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稷呆呆的看着他,内心升腾起一股恐惧之感——
疯子,这人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惹不起,惹不起。
白稷此刻恨自己不能多长几条腿,利利索索的逃离现场。
萧景虹,他突然忆起了当时的情景。
说实话,倘若不是萧景虹轻敌在前,先行离去,只留他一人在此,恐怕也不会这般狼狈。
也对,之前他和萧景虹在商量计划之时,两人倒是对贺终南都心存畏惧,设想了再设想,恐生出波折来。
至于这位排行老二的美人师弟,无非觉得他少年清贵,气质不凡,可是若论起功法修为来,不如贺终南太多,所以,没有将他太当回事。
寻思不过借他的身份一用,纳为质子,引贺终南自投罗网,关键时刻,还可以加以利用,让她投鼠忌器,坐收渔利。
谁成想到,这么一位外表清秀典雅的少爷,居然活脱脱是个疯子。
而且还是个不论自己性命,宁死也要拖人下水的疯子。
白稷擦了擦额头的汗,一脸惊恐的看向他。
风狄生双眼冷淡的看着他,面色白皙,没有半点血色。
他嘴角微微渗出一丝笑意,看起来有一股惊心动魄的美感。
白稷此刻没有心思赞美他的花容月貌,只是吓得浑身直哆嗦。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要是换了个人来跟他评说这番经历,他必然是断断不会相信的。
谁能想见眼前如此温文尔雅之人,性情居然如此狠毒。
白稷咽了一口唾沫下去,他望了望四周,希望萧景虹此刻至少能够现身,救自己一条性命。
风狄生似乎积蓄了一点力气在身,他缓缓挪步,拖拽衣袖,慢慢朝白稷移来,步履缓慢沉重。
白稷吓得往后退却了一步,
“你,你想干嘛?”
风狄生斜身问道:
“雪中仙为何物?你老实答我,否则,我让你生不如死。”
白稷舔了舔嘴唇,感到一阵口干舌燥。
他的眼珠子转了一转,此刻这番情景,不就是风狄生在对他严刑拷问。
他在风狄生的目视之下,低下头来,小声说道:
“风,风公子,我劝你不要牵连此事太深,免得有性命之虞……”
“性命之虞?”
风狄生突然倚天长笑,笑声振聋发聩。
笑毕,他突然自怀中掏出一柄匕首,对着手臂就是一刺。
鲜血自伤口由指尖处滑落,淅沥不止。
白稷觉得自己的手臂也是一疼,他低头一看,才发现不知何时,在自己手臂的相同位置处,竟也多了这道伤口。
这道伤口的大小,刀口的形状,还有血流的位置,都和风狄生的手上那处一模一样。
白稷心中一惊,连忙捂住手臂,对着风狄生厉言喝止道:
“你又在发什么疯?你不要这条性命了吗?”
风狄生将匕首在衣带上随意一擦,一抹鲜红留在了白色的腰带上,甚是扎眼。
他不屑轻哼道:
“不是我不要我这条性命,是白公子你,不要自己这条性命啊……”
言毕,他突然猛的向自己腿上瞬时又划了一道。
白稷疼的仰天大叫,豆大的汗珠自脸上滑落。
鲜血很快渗出,染透了他下身的衣衫。
白稷疼的捂住腿上的位置,想为自己止血,却发现风狄生虽然脸色惨白,却连哼都没有哼上一声。
他此刻身姿飘摇,两处伤口也已对他造成巨大的伤害,风狄生轻轻的倚在一旁的枯树干上,双眼直视着白稷,没有丝毫退却。
这人彻底疯了!
白稷在心中下了定论。
如果自己不老老实实回答他的问题,这人就算往自己心窟窿上捅上一刀,只怕也做的出来。
不能以常理论断,无法以常理推测。
白稷见过不怕死的,但是像风狄生这么不怕死,还将性命视为玩物的,他还是第一次看见。
权衡利弊,他决定低头,绝地认输。
不再死命坚持。
白稷双手抱拳,恭敬言道:
“风公子,之前是在下小看与你了,想不到,你竟然是个如此有毅力的人物,在下实在佩服,佩服的紧,有什么话,你尽管说,只是这刀,不要再动了,我实在是受不起,受不起了。”
风狄生斜睨一笑,志得意满,他宛如有神力在身,这两处伤口虽然都在浣浣的留着血,他却丝毫不在意,仿佛这二者根本不存在一样。
只是那眉头不经意的一皱,才显露出他身体的疲惫与痛楚。
想必他受到的痛苦,定然不会少于白稷。
白稷看到此处,心中打怵,更加不敢妄言了。
风狄生冷冷的盯着他,缓缓问道:
“说,雪中仙到底是何物?”
白稷此刻再也不敢在他面前造次,老老实实答道:
“这雪中仙之前一直在白焰教母手中,可是,自从你们去见了她之后,这雪中仙就从她手中去了你师姐手里。”
风狄生听到这儿,心中困惑。
奇怪,明明自己和贺终南只是在那农家小院见了白焰教母一次,而且当时自己全程在场,根本没有见到白焰教母将何物转交给贺终南,为何会有此言。
他沉着问道:
“你当时只是在外院,根本未入其内,凭什么断定,我师姐接了这件东西,说不定是白焰教母将此物藏在了他处,她老人家如今又失踪了,你们就是因为寻不到,所以才误以为在我师姐身上?”
“公子听我细说,这雪中仙非平常俗物,藏是没法藏的,更加无法放在他处。”
“这是为何?”
白稷犹豫之下,这才开口说道:
“此事本不宜由我来说,只是眼下见公子魄力如此,我也只有直言相告了。”
魄力如此?
风狄生冷笑一声。
我哪有什么魄力,只不过是你怕死罢了。
归根结底,说的好听。
“你直说吧,要是有半句虚言,这下一刀,我可就不一定捅在何处了。”
白稷噤若寒蝉,忙点头称是。
“我本不知道这些,这雪中仙的事,还是由萧姑姑,不对,就是萧景虹告诉我的……”
“萧景虹?她不是萧芷珊的娘家人吗?怎么会和你扯上关系?”
白稷的脸有些微红,踟躇说道:
“本来是没有半点关联,在下跟着凤仙公主当差,但凤仙公主与芷珊夫人感情极好,就算是在和方洪当面闹翻之后,这两人为了避免尴尬,私下还是常常见面,只是明面上失了往来罢了,所以,我便认识了萧景虹,还熟悉了起来……”
风狄生看着他畏畏缩缩,吞吞吐吐的模样,心道莫非他跟这萧景虹还有些什么牵扯,不然何至于这般模样。
只是,这两人的年纪,差的怕是有点多吧。
“嗯,你二人的关系,我也管不着,你继续说雪中仙吧。”
“是是是,反正就是每次甘黛黛约上萧芷珊见面的时候,都会带着我亲随,萧芷珊那边就带着萧景虹,她们二人在房里见面,我们二人就在外守着,有时是在谷里,有时是在镇上,反正地点不定,这一来二去,我便于萧景虹攀熟了,久而久之,便有了感情……”
风狄生差点一口咳嗽呛出来,还真让自己猜对了。
不过他之前见过萧景虹的模样,她虽然年逾四十,可是确实保养得宜,不但风姿尚存,而且比起年纪轻一大截的萧芷珊,眉眼脉脉含情,楚楚动人,风情尤胜。
白稷拜倒在此人裙下,倒也不是什么不可思议之事。
他自幼在风家过着富贵少爷的生活之时,已经见识过这等男女之情的威力,所以此刻心中并没有十分感慨,只是冷淡应对。
“我对你们二人的故事没有兴趣,你跟谁好上,我没半点兴致,你继续说……”
“非是在下拖沓,只是因为有了这层关系,所以萧景虹才与我推心置腹,信任非常。我也正是从她那里才得知了这雪中仙的妙处——”
白稷讲到此处,小心的四处看了一眼,巡视一遍,确保没有旁人之后,这才小心翼翼的说道:
“萧景虹乃是清溪山玉潭洞出身,这玉潭洞的祖上与仙法也算有缘,她们曾传言有一种叫雪中仙的秘术,可以令人灵魂永驻,返老返童,不受年月时辰之困扰,萧家祖上代代皆是美人,到了萧芷珊这一代更是登峰造极,只不过她性子寡淡,不爱攀就这些,可是萧景虹年纪渐长,却愈发想寻得这个法子,她费了不少周转,方打听出来这雪中仙落在了白焰教母手中,于是想尽办法自娘家清潭洞来到了这灵渊谷,为的就是伺机而动……”
风狄生听着他的说法,在心中默默揣测,字字分析。
白稷继续说了下去:
“可是她来了之后,才发现白焰教母早就深居简出,常人根本难以见她一面。只不过她运气奇好,这萧芷珊与甘黛黛两人如同亲姐妹,日常不但同宿同眠,还经常在一起成宿成宿说话,就是这层关系,她才打听到了白焰教母的不少近况,不算是一无所获。”
风狄生心生狐疑,犹豫问道:
“这雪中仙既然有永葆青春之功效,为何我们见那白焰教母之时,她已是一副老态龙钟之态,根本不似你刚刚说的那般神奇……”
“公子所言甚是,我当时也有那等疑惑,这白焰教母虽然深居简出,可是我跟在甘黛黛身边,也曾有机会见过她几面,的确就是寻常老态,并没有稀罕之处,我也曾问过她,是不是搞错了?”
白稷说到这儿,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到了关键之处。
“不料有一日,萧景虹偷偷潜来告诉我,说已经发现了白焰教母的秘密——”
“她偷偷潜入白焰教母的居所,竟赫然发现她在无旁人在场之时,根本不是那番老态模样,竟与寻常少女无疑……”
风狄生听到这儿,心中陡然一惊。
此番情景想来之时,也让人觉得毛骨悚然,有些可怕。
一个老态龙钟的老太婆,真实面貌竟然是一位妙龄少女。
“她为何要这样做?”
白稷叹道:
“只怕也是想隐藏自己,免得多生是非吧。所以,她日常深居简出,甚少也外人,也是出于这番目的,不想被人看见真实的模样。”
“也正因为如此,萧景虹才百分百确定了,这雪中仙,的确就在白焰教母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