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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第69章

信封是很老旧的款式,纯白色的,边角印着简洁的金丝边条。

肖璟言盯着他愣了好一会儿才将它取出来。

厚厚一叠,如果当真是信,应该写了不少时间。

肖璟言想到那个上午,宋琳突然好转,一大早就呼唤佣人给自己梳妆打扮,非要把这个首饰盒搬到能看得到的地方。

当时,大家都忽略了盒子本身,以为她是舍不得里面存着的珠宝。

肖璟言眉心微微皱起,轻手捻开了信封的封口。

他将里面的东西捏出来,指尖摩挲纸背,触感粗糙,好像她写这些的时候,用尽了全力。

宋琳的字笔画疏离,虽然从小读华语学校又在国内游学过几年,但她的汉字并不好看,也可能是写这些的时候已控制不好笔头,有一种孩子气的规整。

打开纸页,肖璟言默读上面的字,刚看了一行就愣住了。

他很意外,这封信竟然不是留给自己这个独子的,甚至不是留给与她有任何血缘关系的人。

-“亲爱的小惟:你好!

-“看到这样的来信,是不是很意外。

肖璟言手指不由轻颤了一下,许久不见的人名从母亲的笔尖写出来,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近乎荒诞。

他定了定神继续往下看:

-“我离开肖家很多年,停留在脑海里的你,始终是个沉默、聪慧、漂亮的小男孩形象。

-“我快要死了,得了很不好的病。想要和这个世界告别,却不知道向谁诉说,莫名其妙地想到了你。

-“不知为何,从很早以前,我就觉得你很像我,我们都喜欢安静、专注地做一件事,把对他人的看法藏在心底,不善于表达、积怨成疾。

-“你记不记得有一次,阿言去学校,你来我的陶艺室,远远看着我画草稿,不敢进来。我问你是不是想玩泥巴,你摇头,说我手上的钻石婚戒很漂亮。

-“那是我第一次意识到你的特别,你对珠宝有种天然的敏锐。

-“在肖家生活了那么多年,已经没有人注意到我是否更换饰品。更没有人会想起,戴在我左手无名指上的,是本应该象征爱与责任的婚戒。

-“我问你你想要吗?

-“你摇头,你说那是舅父送的东西,一生只能送一次的,不能要。

-“好天真的小孩。

-“你不知道,钻石从开采到流传,早已不知道经过多少人的手。

-“但我依然感激你是全家唯一一个注意到它的人。因为在你说出这些之前,我已经刻意戴着那颗硕大的钻石很长时间,哪怕是在工作室也不摘下来,为的就是引起某人的注意。

-“可他毫不在意。

-“你的舅父,他可以爱任何人,你们的阿公、你的母亲、你,甚至是福利院里的其他小孩……却偏偏不愿分一点时间和精力在我身上。

-“那样的婚姻很无趣,甚至还有些痛苦。

-“因为我爱他。越是爱他,就越想得到他的爱。以至于离婚之后做出了疯狂的举动。

肖璟言后脊梁冷了一瞬,他隐隐觉得这封信能回答因母亲离世而带走的疑问。

肖璟言是打心底里不信母亲能做出那种事来的。他太希望这封信是她的辩白。

他急急往下看:

-“小惟啊,我知道的,虽然我们隔了那么远,但我还是知道的。

-“你以为当初的事故是我一手策划的,是不是?所以才不顾众人阻挠,顶着风险也要在m国开拓市场,为的就是想要击垮我,对不对?

-“那我来告诉你。我不是凶手!我那么爱他,怎么会做那种事情。

肖璟言的眼眶突然温热,许久以来压在胸口的大石头终于松动了起来。

他干咽着攥紧信纸,继续往下:

-“跟在他们车子后的人叫阿虎,是阿彪的兄长,曾是我最信得过的助手之一。我派他去北国,只是想要看看肖颂禾过得好不好。

-“我思念他,无时无刻不思念他。纵使想做出一番事业来证明自己,却还是没办法不分散出精力去思念他。

-“雪崩是我万万没想到的,不但让你失去了母亲,也让我失去了最爱的人,以及阿虎。

-“我很抱歉,但那并非我的过错。

-“当我察觉到你误解了这一切的时候,一直在耐心地等待你。

-“甚至为了让你早点出现,挑起你的野心,还假意收购了擎天的部分资产。

-“哈哈,我是不是很坏,可临终前与你游戏却是我最开心的事。

-“当年那个小孩长大了呢,一如既往的聪慧、果决。

-“可我无法继续陪你玩下去了,很遗憾,我的时间所剩无几。

-“我曾想过,你会不会在天,突然出现在我的病床边,俯身压近沉睡中的我,面目狰狞地数落误以为我做过的那些事……

-“你或许会掐我的脖子,自以为这样就能替母亲报仇。如果那一天来临,我不会反抗,我虽然无愧于你和你的母亲,可我有愧于很多事。

肖璟言停下,微微闭了闭眼。他未想到,母亲将楚惟这些年所做的一切都看在眼里,更未想到她会未卜先知。

唯一不同的是,他信楚惟不会去扼母亲的喉咙,否则她不会有机会发出尖叫。

-“我最愧对的自然是我的儿子阿言。

-“病情一再加重时,我曾打电话要他来我身边,我想将对他的遗憾都弥补起来。可突然有一天,我觉得这么做对他似乎更加残忍。

-“他好不容易学会了没有我,我不能让他在失去一次。

-“关于我的资产,太多太多,我想过很多分配它的方法,最后还是觉得,它们应该作为某种补偿留给阿言。

-“絮絮叨叨写了这么多,却还有一件最重要的事要嘱托。

-“为此,我愿意拿你最喜欢的那颗钻石作为酬劳。

-“那颗钻石叫‘希望之星’,却从未满足过我的任何心愿,我想至少在我死后,能帮我完成一个。

-“身为母亲,我要将阿言郑重地托付给你。

-“他喜欢你,从很小的时候就喜欢。你也喜欢他,从很小的时候就非常非常喜欢。

-“你们在一起,注定要经历许多磨难,但除了彼此你们无法再爱上别人。

-“信我。

-“永别了,亲爱的小惟。

-“曾经的舅母:宋琳”

越往后看宋琳的字迹越松散,不知道她写这些看起来轻松的文字时,是不是正忍受着化疗后的剧痛。到了末尾,肖璟言几乎已经辨认不出宋琳的签名了。

再往后翻,竟然是母亲亲手写下的遗嘱。上面赫然写明,将名下所有资产都留给了他一人所有。

唯独那颗“希望之星”,她点名要送给楚惟。

“呼……”肖璟言长长舒出一口气,脸颊发痒,用手去摸才发现那是已经干涸的泪。

他曾以为,母亲死后再也不会落泪的。

肖璟言将信纸合上,双手撑着额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不得不承认,这份意外发现的亲笔遗嘱,能帮他解决很多困在眼前的麻烦。

更让他松一口气的是,无论宋琳是什么性格做派,肖璟言都信她不会在临终前撒谎。

虽然信里没有过多解释,但它足以证明母亲的清白。

他说不上此刻是什么心情。似乎有一点欣喜,同时又有一股莫大的哀愁。

次日一早,肖璟言独自驱车前往位于市中心的宋氏大厦。

宋世豪完全是有备而来,不但带了一起混赌桌的几个小弟,还聘请了很有名的律师团队。

肖璟言在会客室见了他们,以一抵十,场面略显悲壮。

宋世豪的诉求很简单,既然已经有字迹专家证明那份遗嘱是假的,那么就应该按照宋琳生前曾经当众许诺过的那样,把所有的资产交给他。

律师们出具了字迹专家鉴定结果。

其实不用黑纸白字写得那么清楚,肖璟言本身就知道那是份假的文书。

可如今并不代表他手上没有真的遗嘱,所以他冷眼看着宋世豪像个小丑似地得意。

等律师出示过所有证据,肖璟言这才淡淡开口:“表哥,若是你曾表现出半点商业头脑,我都不会主动要这份资产。你或许不知,这些年,我在国内的产业早就抵得上母亲留下的这份。”

宋世豪一把年纪被当众羞辱,脸色很不好看,气急败坏地站起身,冲着肖璟言大叫:“你分明就是个外人不配拥有宋氏,姓肖的……不,若不是你父亲做了肖家养子,你连姓肖的资格都没有……”

肖璟言蔑笑一声,也站起了身:“姓什么,流着谁的血,这种问题,十多年前我就已经思考过了。这些对于草包来说或许可以装点门面,但对我而言没什么用。我现在所得的一切都是靠这双手和这副大脑得来,如果你够自信也可以去争取。”

宋世豪看出肖璟言避重就轻,连忙提起面前那份伪造的遗嘱:“看看清楚,这根本就是假的。你就是个小偷,偷了这栋大厦、偷了宋氏的一切!”

肖璟言早已查明,在m国伪造文书会被判刑,但在无人起诉、并无造成重大后果的情况下,主动承认并交付一定数量的罚金,则会被免于处罚。

类似奇葩的法律条款,在这个娱乐、金钱至上的国度还有很多。

而宋世豪为了争取更大的利益,肯定是不会自找麻烦去走起诉流程的。

事已至此,肖璟言只好叫一直等在外面的leo进门。这位曾经帮助宋世豪的律师,如今已经完全为肖璟言所用。

leo将一叠交付罚款的证明摆上桌面,金额不菲,但这是肖璟言本该承担的,所以他毫不心疼。

同时,他也将宋琳的亲笔遗嘱拿了出来。上面一笔一划写得分外明晰,她所有的资产均为肖璟言一人所有。

宋世豪带来的那些律师同时瞪大了眼睛。这种乌龙他们前所未见。不明白明明有真迹,为何还要伪造一份。

肖璟言却淡淡开口:“若表哥以后没事,咱们还是再也不见了吧。”

肖璟言起身,看了下时间:“不好意思,我还有约,告辞。”

肖璟言不是假意推辞,他是真的约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