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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猪娘打完电话之后,我们五人开车跑到了离省会城市半个小时车程的一个县城。
在那个县城里,我单独一人找到了一个门面很小的房屋租赁中介公司,拿出了五千元钱摆在了中年女老板的桌子上。
我提出的要求只有三个:安静、地形复杂、今天就要。
女老板估计看出了我不是善类,但是在重金的诱惑之下,又在我和气亲切地再三保证不会出事,只是为了我老板养个女人,不让老婆发现的说法之下。
她答应了下来
两个小时之后,我得到了房门钥匙。
房子唯于一个荒废的工厂旁边,是这个工厂原本的宿舍楼,房东如同其他业主一样,早就搬走了,旧房子用作出租。楼房下面的几条小巷子四通八达,人们为了出入方便,甚至在工厂的围墙上都开辟了很多的缺口作为通道。
再接下来,我们出去买了足够六七个人足不出户的口粮、酒水之后,再次开车回到了省城。
在省城,我们去了几家不同的超市,在里面分别买了几捆绳子和几件衣服,帽子。
一切准备妥当,回到了宾馆。
我让大家都回到各自房间里,尽可能的好好休息一下。
因为,当猪娘打来的电话声响起之后,也许我们就再也没有了躺在宽大柔软席梦思上休息的时光。
永远没有。
晚上七点多,我一个人坐在床上,没有开灯,也没有任何声音,房间内安静到几乎可以听见血液在血管里流动的声音。
脑子里面好像想起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想。
通常,一个人在面临生死关头的时候,都会乱了方寸。
但此时此刻,我却没有感到一点点的慌乱或急躁。
无论是谁,只要他真正做好了死的准备,这个世界,就再不会有任何东西可以扰乱他的心志了。
挂掉了那个打给廖光惠的电话之后,我就没有想过自己可以活着走出这座城市。
所谓尽人事,听天命,唯此而已。
在这死一般的寂寥当中,电话终于响了起来。
喂,钦哥,你们快过来。电话里传来了猪娘的声音,有些急切,周围的喧闹声比中午还要热烈。
嗯,在哪里?
我在破街吃东西,就是酒吧一条街后面那个吃摊子夜宵的地方。
二十分钟之后打你电话,不能跟丢。
车子停在破街灯火辉煌的路口,还没等我打通猪娘的电话,他就已经奇迹般从熙熙攘攘的人群当中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猪娘,你怎么过来了,人呢?
不碍事,钦哥,他们还在喝酒。你跟我来,我们守在他车边上就行了。跟住车,人就走不掉。喏,波哥,你往前开,前面右拐。猪娘边说边挤上了后座。
猪娘,找到适合动手的地方没有?
钦哥,是这样,这个杂毛在外头有个情人,大学生,跳舞的,应该绑在一起还没多久,我跟他这几天,他每个晚上都会去河西的大学城接那个女的出来玩,我刚就坐他们旁边桌,听他说,等下也要去接那个女的。
嗯,然后呢?
这个杂毛很爱玩,一到晚上就精神的很,每天不是唱歌就是喝酒,通常搞完都是早上两三点。而且他每天都会送那个女的回去,开房也只是日一次就走,从不过夜,应该是怕家里的堂客晓得。
哦,大学城那边?
是的,那个女的没住宿舍,在大学城江边上租的房子,就是那条笔直的临江大道,很偏,晚上根本就没人走,岔路也多,比他住的那个小区适合多了。
说完这句话之后,猪娘居然舔了舔嘴唇,又飞快的轻声跟了一句:
那个女伢儿长得真要得,老子就是没得钱。呵呵呵。钦哥,你等下看咯。
我有些恼怒地瞪了猪娘一眼,他双眼中原本闪烁着的晶亮光芒,立马就黯淡了下去。
他会不会不送那个女孩,让别人去送,或者是直接睡宾馆呢?事情必须尽快办完,我没有太多时间了。
不会!我看了两天哒,每天他回家不管多晚,家里的灯都是亮着,有人等的,他不会不回去。那个女孩应该很会哄男人,反正我看到的,只要那个女孩来了,都是他自己亲自陪,亲自送。他今天应该不会突然发神经不送了吧?
在我的追问下,原本信心满满的猪娘也不禁有些忐忑了起来,这让我越发有些不满,语气也随之变得严厉起来:
你他妈到底搞清楚没有?
后座上,简杰突然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说:
钦哥,不碍事,龙云可以在宾馆动手,实在不行,我们等到早上,在宾馆动手也不是没机会。
他讲的对,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没有万无一失这么一说。
猪娘其实已经做的很不错了,只不过是由于眼下这件事情太重大,导致我自己的神经过于紧绷。
规整了一下心情,我抽出烟来,给猪娘发了一根:
猪娘,辛苦你了。
我默默看着街对面的一辆宝马七五零,小小车厢内,没有一个人说话。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猪娘突然从后面轻轻推了我的肩膀一下,说道:
就是他,当中那个人就是他。
顺着后视镜,我看了过去。
四个男人前前后后走了过来。
其中三个打开旁边的一辆本田车,坐了上去。另一个穿着打扮都很讲究,但却不伦不类带顶棒球帽的大胖子,则独自一人拉开了宝马的车门。
胖子?
是的。
得到猪娘的确认之后,自打张总失踪以来,我第一次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意。
好,周波,跟着!
龙云,我低估了他的霸蛮不错。
但是,他又何尝了解我胡钦,什么叫做真正的不依套路出牌。
车子跟在葛总他们后面不紧不慢地开着,过了横跨大江的长桥之后,景色开始慢慢熟悉了起来。
没有了之前酒吧一条街上的喧闹与繁华,也没有了市中心那么多的高楼大厦。车子行驶在一条不算很宽,但是两旁都种满了法国梧桐,绿树成荫的道路上。
在路灯下,人们或是单独负笈而行;或是亲密相拥于花前月下;或是三三两两的运动归来,拿着冰镇饮料,一身臭汗,不时暴发出爽朗的欢笑声。
每个人的面孔都是那样年轻,如同我和我身边的兄弟们;不同的是,他们朝气蓬勃,而窝在狭小车厢的我们,拥有的只是一片暮气沉沉。
我没有经历过这些年轻人的生活,但是这种生活对于我而言,却是那样熟悉,又那么遥远。
因为它一直活在我的梦里,活在我的记忆中。
随着车轮的转动,街边一栋普通而熟悉的四层水泥楼慢慢由我的眼前向着后方褪去。我仰头后望,楼下一个小小的糕点屋里,人影憧憧
我们来到了大学城。
这是我弟弟正在求学的地方,也是君曾经生活过几年的地方,更是为了见她,我几乎每个周末都会来的地方。
那栋楼就是君当年的宿舍楼,就在楼下的那家糕点屋,我们曾经很多次用一根吸管共饮过咖啡,那里的咖啡很甜。
不苦。
我带着无比的嫉妒和羡慕,看着窗外一切,过去的美好回忆横亘在胸,不知不觉中就化成了一股让人喘不过气来的酸楚。
车子继续飞驰,开过一个广场,街道两边虽然大多还是学生,气氛却渐渐地热闹了起来。
路的两边摆满了卖各种各样小玩意的摊贩,生意火爆的小吃店也随处可见。
这里的学生和之前那条路上的有些不同,他们普遍穿的更加好看,更加时尚,也更加不像学生。
猪娘的脑袋从后座上探了过来:
波哥,注意点,就要到了,这里就是师大的艺术学院。那个老杂毛的情人就住在前面那条巷子里。
葛总一行的两辆车一前一后靠在街边停了下来。
我们拐进了离他们五六十米开外的另一条小巷,掉头之后,也停了下来。
葛总与他的跟班们已经走下了车,围聚在车旁的一个烧烤摊上,状态悠闲地正在点着些什么小吃。
没有过多久,葛总把电话凑在耳边,说了两句之后,马上挂掉,抬起头来到处张望。
我看见一位非常漂亮,打扮也十分入时的女孩从前面那条巷口走了出来,以一种异常夸张的雀跃姿态扑向了葛总。
我心中一冷,飞快扭头看着猪娘问道:
猪娘,你不是说这个女的房子租在江边吗?怎么在这里,这么多人?
钦哥,刚才那个女孩出来的巷子另一头就是通江边的啊。我都看过了。
那他等下送那个女人回来,你怎么晓得他要走江边上,万一走这边怎么办?这么多人?
你放心,姓葛的家住在环城,他只要回家,一定是走江边,刚好上三桥,这边绕圈了。
好,明白了。
当我再次回头的时候,葛总已经张开双臂,将女孩抱在了怀里。
那一刻,葛总背对着我,靠在他肩上的女孩我可以看得清清楚楚。在她的脸上,我没有看见幸福,如同当年我拥君入怀的那种幸福。
我只看到,她在那一瞬间扫视了一眼周围几个同样在吃烧烤的女孩,脸上表露出了一种让人极为讨厌的骄傲和得意。
为什么一个这样的女孩,不愁吃,不愁穿,还有幸在高等学府求学,却心甘情愿成为了一个婊子。
一个有着自豪感和优越感的婊子。
种种的欲望,无尽的需求让身为大学生的她成了婊子,也让想做大学生的我变了流子。
欲望与贪婪,妥协和出卖,这就是我们创造的世界。
没有多做停留,吃掉买好的烧烤之后,葛总的车掉转头,再次开往了市内。
葛总的车子原路返回了酒吧一条街。
待他们下车走后,我们也在不远处的车位上停了下来。
这一等就直接等到了快凌晨两点,痔疮都要坐出来了,已经有些醉意的葛总这才在众人的簇拥下,搂着女孩走了过来。
今天运气还算不错,葛总并没有去开房,而是直接开着车,又过了大桥,奔向了大学城。
一如猪娘所料,这次,葛总没有走之前那条路,而是沿着空旷的沿江大道,一路飞驰。
一是猪娘已经弄清楚了具体地址,二也怕葛总发现。路上,我们离得很远,在夜色中只能勉强看见后面那辆本田车的红色尾灯。
钦哥,今天万一不顺利的话,是不是要现场弄死他?
一片沉寂的车厢中,开着车的周波突然说话了,头都没有偏,两眼依然死死盯着前方,空洞而坚持。
要不要弄死葛总?是不是让手中染上人命?
出来之前,我和小二爷两人有过一次关于这趟省城之行的讨论。
当谈到假若张总真出了事,我该如何应对的时候,我和小二爷之间产生了分歧。
小二爷的意思是直接搞定龙云的家人,让他投鼠忌器,从而让我们这边获得更大的转圜空间,就如同我们当初对付黄皮和金子军一样。
我不同意。
并不是因为我仁厚,是因为我不傻,我见过了廖光惠当面交代我任务时的样子,而小二爷没有。
廖光惠虽然没有很具体的给我说出葛总的一切,但是我能想出来。从他不愿意自己直接插手,也从他说庞先生不会直接插手的话语中,我就能想出来葛总是个什么样的人。
一个在场面上有着极硬靠山,甚至连庞先生都不方便直接出面打压的人;一个在黑道上可以让廖光惠有所顾忌,可以让龙云甘心卖命的人。
龙哥虽然算不上省城的头号大哥,但是在这座城市里面,他也绝对有着说得起话,办得了事的实力和地位。
这样的人,不是光有钱就能够搞定的。
所以,如果张总出了事,我唯一的办法,就是动葛总。
小二爷想了很久之后,问我为什么?
我告诉他,我看过古龙的很多书,在不同的书里有两个人,一个叫做律香川,一个叫做天机老人。
律香川是从基层打起来的小弟,在办事的时候,非常谨慎,从来都不让自己犯错。因为他只要错一次,就是死无葬身之地。
龙哥就是律香川。
这么多年,由一个小流子混成一个大哥,这次事件幕后的利害与轻重,龙哥不可能不明白。他绝对不可能随随便便就淌这趟混水,一旦他真插手了,那就一定是做好了万全准备。
而这些准备当中,第一件做的事也许就是保护好自己和家人。
因为他和律香川一样,输不起。
而葛总不同,他是天机老人。
百晓生的兵器谱上,天机老人排名第一,所向无敌。
对一个人而言,盛名与权力,就像是水中加了醋一样,水加了醋一定会变酸;人长时间享用盛名与权力,也一定会被腐蚀,无论多强的人。
所以,天机老人死了。
葛总在省城,就如同天机老人。在一个圈子中呼风唤雨的时间长了,还会做到时时刻刻小心翼翼吗?
你不会想到有人敢动你,能动你。
更不会想到几个外来的乡下小流子动你。
而且,再说回来,我动了龙哥也没有,就算是把他全家抓了威胁他,他大不了抽身而退,不做这件事了。
他不做,不代表葛总不做,在省城,他既然能动张总、敢动张总,那么,手底下可以办事的人,会只有一个龙哥吗?
如果是这样,我又该怎么办?难道再去抓别人的家人?或者是杀了龙哥的全家?
这显然都是毫无意义的做法。
任何事都讲个平衡,龙哥与张总不在一个级别。
张总出事,能保他,够资格保他的也只有葛总。
所以,葛总在,张总在。
张总不在,我就必须要给各方各面一个交代。
那就是,我将和葛总一起,给张总陪葬。
杀!
当我说出这个字的时候,周波依然没有回头,但是我清楚看见,咫尺之外,他脖子上的青筋猛地一跳。
车子在很远的地方就停了下来,我和周波两个人走下了车,贾义、小黑、简杰三人则继续开车前行。
两边街灯将沿江大路照的灯火通明,对面防洪大堤上的风光带里,偶尔还能看见三三两两,你侬我侬的情侣。
我双手都插在屁股后头的牛仔裤袋里面,周波则把拿着枪的一只手横搭过来,手腕靠在我的肩头,手掌与枪都藏在我的肩胛骨后面。
两人尽量保持着最快却又不会引人注目的脚步节奏,走向葛总一行。
葛总与他的三个随从早就下了车,随从们站在十米远处的一旁抽烟闲聊,葛总则抱着那个女人,窃窃私语地说着什么。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几个人的脸部表情也开始逐渐清晰了起来。
葛总依旧恍然不觉地与那个女人亲密相拥,而那三个随从在闲聊的同时,开始不断用眼光扫向了渐渐靠近的我们。
最初他们的眼神中还带有几分警惕。
当他们扫视过我脸上的时候,我没有躲避。反而是用一种崇拜艳羡的目光看着他们的两辆车,再刻意迎向那几人的目光,嘴里故意用有些大声,但又不会过于夸张的语调对周波说道:
哎,你看啊,宝马!我操,老子毕业哒也不求这么好,赚到旁边那辆本田,我就心满意足哒。
周波极为聪明,点头搭脑的附和着我。
看见我们的表现,那几个人的脸上浮现了几分克制不住的笑意。
笑得高傲而自豪,甚至还有几分无德权贵望向贱民的那种厌恶之感。
我知道,那一刻,在他们眼里,我和周波只是两个一文不名、落魄夜归的穷学生。
流子就是这样,精神世界里挥之不去的自卑让他们不论在什么时候,都忍不住要享受那种物质带来的虚荣。
我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再继续瞪了我们两眼之后,三个人都把脸扭到一边,继续闲聊了起来。
我抬起头,看向前方。
葛总已经近在咫尺,那个女人胸前,V领的T恤下,一道雪白深邃的乳沟清晰可见。
葛总的背后,两道车灯迎面照来。
那是贾义他们已经掉转回头。
下一秒钟,我突然用此生所能达到的最快速度奔跑起来,边跑边将始终插在屁股口袋中的手掌抽出,黝黑的枪口指向正在深情依偎的两人,同时,嘴里大叫一声:
葛总!
所有人都闻声看了过来。
那一瞬间,葛总与三个随从的眼中满是诧异与惊奇,葛总甚至还表现出了些许的不耐烦。
但是马上,所有人的身体都变得僵硬,那个女孩好看的小嘴也猛地张了开来,睁大的双眼中放出如同见了活鬼般恐惧的光芒。
除了我和周波的脚步,周围一切都好像变成了一副静止,诡异的油画。
嘎~~~~~
橡胶轮胎极速摩擦水泥地面的尖锐响动传来,打破了这种奇异停滞的画面。
所有人又开始动了起来。
那个女人的身体猛地一抽,飞快埋下头,双腿没有丝毫移动,但是一直抱着葛总腰部的双手一转,整个上半身埋入葛总怀里,躲在了他的后边。
葛总脸上肌肉猛地抽动了几下,嘴唇蠕动两下,好像想说些什么,但却又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只是空洞地张着嘴,露出一排因为长期吃槟榔而变得漆黑泛黄的板牙,丑陋而又恶心。
当我将目光从这两个人的脸上,移往旁边三个随从的那一刻。
我几乎立马感觉到自己的头发和全身上下每一根毫毛都如同过了静电般,从毛孔中全部挺立而起。
一股毛嗖嗖,麻乎乎地感觉飞快传来。
那一刹,我看见那三个人站立的姿势都变得有些奇怪。
膝盖微弯,屁股向后翘起,上半身呈四十五度角往前倾斜探出,已经全部将手伸向了后腰。
他们要拔枪!
他们居然还敢拔枪!
脑海里彻底变成空白,浮现于其中的只有一个念头。
那就是绝对不能让他们把枪拔出来!
这种局面下,如果他们拔出了枪,等着我们所有人的绝对不会是一场有惊无险地对峙,只会是一场前所未有的血拼。
无论是否当场身亡,最终结局都是谁也跑不掉,每个人都会变成尸体!
巨大的恐惧冲掉了所有的优柔寡断,我几乎是毫不犹豫地飞快地把手枪指向了三人。
但是,我却慢了。
三个人的右手已经纷纷从背后伸向了前方。
每只手中都赫然握着一把手枪,握得那么用力,坚决,面向我的手背上青筋凸起,显出了一片清白。
那一秒钟,我清醒判断出,当我的手对向他们的时候,他们的枪口也必定抬了起来。
绝望和凶狠一起从心头疯狂涌出,当我正准备什么都不管,起码先打死一个再说的时候,呯一身脆响从我身边极近的距离传入了耳中。
哐当
最左边那个随从手中的枪跌落地上,那人一脸痛苦,捂着膝盖忽然一下瘫了下去。
另外两人已经抬起了一多半的手掌瞬间停了下来,变得如同石化般,一动不动,呆望着我的身旁。
啊~~~~
女孩的尖叫声终于响起,恐慌、绝望的喊叫如同钢针刺破了黑幕,远远传开~~~
把枪丢了!哪个再动一下,我就打死他!周波的声音在我身边传来。
我扭头看去,他侧身站立我的身后,手上枪口微微抬高,瞄准的角度从腿部转向了僵立于原地的两人的脑袋。
这个场景是如此熟悉。
曾几何时,险儿、胡玮、武昇都曾无数次这样站在我的身旁,同样为我摆平过那些我不曾注意的错误与危机。
此刻,周波的脸上没有险儿的决绝,没有胡玮的悍勇,也没有武昇的威猛。但是紧缩的眉头,圆睁的双眼与翘出的下巴,却显现出了一种超乎常人的老成与坚定。
我没有带错人。
车门打开的声音与脚步的跑动几乎同时响起,贾义、简杰、小黑纷纷跑了过来。
哐当哐当
那两人也不由自主扔下了手中一直紧握的手枪,沉重的枪声砸在坚硬、粗粝的水泥地上,发出了两声闷响。
我走向了葛总。
葛总的脸上已经变成一种灰白之色,极度的恐惧让他嘴角两边的肌肉不断抽动,两边太阳穴也微微颤抖不休。但是,两只因为纵欲过度而浮肿发青的眼睛中,虽然还有着几分绝望害怕,却远没有了最开始那种完全的慌乱紧张。
不待我开口,葛总居然先说话了,声音非常苦涩,干哑,但是他说话了:
兄弟,你是哪条道上的朋友?
我半边嘴角微微一扬,并没有答话,只是伸出手,搭在葛总的肩头,猛力往外边一拉,示意他放开那个女人,跟我走。
葛总被我扯得身不由己向一旁踉跄一步,却又努力站稳,僵持在哪里,眼中越发多出了几分恐惧之色,勉强说道:
兄弟,你晓得不晓得我是哪个?
我看向了他。
在这句话之后,葛总眼中的神色又是一变,有些得意,有些警告,也有些嚣张。定定的站在那里望着我,目光直接与我对视,一动不动。
这个举止,让我感觉到了一种愤怒,被轻视的愤怒。
啪!
我猛地抬起手,一巴掌摔在葛总的脸上,给了他一个耳光。
啊~~~
仍旧躲在葛总怀内的女人再次发出了一声尖叫,浑身上下开始猛烈颤抖起来。
我是哪条道上的不要紧,我敢动你,就敢弄死你。我而今还不想弄死你。但是你不听话,逼得没办法了,我也只有走这条路!记好,千万莫要逼我!
葛总捂着通红的左脸颊,呆呆看着我,似乎想要判断出了我话语中的真假。
我抬起手,拔枪顶在了他的太阳穴上:
松手,走!
葛总终于放开了抱住那个女人的双手,而那个女人虽然始终连头都没有抬一下,却依然紧紧抱着葛总腰间,抱得那么死,那么紧,犹如筛糠般抖个不停。
我拿枪管在那个女孩的手臂上轻轻点了点,尽量把语气放的温和说道:
你放开手,不关你的事。
不知是否因为惊吓过度,失了神,对于我的话,那个女孩居然充耳不闻,没有任何反应。
不过,我很清楚的看到,她雪白光滑的手臂上,刚被枪点过的地方,一片肉疙瘩忽然冒了起来。
犹如拔了毛的鸡皮,很是渗人。
她抱着葛总的双手,看上去,也更加的用力。就如同一个快要淹死的人,抓住了身边的最后一根稻草,就算明明知道稻草救不了她,却依然用尽全身所能。
哎,放开!
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你们两个把人拖开,你把他弄上车!
贾义和简杰踏前一步,扯着那个女人的头发和手,就往后拖。
啊~~~~
那个女人再次发出了大喊,全力与两人抗争。简杰对着女人的后背处猛力踢了一脚,剧痛之下,女人的双手丧失了所有力气,终于身不由己,被慢慢拖离了呆立原地的葛总身边,喊声也渐渐变成了极为凄惨绝望的嚎哭。最后,当她被拖到路边草地上的时候,那个女孩已是双眼空洞,连嚎哭都不再有,只是嘴里发出了一种奇怪的呜咽。
有些像哭,有些像念,也有些像呻吟。
漂亮的面孔因为这种空洞与呆滞而变得扭曲,难看。
她本可以坐在窗明几净的教室,有着年轻、干净、英俊的男友;可以享受美好爱情与漂亮容颜的青春;可以开心地活在阳光下,无愧地面对所有人。
这一个有着一切让我羡慕因素的人,一个本不应与这肮脏残暴的故事有丝毫关联的人。
为什么要落到如今的田地?
这是何苦由来?
吩咐周波、贾义取走了宝马车上的钥匙和那些人的手机、手枪。
周波独自开着本田,贾义开原来的车,简杰和小黑一左一右将葛总夹在后座,我坐在副驾驶。
两辆车,迎着夜色,顺着江边,开往了城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