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的春天要远远比京都来的早一些。

春暖花开，冰雪融化，大地重新现出了绿色的生机。潮来潮去，带来一股远方海洋的腥气。

齐光远站在渔船的一端，摇晃着手中的钓竿，打个哈欠道：“都两个时辰了，别说鱼了，连根水草都没钓到，这里真的有鱼吗？”

薛贵哈哈一笑：“老齐，你的耐心恐怕只有绿豆大小吧。咱们又不是真的来钓鱼！”

“不钓鱼你们坐的那么整齐干嘛？”齐光远嘟囔了一声。

也难怪他会这么多牢骚，丁野带了一条船十几个人，离开镇远城老远，居然什么也不说，只是每个人擎着一根钓竿，就这么枯坐了两个时辰。若非是丁野一力要求，以齐光远的性子早就溜掉了。

瞥了齐光远一眼，丁野也收起鱼竿道：“好了，那就不钓了，咱们说正经的。”

听丁野这么一说，众人也都正色起来。他们知道丁野聚集了这么多的心腹，一定是有重要的事情吩咐。

船上的人还真的都是丁野最信任的人。

冯虎、黄雷和苏紫，这是丁野早在雪疆武堂时期的同伴，如今冯虎是丁野的亲兵队队长，而黄苏两人已然是精兵小队的正副队长。

薛贵、齐光远和能痴，他们都是丁野在凉州招揽到的班底，目前一个负责军法，一个掌管敢死队，还有一个则负责和江湖游侠儿的沟通。

飞云侯、入云龙、熊破阵和翟明珠，他们是从飞云寨收编而来的。丁野离开锦衣卫之前给他们办理了隐秘的身份，如今都算是锦衣卫的编外成员。

黑雪白雪，这一对娇娃也跟随丁野很久了，是他真正的贴身护卫。

至于曹璞和呼延胜，这两个都是新加入的成员，却算得上是丁野的左膀右臂。一个负责练兵，一个负责所有的文书工作，这喙军缺了他们两个还真是玩不转。

对了，还要算上一个狮无惧，虽然才开始修炼，可他的进步很快，如今已经突破了钢境，迈入了真境阶段。这一次为了锻炼他，丁野将狮无惧也一起带到了喙军。

看着这群跟随自己出生入死多年的同伴，丁野道：“还有三天，大军就要出海攻打海盗巢穴。诸位可知道，我们正处在一个非常危险的境地之中，这一次若是应对不好，只怕有去无回！”

“什么！”众人神色都是微变。

“大人，猛禽师这一次大军出动，扫荡个把海盗的巢穴应该没什么问题吧？”飞云侯惊讶的道。他虽然也曾经是一寨之主，可对真正险恶的政治却还是有些摸不透看不清。

丁野却摇摇头，叹口气道：“你还没看清楚吧，我们最大的敌人并非海盗，而是那些并肩作战的同僚！”

众人都不言语了，自从丁野入住喙军以来，虽然靠着雷霆手段镇压了不服气的士兵，可军心显然并非短短半个月时间就能重新振作的。更何况，他们已经发现其他五军都对喙军有或明或暗的不满。

如果是在和平时期，就算和其他五军不和睦也不算什么大事。可一旦出海征战，倘若还是维持这样的局面，等待喙军的结局只怕不会太好。

薛贵道：“还有一件事，需要跟各位说一声。这一次顾元帅有九成的可能将喙军当作前锋部队，如果支援和补给上出了什么问题，后果大家能够想象。”

众人的脸色变得越发难看起来，做前锋不怕，不就是奋不顾身拼命杀敌吗，对在座的人来说，这简直就是家常便饭。

可他们怕的是有人背后捅刀子。如果需要援助的时候却苦等援兵不来，如果缺少补给的时候后勤部队却迟迟送不来食物和淡水，如果等待友军协同作战的时候却发现侧翼没有人帮忙防御，就算是钢铁打造的军队也会撑不住的！

战争，绝对不是单独某一支军队的事情，而是需要很多部队协同作战的。喙军显然已经被孤立了，而顾腾海的布置更像是将喙军推上了一个无路可退的绝境！

可就算明知山有虎，又能怎么办？总不能违抗军令吧，那就等于是把脑袋送上顾腾海的铡刀！

“大人，我们该怎么做？”众人越想越是心寒，不过他们依然把目光投向丁野。

他们每个人都是有能之士，也都能够独当一面。不过每当遇到最重要的决定时，他们还是选择相信丁野。原因就是，丁野总是能够找到一个最完美的解决办法，无数次的带领众人绝处逢生，还顺便捞上一笔便宜。

丁野深吸一口气道：“这件事，我的确是想出了一个应对的办法，就由曹璞来给大家讲解吧。我们究竟是在猛禽师站稳脚跟，彻底打造出一支强兵，还是灰溜溜的滚蛋，全看这一次了！”

“请大人放心，我们一定万死不辞！”众人群情激昂的起身，一起向丁野表明心迹。

他们心中清楚，这条船上都是丁野真正的亲信，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们已经无路可退，也不需要其他的退路。

就一起战吧，跟着丁野，或者荣光，或者死亡，没有其他的选择！

喙军的旗舰是一艘楼船，足足有三层高。密密麻麻的风帆悬挂在甲板之上，海风把帆吹的鼓鼓的，巨大的楼船乘风破浪，全速向前。

在楼船的四周，还有二十艘小一点的战舰，这就是喙军的全部家当了。五千名喙军的精锐就乘坐这些战舰，作为前锋直捣杀戮岛。

杀戮岛是东海上一个隐秘的岛屿，距离镇远城大概有一千多里的距离。因为地方偏僻，甚至连最精确的海图上都没有杀戮岛的存在。这一次若非有卧底密报，猛禽师也无法掌握杀戮岛就是杀戮舰队根据地的秘密。

不过喙军并没有一出航就立刻直奔杀戮岛，这东海海域上有太多的海盗密探，倘若一开始就摆出架势，傻子都懂得提防了。

同时出征的还有爪军、鸽军和鹰军，四支舰队如同四支利箭一起从镇远城出发，分别奔赴不同的方向。不过其他三支军队都是起迷惑作用的，他们会和喙军一起先在近海进行几场围剿战，让海盗以为这只是一次例行公事的清扫。等海盗们放松警惕的时候，喙军再以奇兵的姿态直扑杀戮岛。

这个计划不可谓不完备，如果完美执行的话，至少有七成成功的几率。可惜丁野知道，有人不会愿意让喙军成功的，理由很简单：喙军的提督是丁野，那就不行！

站在甲板上，丁野望着滔滔沧海，只觉得自己太过渺小了。那一个个浪头翻滚着，轻松将巨大的楼船托起又放下，跟自然的力量比起来，人类简直就像是一群蝼蚁。

“大人，发现几艘快艇，应该是海盗的探子。”薛贵箭步而来，向丁野禀告道。

薛贵如今不止掌管着军法，麾下也聚集了一批丁野亲自挑选的高手。这些人的工作就是搜集和分析各种情报。丁野将这支部队命名为“鹰眼”，只有拥有了一双好眼睛，指挥官才能真正的运筹帷幄。

同时递过来的还有一副海图，上面清楚的标注着舰队的位置，附近岛屿的方位，还有一些小小的红点，正是发现海盗快艇的地方。

从海盗快艇出现的方位可以看得出来，对方构成了一个四平八稳的包围圈，无论舰队去哪一个方向，一举一动都会落入海盗快艇的追踪之下。

“这些海盗很小心啊。”丁野道。

薛贵点点头道：“如果不是这样，他们也不可能在东海肆虐了五六十年。一直以来，朝廷都下力气想要根治这些海盗，可惜没什么太好的办法。”

“能不能想办法对付这些快艇？”丁野又问道。

“很难……他们的快艇速度很快，而且对附近海域要比我们更加熟悉。我们手底下真正值得信赖的人都是从塞北和京都带过来的，水性不佳。而水性比较好的，又都是喙军原来的那些老底子。”薛贵道，“说实话，我不信任他们！”

丁野叹了口气，虽然用强力手段压服了喙军原来的那批人，可他知道很多人心中还是不服气的。甚至丁野也知道，军队中有不少的军官和士兵是希望打败仗的，这样一来自己这个提督就要倒霉了！

“既然这样，就换一个思路。如果我们不去打海盗，让他们主动送上门来如何？”丁野道。

“大人的意思是？”薛贵眼睛一亮。

“这些海盗就好像海洋中的鲨鱼，闻到血腥味就会扑上来的。既然如此，就给他们一点血腥味闻一闻！”丁野目露冷色道。

“三哥，咱们要不要动手？”距离丁野的舰队足足有一百里的一处海域上，一座礁石构成的小岛上正有几个人在密谈着。

“老六，你确定这些消息准确？”坐在当中的一个虬髯汉子盯着面前的一副布防图看个不停，目光中露出一丝的贪婪。

“是我亲自打探来的！一连三天，喙军都是这么布防的。”被称为老六的正是东海三大海盗之一的巨鲸帮六当家，人称海鲨的李剑。巨鲸帮一切打探消息侦查情报的工作都是此人负责。

“不应该啊……这个布防有大漏洞，如果被我们点上一把火，岂不是要烧个通透？猛禽师的将领怎么会犯这样低级的错误？”虬髯汉子犹豫道。他是巨鲸帮的三当家八爪章鱼熊海，这一次奉命带队跟踪纠缠喙军。

熊海还是很谨慎的，他知道自己的每一个决定都会牵扯到许多人命，也关系到海盗是不是能在这一次围剿中生存下去。比起李剑，他需要更多的信息才能做出判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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