如今却已经变得寸土寸金。
甚至无数商贾跑去询价,大概都已经做好了巧取豪夺的准备,但一听是你的宅邸,便没人敢打主意了。”
“我要是把那栋宅子卖了,能赚不少钱吧,”丁辰开玩笑道。
看来太史慈声称买不起邺城的宅子是真的,权力就是巨大的磁石,能吸引着无数投机之人趋之若鹜,越靠近政治中心,那房价自然越贵。
“这未来天下都是咱们的,你要钱有什么用?”曹昂没好气的看了丁辰一眼。
一队人马走走停停,终于来到魏王宫门前。
其实这栋建筑依然是当初袁绍修建的大将军府,如今改成王宫之后又重新修建了牌楼。
丁辰跟曹昂下马之后,带领众文武共同进入王宫大殿,而曹操已经亲自迎到了檐廊前面。
荀攸程昱等众文武看了不由感慨,能让魏王亲自迎出宫殿的,恐怕只有得胜而归的丁国相了,其余连曹仁夏侯惇等人都没有这等待遇。
当然,曹操之所以给丁辰如此高规格的礼遇,主要是看他的战功,而非他的辈分。
丁辰连忙走上前去,两年没见,岳父头发又白了不少,而且已经老态龙钟,精神也大不如从前了。
不管岳父在后世人眼中如何狡诈残暴,嗜杀多疑,但对丁辰却是一如既往的信任,并没有丝毫怀疑。
丁辰躬身施礼道:“臣拜见大王,此番西征,幸不辱使命,今已然平定蜀地,特交回兵符。”
“不忙,不忙,回来就好,”曹操像个普通慈祥的老人,轻轻拍着丁辰的肩膀道:“在外面几年,身子骨结实了不少,不过脸却晒黑了,看来吃了不少苦。
待你姑母见到,恐怕又要心疼唠叨,怪罪孤王总是派你出征了。”
丁辰道:“行军打仗自然比不过在家里,好在如今天下已经平定,仗也已经打完了,后人再也不用受那些苦。”
“说的是,咱们进去,”曹操拉着丁辰的手,蹒跚着边走边指着大殿道:“这里原来是袁绍的大殿,以前孤刚见到时,还嘲笑那袁本初故意摆谱儿,竟然修了这么大的宫殿,没有什么用处。
可是如今,这里议事时已经人满为患,快要盛不下了。”
当今的曹操就是实际上的皇帝,掌管着天下诸般事宜,当然需要配置各种属官。
早议跟皇帝上朝也一般无二,再沿用这大将军府廨舍便有些捉襟见肘。
曹操继续道:“孤已经派人在邺城以北选址,准备修建新的魏王宫。
不过以孤如今这岁数,即使把王宫修起来,都不一定有命住的进去,都是给后辈修的。”
丁辰连忙恭维道:“大王春秋鼎盛,正值壮年,何必要说那些丧气之语?”
“生老病死乃人之常情,每个人的寿命都是有限的,不用说那些好听的话恭维,孤王自己的身子,自己心里有数,”曹操笑了笑,又对丁辰道:“你称孤父王即可,称大王有些生分了,听着别扭。”
“诺!父王,”丁辰连忙改口。
“这就对了,”曹操顿时咧着嘴喜笑颜开。
他对着丁辰一直絮絮叨叨,跟个普通百姓家的长者一般无二。
可是当他一坐到大殿中间那位置上,立即便有了俾睨天下的威严,令人望了不寒而栗。
这时候众文武意识到,曹操依然是那个老谋深算的残暴君王,只有在丁辰面前才表现的像个慈祥长者。
曹操沉声道:“今子文平定蜀地而归,功不可没,孤已奏明天子,赐其为陈侯,封骠骑大将军。”
其实此时曹操虽然已经身为魏王,拿到汉室所有权力,但是封侯的权力却只能保留在天子手中,曹操想要给任何人封侯,还是要通过天子。
所以曹操才准备要进行爵位改革,与天子封赏的爵位区别开来。
不过现在还没有实施,只能沿用以前的制度封赏。
陈侯乃是陈县县侯,已经是大汉列侯体系里面最高等级。
而骠骑大将军也是汉朝廷武官体系里面最高的,毕竟再往上的大将军一职并非常设。
曹操总要留给儿子继续封赏的空间。
“多谢父王,”丁辰躬身,领取早已为他做好的印绶。
曹操继续道:“此次西征,子林偷渡阴平,所立功劳亦不小,孤已有赏赐。
另外子丹翻越阳平关,活捉敌将黄忠,这也都是大功,孤赐其为安乡侯,平西将军。”
“多谢父王,”曹真激动连忙给曹操行礼,然后又偷偷看了看丁辰。
西征军主帅丁辰是第一功臣,被封为县侯,下属之中最高便可以封为乡侯。
曾经的曹真在曹府之中自卑懦弱,胆小怕事,在众兄弟面前连话都不敢大声说。
可是自从拜丁辰为师之后,底气与勇气全都有了。
如今除了丁辰之外第一个封侯,而且起步就是平西将军这样的武职,不禁令曹真感慨万千。
谷鸥/span犹记得数年前当初那场家宴,要不是大着胆子站到师父面前,说出拜师的话,说不定现在依然是那个终日躲在角落里的曹府义子,永远不会有机会像今天这样站在大殿中央,受到义父的册封,接受他人羡慕的目光。
这些机会都是师父给的,这一点要永远记得。
只听曹操继续道:“还有,孤要给子丹另一个职务,去雍州做刺史府长史,辅佐你夏侯叔父去吧。”
此时坐镇西北的雍州刺史乃是夏侯渊。
不过夏侯渊毕竟岁数也不小了,让曹真去给他做长史,那自是培养下一代镇守西北的军事长官。
丁辰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岳父封曹真为平西将军,那是另有深意的。
曹真聪明无比,赶紧又一次谢恩。
接下来曹操封曹彰为新乡侯,平南将军。
曹彰虽然立的功劳没有曹真和夏侯楙大,但毕竟是亲儿子,就算越级封赏也没人说得出来什么。
曹彰得到这样的封赏自然喜不自胜,毕竟在众亲兄弟的比赛中他已经领先了,待将来无论父亲还是兄长登基之后,他定然能分到一块富庶的封地。
这封赏自然让曹丕曹植等看了眼红不已,奈何他们只是负责坐镇后方,就算曹丕掌管整个细作体系,但是毕竟不用冒着风险阵前杀敌,所以封赏起来自然比不过曹彰这等冲锋陷阵之人。
曹操继续一一封赏下去,赵云太史慈都被封为乡侯,而魏延甘宁都被封为亭侯,同时都得到四平四征这样的武职。
曹操一边封赏,一边立即授予印绶,这些都是提前做好的,显然曹操对于封赏早就有深思熟虑,既做出相应的平衡,又能让每个人都感到一定程度的满意。
当然绝对满意是不可能的,丁辰除外。
接下来曹操开始赐宴,奖励这些得胜归来的有功之臣。
酒席宴上,曹操也是高兴,不免多喝了几碗。
可是很快他便脸色发黄,额头渗出微微细汗,同时感到腹中一阵绞痛。
丁辰发觉情形不对,连忙上前小声问道:“父王可是身体不适,待儿臣扶您去后面休息。”
“莫要让他人看出来,”曹操微微点了点头,低声说了一句,然后朗声对众文武道:“孤还有公务在身,让子脩在此陪诸位饮宴。
子文,陪孤去书房。”
“恭送大王,”众文武一起起身道。
对大家来说,王太子在这里也是一样的。
曹操把所有随从都屏退,让丁辰扶着,蹒跚回到书房的床榻上躺下,他只觉得天旋地转,头痛欲裂。
丁辰取来湿麻布巾给曹操按在额头上,曹操才觉得稍稍舒服了些。
他闭着眼睛叹息道:“孤这身体真是一日不如一日了,此前喝这么几碗酒,不过跟喝水一样,可是如今却感觉已经醉了,想来真是时日无多。”
丁辰已经改变了这个时空的许多事,他不知道曹操还会不会像本来历史上那样活到六十五岁。
只不过现在看曹操的精神状态,是真的不怎么好。
“父王这或许是头痛之疾发作了,儿臣这就叫郎中前来看看,”丁辰不好接曹操的话,只能出言宽心。
“不用了,”曹操摆摆手道:“孤的确有头痛顽疾,可是那病灶连神医华佗都治不好,其他庸医又有何用?
其实孤到了这岁数,并不怕死。
而且你已将蜀地平定,彻底完成了孤当年立下之宏愿,所有心愿已了,就算现在身故,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父王当真没有遗憾了?”丁辰试探道:“当年高祖皇帝见到始皇车队,曾发出豪言‘大丈夫当如是耳’,当时高祖皇帝不过是一个小小亭长。
而如今父王富有四海,万民归心,难道不能像高祖皇帝一般,开创万世基业?”
“你也认为孤应当这么做?”曹操突然睁开了眼睛,看着丁辰。
丁辰反问道:“难道还有他人也曾如此劝进?”
曹操伸手指了指桌案道:“那个红色盒子,你打开看看里面的奏疏。
那些奏疏,孤并没有回复。”
“这……儿臣看奏疏,恐怕不妥吧,”丁辰迟疑道。
“孤让你看,你就看,”曹操又闭上了眼睛道“你是我魏国国相,本就有代孤处理公文之责。”
丁辰来到书案前,把那红盒子打开,只见里面整整齐齐摆放着许多臣僚上的奏疏。
随便打开一份,是劝进曹操即皇帝位的。
再打开一份,也是一样……
那整个盒子里的奏疏都是劝进曹操称帝的。
丁辰心中当即明白,其实岳父也有更进一步,坐上那至尊之位的欲望。
要不然他也不会把这些奏疏全都这般整整齐齐的码起来,这至少说明他很重视这些奏疏。
其实这也难怪,在真实的历史上曹操之所以击败各路诸侯统一北方,乃是得益于挟天子而令诸侯,曹操若抛开皇帝自己登基,就相当于把手中最大的一张牌给废掉了。
而且南方还有实力强大的孙刘联盟牵制,所以他不得不只能做一个幕后皇帝。
可是如今世间已经没有什么可以羁绊的了,又有这么多人劝进,他又怎么可能不动心?
更何况他已经到了这般岁数,身体还不好,更得把握住这生命尽头最后的机会。
丁辰回到床榻旁边,曹操眼睛不睁道:“都看完了?”
“看完了。”
“你是怎么想的?”
“儿臣以为,父王应当从善如流,听从群臣建议。”
“难呐!”曹操慢慢睁开眼睛,叹息道:“孤一想到改弦更张,便会想起当年王莽众叛亲离。”
“王莽哪能跟父王相比?”丁辰认真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