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公羊盛等人败亡之后,贞罗盟便将其在屏西地界的势力尽数拔除。
列玄教没了一干元婴长老,自是无力反抗,死忠教众皆被斩杀,余者逃散,各地分坛纷纷冰消瓦解。
贞罗盟本还忌惮那位列玄教背后的供奉,但试探了几次之后,发现这位洞天真人并无意出面插手,因此胆子也大了起来,把触角渐渐伸到了屏东之地。
只是此举这却引得金凌宗和清师观大为不满。
他们本来是想坐山观虎斗,等贞罗盟与列玄教两败俱伤之时,再行出手,可未曾想里列玄教败亡得如此之快,等反应过来之时,下手已是晚了一步。
数月以来,三宗弟子冲突不断,俱是死伤了不少。
而这名金凌宗道人之所以在这个时候还敢来到双月峰,自然是有几分底气的。
此刻听得张衍打听程真人下落,这道人只是冷笑,他身后一名弟子有得意洋洋言道:“好叫你知晓,你们那位程真人,与列玄教供奉在天雄岭一场斗法,不敌败北,如今已然身故了。”
那道人抚须冷笑,眼神斜扫过来。
在中柱洲,一个门派若无洞天真人坐镇,那便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木,他本拟张衍听了这消息,定会失魂落魄,惊慌失措,可一看之下,却发现其神情淡然,波澜不惊,不免有些惊诧。
这时却听道宫之中一把洪亮声音传出。道:“严长老,莫非你以为程真人一去,我贞罗盟就怕你金凌宗不成?”
那道人与张衍回头一看,却是章千古大模大样走了出来,可他脸上并无半点畏惧之色,行至雅亭边上,对张衍拱了拱手,随后那道人冷笑道:“严真人,你可知这一位是何人?”
严长老初始还未曾在意,坐在那里也不站起。漫不经心道:“你们贞罗盟中长老,我又何曾认得全。”
只是看到章千古似笑非笑的表情,他不禁一怔,过了片刻,似是想起来什么,神色猛然一变,惊疑不定地看了张衍一眼,他不敢再坐着。缓缓离座,拱手道:“可是张真人当面?”
张衍淡淡看他一眼,道:“正是贫道。”
严长老倒吸了一口凉气,脚下也是不禁退了一步。
清师观与金凌宗两派联手,实则实力已是高于贞落盟,但他们却是不敢逼迫太紧。这里面一大半的原故,便是因为张衍。
由于他一人扫平公羊盛七人的战绩委实太过惊人,打听得他还在双月峰炼宝,而两派也拿不准他与贞罗盟的关系,因此始终有所克制。不敢逼迫太甚。
要不是听得程真人已故,严长老也不敢这般大模大样找上来,只是未想到一来便遇见张衍,言语之中还得罪了对方,心中顿时有一丝惊慌,可要他说出歉语。却也拉不下这个脸来。
在原地踯躅半晌,他对着张衍一拱手,欠了欠身,把袖一卷,纵云而起,竟是一语不发转身走了。
章千古看着其狼狈而去,不禁得意一笑。
这名严长老来了双月峰已有两日了,只是太过盛气凌人。因此他们却始终避而不见。
今日恰巧听得张衍来此,他灵机一动,便命人请了其过来,好借张衍名头杀一杀此人的气焰,如今看来,却是效果颇佳。
他转过身来,满脸堆笑地对着张衍说道:“张真人可是炼宝已成,来还那牌符的?不妨入殿一叙。”
张衍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只是方迈出一步,他却一挑眉,忽然想起一事来。
贞罗盟没了洞天真人庇护,在金凌宗面前本该是没什么底气的,可却仍是这般强硬,要么是程真人败亡的消息有误,要么就是另外寻到了靠山。
要说金凌宗消息出错,他是不信的,否则那位严长老也不会这般嚣张地欺上门来,那么便是后一个原因了。
可中柱洲洞天真人就这么几人,仓促之间,又哪里去寻一个来做供奉?
想到这里,他心念电转,猛然想到了一个可能,脚步突然一顿。
章千古见他止住了身形,不由回转身来,眼神闪烁道:“真人,怎么不走了?”
张衍看他一眼,微微一笑,道:“贫道是想也不必那么麻烦了,就将令符交予章真人吧。”
章千古一怔,眼神之中溢出狂喜之色,迫不及待将手伸出,道:“如此甚好。”
张衍眼睛微微眯起,脸上笑意不变,手则缓缓伸手入袖,只是他的眼底深处,却隐藏着一丝冷意。
然而就在此时,却有一缕虹芒自道宫之外飞来,陡然横亘在了两人之间。
二人不由都是后退了一步,仔细看去,发现却是一枝寒梅,冰花琼枝,粉染雪盐,瓣瓣含香。
这株梅花一摇,就往张衍处来。
他双眉一扬,将其拿在手中,不禁目光连闪。
半晌,他抬头看了章千古一眼,笑着言道:“贫道想起,今日还有一桩要事要办,就此告辞了。”
言罢,他一甩袖,腾空而起,就出了飞屿道宫。
章千古不由怔住,追在后面连唤了几声,也得不到回应。
过了一会儿,他忽然想起了什么,神情顿时大变,便急急跑回了大殿,将方才之事一说,道:“诸位,怕是张真人已看出什么来了。”
大殿之内,张衍前次见过的五位长老一个不缺,俱在此地。
欧阳虚皱起眉头,转首向黄左光看去。
黄左光不悦道:“欧阳长老,你看我作甚?张真人虽对黄某有恩,但我已是用两本道册偿还了,似这等事,一个不好,惹得他将大阵发动,我等在座之人,又能跑掉那个?黄某怎会这般不知轻重?”
车子毅缓缓道:“问题恐是出在那株梅花之上。”
大长老段涵峰迟疑道:“梅花,莫非是……程真人?”
众人听了这话,皆是心头惊凛,在座诸人,哪一个不是在贞罗盟中待了数百年,谁都知道梅花是程真人生前最爱之物,如今那花枝来得这般古怪,又能在飞屿道宫之中随意来去,若是无有意外,十有*这位洞天真人所为了。
黄左光不禁打了个冷颤,道:“不是……不是说程真人已是死了么?”
欧阳虚摇了摇头,沉声道:“此事难说的很,那一位只是说我等奉他为供奉,程真人定不会来与我贞罗盟为难,听那语气,也不像已然亡故的样子。”
章千古心惊胆战,慌张道:“若是这样,那令符可在张真人手中啊,我等现下与那一位有了勾连,还意图以大阵将他擒下,他若知晓了原委之后,岂会轻饶了我们?”
车子毅咳了一声,他表情甚为笃定,道:“诸位且放心,我等才奉那一位做了供奉,程真人若是出手,那一位定不会坐视不理,否则何以服众?”
他这样一说,众人这才放下心来。
张衍出了飞屿道宫之后,一道剑光破开罡云,去往极天之上,不多时就离了双峰月,行了一个时辰之后,他寻了一处山峰,运起法力,开辟了一处洞府出来,随后入内端坐。
他将那枝寒梅取出,也不多做动作,只是静候了片刻,其上就缓缓飘出一阵清香,随后冲出一道瑰色云霞。
待到光气其散开,只见一名玲珑娇小的女子正悬空盘膝而坐,肌肤雪嫩,樱唇一点,双目晶亮,有若天上星辰,青丝披肩而下,只是整个人不过巴掌大小,看得出是一具分身化影在此。
张衍站起身来,对她打了个道揖,道:“程真人,贫道有礼了。”
程真人看他一眼,清声道:“道友可是疑惑我为何唤你来此?今日你若将那令符交出,那必是一场祸事了。”
张衍点了点头,道:“真人好意,在下岂能不知。”
程真人听他语气,不免为之讶然,好奇道:“莫非道友已是看出来了什么不成?”
张衍淡淡一笑,道:“若不是真人相召,贫道会先将那章千古拿入乾坤叶内问询,若是证实心中所想,那定要杀他一个天翻地覆。”
他先前只是有所揣测,只是等那寒梅到手,便几乎已经肯定心中所想,贞罗盟如今定是找上了那一位做供奉。
今日之事的确很是凶险,如是他未曾看出不对,而程真人也未有出面相阻,一旦将那牌符交到贞罗盟手中,禁阵若是发动起来,那当真是万难脱身了。
程真人稍稍一想,便知是章千古言语之中露出了破绽,才让张衍提前察觉到了。
她轻轻一叹,道:“张道友,我毕竟受了贞罗盟四百余年供奉,也有几分香火情在,如今张道友既未曾伤得半分,还请看在我的薄面上,放他们一马吧。”
张衍认真思虑片刻,点头道:“贫道可以应下,不过真人今日唤贫道来此,想必不是为了此事?”
程真人道:“不瞒道友,我与那一位斗法之时,受了不小损伤,决意兵解转生。昔年我曾出手相助过陶真宏陶真人,我听闻张道友与陶真人亦有几分交情,是以想请道友送我之躯壳去往外海,不置可否?”
张衍一转念,程真人借了自己那枚禁阵令符,着实帮了他一个不小的忙,这人情倒可借这机会还了,因此并没有多做考虑,立刻点头答应下来,微笑道:“此事在下义不容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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