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老爷子病重，其实并不适合长途飞行。

好在k市距离京市其实没有想象中那么远，又有宋天杨亲自驾机，还有四少亲自护航，所以，k市军区医院便痛痛快快地把人转了院。

当晚凌晨，聂老爷子便住进了凌云医院的加护病房里。

得到‘特赦令’可以带着儿子去看太外公的慕千雪，激动得一整晚都没有睡好。

第二天一大早马也不骑了，直接从白园接了想想去医院看太外公。

一路上，想想小鸟般叽叽喳喳个不停。

“妈咪，我们家好多老亲七（戚）哟！”

“…………”

亲戚就亲戚，非要说个老亲戚，慕千雪对着儿子无奈一笑，倒也没有刻意去纠正孩子的说法。

想想窝在妈妈怀里，掰着手指头数：“太爷爷，太姑奶奶，爷爷，奶奶，外公。”一个手指头数不完，又掰另一个手一起数：“还有系（四）小姐，现在又有一个太外公了。”

看儿子认真的模样，慕千雪又受怜地摸了摸他的头：“他们都是长辈，想想要爱每一个长辈哟！”

“亲七（戚）太多了，爱不过来！”

想想感慨完后又重新掰着手来数：“不老的亲七还有大伯，二伯，二伯母，系（四）叔，还有大宝哥，二宝哥，三妞姐姐，还有粑粑，妈咪，小姨…………”

艾玛！怎么办？两个手指头都数不过来了。

想想赶紧拖鞋，打算把脚趾头借来一用。正费力发扯着自己的小棉袜，慕千雪连忙伸手阻止“好了好了，不要数了，亲戚多很好呀！亲戚多就多一个人替妈妈疼想想，爱想想。”

“可系，他们会稀饭我吗？

至少大宝哥哥就不喜欢他呀!

而且，二宝哥哥看大宝哥哥不喜欢自己，也跟着一起不喜欢自己了耶！

原本可爱的三妞姐姐还是蛮喜欢自己的，可他们是三胞胎，想想觉得再这样下去三妞姐姐很快也不会喜欢自己了………

“想想这么可爱，他们都会很喜欢你的！”

“金的喔？”

对此，想想表示很怀疑。

“嗯！”

世上最好的良药就是妈咪的笑。

想想原本真的很担心自己是个不招人喜欢的孩子，可是，妈咪告诉他大家都会喜欢他，妈咪还对他甜甜的笑，所以，想想觉得放心了。

就算全世界都不喜欢他又怎么样？

至少，他还有妈咪！

---------

从高新区的白园出来，足足开了两个小时才到了凌云医院。

路途太远，想想玩着玩着就在慕千雪腿上睡着了，到了医院，又不忍心把孩子叫醒，于是便把想想交给许初见抱在怀里睡着，自己跟着夏波清先去了加护病房看聂老。

再见到聂老爷子的时候，慕千雪忍不住眼眶一红，差一点就流下泪来。

才多久不见，外公的头发又白了许多。

快步走近病*前，慕千雪伸手紧紧地握住了聂老枯槁的手：“外公，您还好吗？”

因为病重，聂老显得很虚弱。

听到她的声音才睁开双眼，原本还灰暗的眼神，看到慕千雪的时候，霎时光亮：“倾城？”

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外公大多时都是叫她这个名字。

以往，慕千雪倒也没有什么感觉，可现在，听到生身母亲的名字，她的眼泪便再也忍不住了：“外公，我是千雪。”

“千雪？千雪是谁呀？”

聂老糊涂了几年，除了女儿以外，几乎谁都记不住。

最严重的时候女儿的名字能叫出来，却始终记不起来自己叫的是谁。

今天他的精神还算看，看到慕千雪的时候，竟也能反手紧紧抓着她：“倾城，你回来看爸爸了？是不是？”

慕千雪想摇头，却又不忍心，只是红着眼眶不说话。还是夏波清看不过眼走了过来，轻声解释道：“爸，千雪是我和倾城的女儿，您的外孙女儿。”

聂老的记忆都只剩下零星的片段，那些他喜欢的都记得很深，不喜欢的都很模糊。

他记得夏波清的脸，虽然他记忆中苍老了许多，可确实是他女婿的脸，而且，女婿说，这是倾城的女儿。

残缺的记忆里抽丝剥茧，聂老眼光瞬时又亮了：“倾城都有女儿了啊！像，和她妈妈真像啊！”

说完，聂老更激动了，一手紧紧抓着慕千雪的手，眼睛却直直地朝门外找去：“那倾城呢？她怎么没和你们一起？”

“爸，倾城她有事儿不能过来。”

“什么事儿比看爸爸还重要？那丫头，总是长不大，还好波清你肯包容她。”老人的眼底流露出很深很深的*溺，那是一种经年不变的父爱如山。

夏波清的心情也难得地沉重了起来，可脸上还是笑：“是您和倾城一直在包容我。”

执意把老爷子接回来，是因为医院已出了病危通知书。

聂老的年纪太大了，身体太虚了，大限将至。老人都讲究一个落叶归根，夏波清于是想，还是把人接回来吧！就算真的要走，也要在家人的身边………

“可是，倾城什么时候来看我呀？我想她了呀！”

“她很忙，说就在那边等着您。”

说不出口那些字眼，所以，夏波清说了一个那边。

他身边的慕千雪立刻抖了一下，眼底的泪水便彻底释放了出来。可聂老却似乎听不懂，还以为女儿在什么好地方等她：“行，我去找她也行，反正我这个女儿吧！就是惯坏了，我再*她一回吧！”

那一声，似叹！似嗔！

再*她一回吧！哪怕还有一次机会，这是老人心里最深最深的遗憾，只是，他已记不清自己为了什么在遗憾。

就觉得，现在其实过的挺好了，有女儿，有女婿，有外孙女儿。

想到这里，聂老的大手又覆在了慕千雪的手上，眯着眼笑的样子宁静而慈祥：“千雪是吧！你多大了？”

“外公，我今年27岁了。”

慕千雪忍着泪回答，聂老却含笑道：“这么大了呀？该嫁人喽！”

那种口气，特别特别让人感动。

仿佛又要忍不住眼泪，却有人已经在病房门口替她做出了回答。

“外公您就放心吧！她已经嫁了。”

声落，宋天杨的身影终于挤了进来，主动握住聂老的另一只手，笑问：“外公，还记得我吗？”

“宋家的三小子？你怎么也叫我外公？”

闻声，宋天杨一笑，伸手穿过慕千雪的掌心，与其十指紧扣着：“我们结婚了，所以我现在是您的外孙女婿。”

早上他就想亲自送人过来的，可夏波清偏偏不让。

说他们家的家务事儿，不要一个外人掺和，宋天杨郁闷得要死，可也不敢跟未来岳父死扛，所以在眼睁睁看着慕千雪和孩子被人接走后，自己便偷偷跟来了医院。

然后，揪准了时机，主动‘推销’自己。

那时候，夏波清看他的眼光是不爽的，可看聂老如此高兴，他也没有反驳宋天杨的话。

宋天杨原本就是打的这个主意，让自己的岳父大人吃个哑巴亏，如今事成了自然高兴，扣着慕千雪的手，还故意在聂老的面前晃来晃去。

聂老人虽然糊涂了，可眼光却不差。

看着如此登对的一对壁人在眼前，两只眼睛都弯了起来：“是吗？这么大的事儿怎么没告诉我？”

“你那时候病着，跟你说过您不记得了。”

宋天杨随口找了个理由，聂老却无不遗憾地感慨着：“唉呀！人老了就不中用了，啥也不记得了。不过，我应该是参加过你们的婚礼了吧？只是我不记得了对吧？”

老人的心情都一样，盼望自己的子子孙孙都幸福。

看着聂老期待的眼神，宋天杨决定将这个善意的谎言继续下去：“是啊！外公参加过我们的婚礼了，还是您亲手把雪儿交给他照顾的。”

一听这话，聂老果然十分高兴，一边大力地拍着宋天杨的手背，一边夸赞慕千雪：“我的外孙女儿眼光不错，宋家的小子，就没有一个孬的。”

“谢外公夸奖！”

宋天杨能得外公如此的盛赞，慕千雪比他还激动，正红着鼻头哽咽不止。想想小宝贝却不知何止跑了过来，费劲地挤在了她和宋天杨之间。

“我也要夸！我也要夸！”

人老了原本就喜欢孩子，听到孩子的声音的时候，聂老就在四处找，结果一看孩子的脸，马上双眼发光：“咦！咦！这小东西是………”

“太外公，太外公，我来看你啦！”

聂老看了看孩子的脸，又看了看宋天杨，激动到声音都变了：“哪里来的孩子？”

“外公，这是您的小重孙，我和千雪的儿子。”

太外公在问自己呢！想想赶紧挥舞着两只小短手抢签：“太外公，我系显显（想想）。”

“显显？你的名字吗？”

名字又被叫错了，想想表示很郁闷：“系显显（想想）啦！紧么太外公的国语也介么不标囧的？”

明明是自己说不好，还要怪别人。

想想小宝贝这一声抱怨刚出口，瞬间便引得大家哄堂大笑，而笑得最大声的，恰是在看到想想后更加精神熠熠的聂老。

女儿有女儿了，女儿的女儿也有儿子了，小重孙也会叫太外公了。

聂老虽然还糊涂着，可心里又好像一下子清明了，那种幸福感太强烈，仿佛一下子就要满溢出来………

他放开慕千雪和宋天杨，坐起身子迫不急待地想要抱抱想想，慕千雪哪里敢让聂老使力？主动抱起孩子送到了老人的病房上。

想想小宝贝也不怕生，二话不说直接就钻到了太外公的怀里，还大声道：“哇！太外公的肩膀好苏服喔！我要云（永）远睡在这里哟！”

这一声永远，聂老听得一清二楚。

昏黄的老眼里闪动起水光，那种满足感，让聂老觉得一下了年轻了几十岁………

------------------

想想是个开心果，走到哪儿哪儿乐。

聂老爷子原本精神头不大好，看到慕千雪和宋天杨手拉手已经很满足了，没想到，居然还有一个小想想。

老人家一辈子都没有试过含饴弄孙的快乐，临了临了，终于满足了这个心愿。

特别是想想那张小嘴儿又会说，聂老原本已是病入膏肓的老人，可笑起来居然也中气十足了。

那种类似于回光反照的感觉让慕千雪觉得心很痛，沉重间，宋天杨勾着她的手将她带到了病房外。

坐到廊间的长椅上时，她重重地舒了一口气。

“没事的。”看她一脸凝重，宋天杨忍不住出声安慰，简短的三个字，却真的让慕千雪心神安宁。

回眸看他，她故意歪着头问了一句：“你怎么来了？我爸不是不让你来么？”

关于这件事，宋天杨是想想就心塞，可是………

举起两人交握的双手，亲昵地送到唇边碰了碰，他看着她，【暧】昧地笑：“他不让，你呢？”

那时情深，他眼底星光璀璨，慕千雪痴看着他的俊颜，那一声肯定化在眉间，甜在心间。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唯愿此生，只记得这甘蜜般的浓情蜜意慢慢在心头滋长氤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