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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君阳猛然抬头,看着慕容画楼,没有犹豫便脱口而出:“当然不会,我又不是老式的男人!”
老式男人才会娶妾生,养在正妻名下。
可他不是,他是留英伦的绅士,他忠贞婚姻,尊重爱侣,怎么可能做出那等事?
再说,他又不是长,继承香火自有大哥,从来没有人逼过白云灵必须诞。只是她自己看不开,母亲有时似是而非的话,张君阳都拿捏不准,灵儿就误会了,然后整晚睡不着。
她误会旁人嫌弃她没有嗣,已经到了草木皆兵的地步,张君阳从来不愿意多提,怕她想偏,加重他的负担。
他说他会解决,是因为他下定决心好好和妻谈这件事,哪怕她大哭大闹,也不能让这件事一直折磨她。该看病就去看病,配合治疗。
解决这件事的根本,就是怀孕。
张君阳发觉白云灵不对劲到了很严重的地步,是在画楼孩满月礼的半个月前。
他有心那时便认真对待,可家里有桩生意,跟浙江那边起了摩擦,他一直和父亲运筹着,白云归孩的满月礼他都是抽空而来。
这件事尚未完全解决,姑母出了车祸,然后逝世。
如倾就疯疯癫癫赖着他。
他还没有来得及布置一下,既把如倾推开,又不伤害她,白云灵就擅自跑回了娘家。
所有的事都好似堆在一起。
“大嫂,原本是我们家的事,我不想麻烦您。可您这样误会,我不想因为这些虚乌有毁了您对我的信任。”张君阳声音低了几分。哪怕是解释,他也要让画楼明白,他很为难。
弦外之音,是希望画楼下次不要管他的家事。
画楼眼眸微静。张君阳好强,不喜家里事被外人蜚短流长,哪怕是外家人。
画楼有些讪讪然,她刚刚还想着收拾张君阳,冷静下来,才发觉自己也是这种人,不喜欢外人窥视自己的家事,她相信自己能处理好。
这种性格,说的好听叫自信,说得难听叫自以为是。
看结果如何。
若是聪明人,最后把事情办得圆满漂亮,能赢得别人赞一声自信。倘若不能,便是自以为是。原来二者之间,只差毫厘。
她倏然沉默下来,静静听张君阳说话,比刚刚认真。
张君阳感受到了她的善意,态也更加柔和,他沉吟片刻,才道:“我有四个叔叔,却只有一个姑姑。不管是祖母、父亲还是族人,都疼爱姑姑。她的婚事是祖父辞世后,家父做主。后来她守寡,家父就内疚亏欠她。她做生意,家父不仅没有劝说她不要抛头露面,反而处处帮衬她。
姑母自幼受祖父点拨,做生意颇有手段,又得家父处处维护,她积下一笔丰富家当。
虽然我和父亲都觉得这笔钱不算什么,家里生意上不缺这点东西,可对于落寞的周家其他房头而言,是笔巨款。
周家人打这笔钱的主意,所以葬礼时,他们分外热情。我们是如倾的外家,倘若我们不帮她,她一个人如何应付?她又没有姑母聪慧的天赋。”
画楼微微颔。
张君阳还是这样会说话。
他先说他和父亲对姑母的感情。就算兄妹不和,妹妹去了,长兄作为外家人,也应该照顾妹妹的遗孤,何况他们感情深,就更加不可能袖手旁观。
周如倾又是个没脑的,她的叔伯又利欲熏心,她的未来,只能张氏父帮着谋划。
他又暗示画楼,张家家产丰厚,他们帮周如倾,绝对不是为了她的遗产。
见画楼没有异色,张君阳声音更加沉稳,道:“一个月前,我们家有艘船在浙江被劫了,船上的船员和货物被一洗而空。”
画楼蹙眉,心头微骇。
“父亲说,如今大哥是南方政府陆军总司令,江浙也是南方地盘,一般的盗贼知道张氏是白总司令的姻亲,都会顾忌几分,事情可能有些复杂。”张君阳沉声道,“父亲怕自己猜测错误,误导了大哥,就什么都没说,让我暗中处理这件事。
我打听了很久,可是那批货音讯全无。丢了货,赔客人钱财事小,毁了张家的声誉事大,我明知灵儿担忧嗣问题,却没有功夫坐下来和她细谈。想着先把这批货找到再说。可是货还没有找到,姑母就去了。
姑母去后,如倾很难过,她哭昏好几回。除了自己家和我的公馆,哪里都住不得。
前段时间,母亲和四妹怕如倾胡来,传出什么不好的话,让灵儿误会,特意搬到我的公馆去。可如倾看到母亲和四妹,就发疯起来。
她的模样很可怕,母亲和四妹说她疯了。
她们回了张家花园,如倾在我面前倒是没有发疯过。
我明知她可能是装疯卖傻,可又不能现在点破。最近父亲在处理姑母的家产,周家那些人没皮没脸,说什么姑母是周家媳妇,应该交给老爷和老处理。
幸好周老爷和周老是明白人,没有插手。周老还在我母亲面前哭,念叨姑母的好,比亲生女儿还要好。
姑母常年孝顺他们,逢年过节礼丰厚,平日也常常差佣人去问双亲身体如何,用可缺,暗地里背着其叔伯,给二老塞了不少钱,让二老衣食无忧。
周老爷就当着族人的面,说既然应该交给他处理,他就委托舅老爷来办,周家那些人才消停些。
可到底是被周家人耽误了些功夫,姑母的遗产还在算,至今没有全部清理好。父亲说,姑母的生意我们自己家买下来,钱就全部换成金条,替如倾保管,将来给她做嫁妆。
如倾未来的婆家如果想要姑母的生意,就算我们家给如倾的陪嫁,再还给她。
这一切办下来,总是要功夫。
如倾不懂事,这边还伤着心,扭头又想用姑母的死,博取我的同情和可怜,缠住我,父亲和我是不可能让这种人进张家门的,大嫂,这句话您帮我转告给灵儿。”
画楼又是轻微颔,却不多言。
如果张君阳句句属实,张氏父为人倒也厚道。
提到周如倾发疯之事,张君阳很理智的说,她是在装疯卖傻,只是想博同情。既然她还有心情装疯,肯定不会伤心过。
张君阳告诉画楼这个,是想告诉她,等周遗产处理妥当了,他会亲手解决周如倾的事,不会让她破坏自己的生活。
又说张和张妍怕周如倾胡来,特意去他的公馆,还说张偲觉得周如倾人有问题,是在告诉画楼,不仅仅是他,张家其他人也看不上周如倾。
她缓缓松了口气,抬眸看着张君阳:“这些话,我会转告灵儿的。”然后墨色玛瑙般的眸微转,她幽幽开口,“君阳,我问你一件事,你如实告诉我……”
张君阳问什么事。
“这些话,你如果说给灵儿听,她不会不体谅。你为何什么都不说?”画楼道。直到她比他逼急了,他才如实相告。
夫妻之间,有什么比彼此坦诚更加重要?
过日哪能避免磕磕碰碰,这些基本的沟通都没有,彼此猜忌,再好的感情也要被消磨。
张君阳声音微低:“丢了货的事,是生意上的,我不想她担心。姑母遗产的事,我还没有来得及跟她说,她就来了官邸。姑母葬礼后,如倾闹得死去活来,她不愿意住在我们家老宅,只想回姑母的宅。
可她那样的,周家人趁虚而入,她肯定不会应付,姑母的心血就打了水漂。父亲问她除了周公馆,还想去哪里,她说了我的公馆,我父亲和我便一起将她接过去。灵儿看到了父亲亲自送人过去,怕是误会了……
我前两次来,刚刚想说如倾,她立马就打岔……”
他们结婚也快一年,白云灵因为无孕,她自卑起来,原本对张君阳满满的信心,渐渐被消磨。
她猜忌着丈夫,就开始闹情绪。
张君阳又有他的傲气和顾忌,两人不曾开诚布公,导致今日局面。
画楼长长舒了口气,笑容轻快起来:“我已经明白。你有错,灵儿是你的妻,你为了丢失货物而忧心,却不肯告诉她,她肯定多想了。你是她的丈夫,就应该处处体贴些……”
张君阳见画楼虽然批评他,可笑容却真诚,他便明白,她相信了他的话。
有种如释重负,张君阳心头的重石落了地,他微微一笑:“是我不对。”
这次的语气比前面说的更加诚恳。
“灵儿也有不对,她还是年轻了些。”画楼道。却没有像骂张君阳那样,仔细分析白云灵哪里不对,一句年轻概括了,很维护她。
张君阳不免又笑。
“今天忙不忙?”画楼问。
张君阳道:“事情可以挪到下午做。”他明白画楼想留他们在这里,亲眼瞧着他们夫妻握手和谈。
“留下来吃午饭。”不等张君阳回答,她已经起身,喊了管家,说六姑爷今天在官邸吃饭,让他准备好姑爷爱吃的菜。
然后转身对张君阳道:“灵儿在房间里,她还没有吃早饭,你帮我送杯牛乳和蛋糕上去……”
张君阳连忙起身道是。他端着佣人交给他的托盘,脚步轻快,甚至有些迫不及待,似个急着见到心爱女的毛头小般。
画楼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