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辛无疾跟前,叫叫嚷嚷地道:“哈!谷外冲来一伙唱戏的!前边的拿枪,中间的举斧,后边的骑马。他奶奶的,身上还穿着铁衣裳,一走路哐哐地响。”
无常鬼道:“他奶奶的,这伙人打架全不依江湖规矩。打不过了,便用带尖的铁筷子射过来。哈,厉害,了不起。快些逃命罢!”
辛无疾问道:“什么唱戏的,铁筷子?”只听谷口马蹄之声大作,有人高声叫道:“奉成都府安刺史令,谷内所有人等格杀勿论!”上万人马齐声答应,回音撞入山谷,惊天动地。
众豪听了,齐都骇然。残余的金蛇门徒和柯府刀手呐一声喊,纷纷向摩天岭上四散奔逃。有几人跑得紧了,从崖上摔落下来,成了血
肉模糊的一团。
辛无疾顺手将李珏递给辛惟芳,说道:“龟日的,是成都府官兵!他们有盔甲在身,又有强弓硬弩,不能和他们硬碰。大伙儿从岭上撤走,辛某和汉中双仙断后。”众人厮杀了这多半日,早已疲累不堪,闻声轰然称是,分别转身向岭上爬去。鬼无常迟疑道:“辛大侠,干么要咱们断后?”辛无疾微笑道:“汉中双仙武功齐天,谁人不知?别人断后么,辛某却不放心。”无常鬼吃这一捧,飘飘玉仙,说道:“是极,是极。丐帮帮主见识天下第一。”
辛惟芳抱着李珏,向岭上攀援。可巧李珏再次醒转,睁开眼道:“何问天还没有死么?”辛惟芳听他说话,吓了一跳,差点松手将其摔下崖去,问道:“你说什么?”李珏却又把眼闭上了。辛惟芳探手摸摸李珏额头,火烫火烫地,不由有些害怕,一时六神无主。
恶剑客陈不喜看到徒弟抱着李珏,想让男弟子接替过来,但见惟芳一双妙目不离李珏俊脸,遂打消了这个念头,故意装做不见,以免弟子难堪。此时见惟芳六神无主的样儿,恶剑客回头说道:“芳儿,可要为师帮你么?”辛惟芳大羞,扬声道:“师父,你看这人受伤啦。他是辛大侠的拜弟,咱们要不要管?”
陈不喜笑了笑道:“你抱了人家半天啦,现在又来请教师父了。救是不救,你自己看着办罢!”一径上山去了。刘惟芬和张惟香回过头来,各自伸出一根小指,在脸蛋上刮了几刮,也嘻嘻哈哈地去了。
辛惟芳又羞又涩,坐在石上,想道:“她们尽是笑我,那我离她们远些好啦。”转头向谷内看时,见冲进一大批官兵,纷纷向岭上射箭呐喊。辛无疾和汉中双鬼冲进官兵队里,另有几个崆峒派的长老和江湖五散人也留下断后,挥兵器抵挡官兵。
无常鬼腰间围了夺自郗傲群的宽带,大显神威。他屏住气在上风头站了,双手一扬,官兵便倒下一片,摔得盔歪甲斜。后面的马队受阻,只管乱跑乱踏,谷内乱成一团。
辛无疾道:“休跟他们纠缠,咱们走罢!”带头冲出重围。后边喊声忽起,回头看时,见一崆峒长老腰部中箭,白不舍体力难支,都在重围中难以出来。辛无疾大喝一声,返身杀入,双手擒拿兵弁,随拿随掷,便如空中飞人的一般。众军士哗然大呼,纷纷闪避,辛无疾冲至五散人跟前,合力冲向那中箭崆峒长老。
无常鬼见空中军士们此起彼落,乐不可支,扬手撒出一把迷粉,众兵倒了一片。再撒一把,身子已冲到崆峒长老面前。那长老闻到迷药,扑地倒了,其余数位长老齐声惊呼。无常鬼俯身抱起长老,又回脚踢飞背后刺来的两柄长矛,一阵风般冲出重围。众人抡动兵器,随后跟上。
官兵齐声鼓噪,乱箭如雨。辛无疾和无常鬼断后,舞动兵器拨打箭簇,一行人爬上崖壁。这伙高手爬山越岭如走平地,时间不长,已将官兵远远抛下。
辛惟芳见官兵满山遍野地追上岭来,蓦然惊觉。山风吹来,红日西坠,已是黄昏时分。站起身来,听得岭上喊声大起,一派冲天火光冲天而起。辛惟芳自语道:“师父他们把邛崃双枭的巢穴付之一炬了。”
辛无疾等由另一侧上岭,没有发现辛惟芳。辛惟芳低头看时,见李珏已经醒来,正痴痴地望着自己。她吓了一跳,轻道:“你……你现在觉得怎样?”
李珏睁开双眼,见眼前分明地现出一张俊俏的脸庞,还有一袭娇艳的红衣。他想喊“惜惜”,但喉咙动了几动,却说出一句:“我……我想撒尿!”
满山谷的杀伐声归于沉寂,山顶的火光也渐渐熄灭。松涛声响起,夕阳西下,天边正燃着一抹如火的晚霞。
辛惟芳浸泡在山泉里,似要洗去脸上的娇红,却无论也洗不去满心的羞涩。想想刚才自己替李珏脱裤把尿的情形,恍如梦中。完事了,匆匆忙忙替他系上丝绦,自己的脸已烧成火炭,心也跳成一团。
现在兀自后怕:“要是他当时恰好醒来,那我该怎么办?”
李珏现在醒来了。醒转来,便看见一幅迷人的仙女沐浴图。他看见洁白无瑕的玉体浸泡在清冽的水中,一双小手似葱管,如柔胰,游鱼般在那具上轻盈擦抹,缓缓搓动。
李珏的嗓子有些发干。看着那少女走上岸来,抖落身上的水珠,穿上一袭鲜艳的红衣,轻轻地向自己走来。
李珏闭上了双眼。他还年轻,经不住太多的诱惑。
辛惟芳为了同行方便,在山下市镇里购置了一套男式服装。李珏那只坦露的屁股,也得到了新装的遮护。
自邛崃至峨眉山,三百余里的路程,到处都是蜀国官兵,到处都是缉拿江洋大盗的告示。告示上绘着辛无疾汉中双鬼李珏左柱天峨嵋三子祁万通杭天齐崆峒六老等人的画像。
辛惟芳不敢走大道,只管捡崇山峻岭羊肠小道行去。
当夜,两人在山谷中宿营。辛惟芳打来一只山激,升火烤熟,伏侍李珏吃了。李珏吃食入腹,精神为之一振,可只觉体内数十道真气东奔西突,无论如何也不能提聚在一处。辛惟芳见他难过的样子,心疼道:“李大哥,睡一忽儿罢,到了峨眉山,咱们定有医治你内伤的法子。”
李珏凝望着眼前这位少女,脑中各种念头奔来突去。辛惟芳大羞,低头道:“李大哥,你觉得好些了吗?”李珏心内突地一跳,忙起身道:“姑娘,李某蒙你救命大恩,日后定当粉身以报。”
辛惟芳愕然半晌,淡淡笑道:“李大哥又何必客气?看你这付斯文相儿,还不知李大嫂是一个怎样温柔淑雅的美人儿呢?”飞红了两颊,一颗芳心突突地跳个不停。
李珏奇道:“什么李大嫂?”忽然回过味来,“我这样一个浮萍浪子,谁肯要我?”说到这里,却觉失言,便又住口。
偷看辛惟芳时,见她娇羞满面。
两人俱都无言。向天空中望去,见那蓝蓝的夜幕之下,正明晃晃地斜挂着一弯月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