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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兄弟重会

周豫……应该知道自己已离开汝西县了吧。

楚铮看了看天色,暗想此人现在心中定是困惑不解,甚至还可能有几分恼怒,毕竟他是以一种近乎屈辱的方式向自己效忠,若非几近身败名裂家破人亡,定做不出这番举动,可自己对他却依旧有些冷淡。或许在周豫心中以为他既是已委身投效,理所应当成为自己谋士或智囊。可是在楚铮看来,此人离自己可倚重的谋士还相差甚远。

可若将此人只当做一普通文案,也确实是大材小用了……

“启禀五公子,李管事已接到大公子一行,距此已不足二里。”李兴府里家丁禀报道。

昨日在楚铮面前,李兴听府里下人叫自己老爷,总有一种心惊肉跳的感觉,他原本是上京楚府前房的管事,便严令几个随他一同来卢县的楚府家丁在公子面前仍以此职相称。

楚铮听了并未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过了没多久,一行车队出现在山脚下的官道路上。楚铮忽两腿一夹马腹,火云驹如脱兔一般蹿了出去,陆鸣和楚季等人见了,纷纷策马想跟上。楚铮似早有预料,袍袖向后一拂,众人只感觉一阵劲风,跨下马儿阵阵长嘶,没有一匹胆敢再向前去。

“你等在此等候。”话音未落,一人一马已在百丈开外。

楚铮的火云驹甚是显眼,那车队显然认出来的是何人,一番驿动之后便停了下来。一人从内走了出来,紫衫白马,相貌英俊,正是平原城司马楚轩。

到了跟前,楚铮一勒缰绳,拱手施礼,笑容很灿烂:“大哥。”

楚轩嗯了一声,向楚铮身后看了看。只见不远处旌旗招展,前来迎接自己之人甚多,微微一哂:“小五,自家兄弟,何必这般兴师动众。”

“世间最不缺地就是这些趋炎附势之徒。”楚铮无奈地说道。“安阳府这几位更是脸皮厚到一定境界了。小弟亦是束手无策。”

楚轩笑了笑道:“往年可没这这么隆重。今年恐怕还是因小五你来了。”

楚铮也笑道:“这等势利小人地言行。大哥应不会在意吧?”

楚轩心中当然还是有些在意地。不过楚铮既是这般说了。嘴上自然不会承认。两兄弟寒暄了数句。楚铮道:“礼不可疏。大哥。小弟去拜见嫂嫂。”

楚轩神情自若:“去吧。小仙平日甚少出远门。这一路亦是苦了她了。”“小弟见过嫂嫂。“

车帘挑开半边。露出一张俏脸。眼波流转。神色有些复杂。过了片刻方道:“五弟请起。”

“谢嫂嫂。”

楚铮直起身来,只听宁小仙又道:“轻如与巧彤可好?”

“都好,”楚铮礼数做足,再度躬身,“她二人此时应该也亦听说嫂嫂随大哥一同赴京,为堂爷爷七十大寿贺寿,想必已在府中恭迎嫂嫂了。”

“是么。”宁小仙勉强笑了笑,“妾身亦很是思念她二人。”

楚铮明白自己来见宁小仙,对她而言简直就是一大折磨,毕竟她那几件不可告人之事自己都一清二楚。也就不在这边讨人嫌,找了个借口便告辞。

楚铮正要离开,忽听一旁有人轻声道:“公子。”

楚铮一看,原来是杨昆等几个鹰堂的弟子。他们是柳轻如和苏巧彤派往平原郡的,一来保护宁小仙,二来利用这对夫妇之间的矛盾重建南线鹰堂。到目前为止已基本完成任务。

见杨昆等人想前来拜见,楚铮摆了摆手制止了。这几人初到南线时,成了宁小仙手中一把利刃,不到半月就接连刺杀了两个大哥地心腹,大有将其属下得力之人一扫而光之势。柳轻如知道后当即责令制止,平原城这才太平了下来。虽然无从得知大哥对此是何想法,但心存芥蒂是肯定的,今日这种场合就不要再刺激他了。

刘海等一干安阳府官员已跟了过来,正围着楚轩相互施礼。楚铮可以管束陆鸣楚季等人。却约束不了这些官员。只得视而不见。

如此这般折腾了近一个时辰,车队才再度起程。进了卢县县城。与楚铮前几日一样,楚轩亦是先到县衙里歇息,只是来到楚铮特意为他腾出的那间上房门前,楚轩显然是愣了片刻,回头看了看楚铮,欲言又止。

楚铮突然醒悟,大哥与宁小仙之间早已连貌合神离都谈不上,尤其是宁小仙,恨不得将大哥剥皮拆骨。这样一对夫妇如何还能同室而居?

果然,只见宁小仙低着头,在四个侍女的陪伴下进了屋,随即便将门关上了。这边楚轩亦是转顾其他,在院子里东逛逛西逛逛,甚至饶有兴趣的开始评点几株李兴不知从哪找来的不入流地盆景来。

楚铮心里暗呼失策,悄悄将陆鸣叫了过来,让他将楚轩的行李先放到自己屋里。陆鸣领命,与楚轩的管家说了几句,那管家顿时如释重负,忙指挥着下人将几个大箱子往楚铮屋搬去。

楚轩虽有一句没一句的与李兴说着话,却亦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等管家把行李搬完了,揉了揉额头显出一副疲惫状。楚铮很适时的过来说道:“大哥一路辛苦了,这边已准备好了,先沐浴更衣,洗洗风尘。”

楚轩故作沉吟了下,点点头:“也好。”脚步却毫不迟疑,直往楚铮那屋走去。

李兴看得一头雾水,不禁低声问道:“五公子,大公子……似对小人安排不甚满意啊。”

楚铮听了不答,只是盯着李兴,看得他心里直发毛。才冷冷地哼了一声,转身离去。

李兴愣了半晌,忽狠狠地扇了自己一个巴掌,在楚府这么多年,自己怎么还不明白,有些事情是宁可烂在肚子里也绝不可说出口的。

天还没有完全黑下来。卢县最大的酒楼来兮楼已是灯火通明,可楼内却无半点喧闹之息。楼外十丈以内来来回回走动的大都是卢县县衙的捕快和衙役,还有就是安阳大营地亲兵,个个横眉竖目,如凶神恶煞一般。

世人都有好奇之心,寻常百姓更是如此。附近的街道原先只是些三三两两的零散人群,渐渐地越聚越多。忽然,又有两列身着全副武装地安阳府军士不知什么地方冒了出来,如急行军迅速分占街道两旁。手中长枪一横,后退数步,将正在看热闹地百姓都要挤到路边的墙壁里去了。

过了片刻。十余辆马车沿道驶来,到了来兮楼前停下,车内之人纷纷走出马车,顿时引来阵阵惊呼。

“那不是邻县黄知县吗?”

“咦,山阴县的贺大人也在。”

“那位身着酱紫五品官服,莫非……是知府大人?”说话之人倒吸了口凉气,“他也只能在门外等候,今日……今日宴请的是什么人啊?”

旁边一人转过头来,微微笑道:“兄台不是本地人吧?”

先前那人答道:“在下乃平江府的客商。昨日才到的卢县。”

“那就难怪了,我们卢县虽只是一小县,却出了位了不得地大人物,你可知晓?”

“呃,在下不知,还请兄台指教。”

旁边这人矜持一笑:“呵呵,兄台既是客商,想必时常外出闯荡南北,当朝太尉大人总该听说过吧。他老人家就是我卢县人氏。”

“当然听说过。”那客商忙道,“可太尉大人不是楚氏族人吗,在下只听过青州楚氏、徐州楚氏等,卢县……卢县貌似没有楚家分支啊。”

旁边这人满面鄙夷,不想与此人再说什么,只是淡淡道:“你在我们卢县多住上几日,打听打听就明白了。”

一辆外形古朴的马车缓缓停在来兮楼前,楚轩与楚铮下了车。街边百姓地议论他二人大都听在耳里,两兄弟又不是耍猴卖艺的。自然不愿被众多人等围观。径直走入酒楼。

宴席按常礼分席而坐,最上首摆着一张长长的桌案。当然是为楚铮与楚轩所设。刘海还曾为此有些担心,直至看到楚家两兄弟安然坐下,大公子楚轩还坐在了左首之位,这才放下心来。

“小五,安阳府是否出了什么大事?”

借着众人敬酒的间隙,楚轩问道:“怎么这些官员神色均有些不安?”

楚铮四下看了看,只见那几个县令脸色凝重,有的干脆就是一副苦瓜脸,不由低声笑道:“大哥未到之前,小弟给安阳府知府下了道严令,全府各县派人入山围剿贼匪,匪未平定不得回城。”

“本应如此。”楚轩道,随即又皱了皱眉,“熊耳山匪患之事,去年为兄回乡祭祖时就听说了,当时便督促知府刘海进山剿匪,怎么拖到了今日?”

楚铮摇了摇头:“府县这些官员,总是秉持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思,除非上意不可抗拒,否则推搪糊弄已是其惯用手段。大哥在平原郡为官多年,想必亦有体会。”

“说得也是。”楚轩忽笑道,“不过此番由小五你下令,安阳府这些官员定不敢再阳奉阴违。”

“那可未必,”楚铮拿起酒壶为楚轩杯中满上,“大哥太过高看小弟了。”

楚轩淡淡说道:“有父亲……和吏部成尚书,刘海不过是一蝼蚁罢了。”

“成奉之?”楚铮拎着酒壶的手微微一顿,“此人嘛,呵呵,大哥想必也亦猜到,小弟地话……他是不敢不听的。”

楚轩蓦然转过头来,只见楚铮放下酒壶,笑吟吟地举杯示意。

原本有些嘈杂地厅内突然沉寂,所有人都向这边看来。只见楚五公子微笑举杯,而大公子却是满面阴沉,似毫不为之所动。在座众官员或多或少都听说过楚家兄弟之争,见此情形不由均屏气静息,不敢发生丝毫声响。

“小五啊,”楚轩忽笑了起来,原来西秦沈从放当真死于你箭下,为兄之前还有些不信。不过如此大功,朝廷怎么就悄无声息的揭过了?”

“这个……小弟回京后,有一事做得冲动了些,若非有北疆这份战功摆着,说不定此时已被打入天牢了,朝廷的封赏早就不指望了。”

楚铮说着,神色很是尴尬。楚轩却看出其中有些做作,不过也不点透,举起酒杯道:“不管如何,沈从放乃西秦除薛方仲外首屈一指的名将,说他一人可抵数万大军也不为过……来,为兄敬你一杯。”

“叮”的一声轻响,两个羊脂白玉杯一触即分,兄弟二人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见了此景,底下这些官员无不大松了口气。安阳大营主将贾道站了起来,躬身举杯遥相致敬:“大公子所言甚是,卑职身为军中后进,敬楚将军一杯。”

看着满面落腮胡子贾道自称后进,楚铮有些哭笑不得,但也懒得纠错,便举杯喝了。

贾道坐下后,安阳府的一干官员跟着口吐赞颂之语纷纷给楚铮敬酒,楚铮一时忙得不亦乐乎。楚轩却是双目低垂,心思急转:小五方才那句话究竟是何意?

当初楚轩那个心腹在被抓入上京楚府之前,已将成奉之出身苍乐山的消息传来出来,楚轩由此推断出这位成大人极有可能是西秦的奸细,不由大喜过望,以为已掌控了五弟地致命要害。只是之后事态发展完全正确出乎楚轩意料,尤其是宁小仙之事更是使父亲极度震怒,楚轩明白再与小五争斗下去,最多也只会两败俱伤,对自己毫无益处,反正手中有成奉之这个把柄,来日方长。

可不久前朝廷改制地消息令得楚轩再度方寸大乱,除父亲外,楚氏一族官员荣登枢密院居然不是礼部的四叔楚名南,而是成奉之!对于父亲楚名棠,楚轩自认是深为了解地,让一个楚家之外的人荣升如此高位,绝不是仅仅用信任可解释的。

回想小五方才那句话,听来平淡,却是极度嚣张。要知道舅舅王明远二十余年均在南线大营任职,对朝中之人颇为生疏,何况王家重心历来只在军中而不是朝堂之上,即使回到京城也不会过多揽权。而成奉之不仅是枢密院知事,还掌管着吏部大权,如此一来他的地位只在父亲与方令信之下,成为朝中实打实的第三号重臣。对于这等人物小五却胆敢说出这番话,难道……

父亲早已知成奉之乃是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