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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至冬月初,官邸前院花圃里白茶花秾艳绽放,芬芳凛冽,月色若青霜,将白茶染得清傲馥郁。
十一月初那日,一向清冷的半山腰官邸车水马龙,客来如织,木棉树守卫着的小径今日停满了座车,或富商巨贾,或政要名流,还有专门从外地赶来,只为白总司令官邸的盛宴。
陆军总司令白云归中年得,且是龙凤胎,欣喜若狂,一改往日低调,孩满月酒给各界名流下了请帖。
一时间官邸高朋满座。
南边总统府,总统夫人带着一对儿女亲自来祝贺,是白家满月酒最尊贵的客人。
画楼听说坐月一个月就好,可婆婆叮嘱她个月不要下地。女人生产后,身体最娇柔,又不需要她管理家务,安安心心躺着。
她不懂,却听说月里不能落病根,否则一辈治不好,不敢大意,规规矩矩卧床。
清歌和素约满月酒的事宜,副官们操持;白云归亲自接待男客,白甄氏和白云灵帮着招待女眷。
宴会开始前,家里的亲戚女眷都去看望画楼。
先是慕容陈氏带了慕容花影和慕容婷婷,慕容廖氏跟在一旁。
慕容陈氏笑容尴尬。
慕容花影今日居然穿了件墨绿色旗袍,颜色样式酷似画楼曾经最爱的那件,白云归还夸过很惊艳。只是慕容花影来俞州后,因怀孕画楼再也没有穿过,这是凑巧还是有人告诉她的?
慕容花影既无热情亦无冷傲,淡然站在母亲身边。她们母女一个笑容故作自然,一个傲慢无礼,慕容廖氏瞧着,有些无奈地叹气。
慕容婷婷长得像陈氏,面容姣好,神态却贞淑幽静,眼眸若流波清湛。她笑着跟画楼寒暄:“表弟长得像将军,表妹像姑姑……”
一个月后,孩渐渐能看出一些模样。
白清歌和白素约都不像画楼。
他们虽性别不同,可躺在襁褓里,分不出差别,有着和白云归六七分相似的容貌。
画楼为此很泄气,白云归安慰她:外貌像父亲,性格肯定像母亲。
他公务繁忙,在俞州的日不多,两个孩都要交给画楼教育……如此一来,性格只怕更加像画楼。
也算弥补了画楼的遗憾。
听到慕容婷婷说白素约像画楼,慕容陈氏忙搭腔:“真像,跟姑奶奶像一个模里刻出来的!姑奶奶命里富贵,一下就儿女双全……”
画楼笑了笑。
父母总喜欢听人说孩像自己,可画楼对双儿女明眼人瞧着都像白云归。慕容廖氏见慕容婷婷聪慧地把男女分开说,也接了这个话茬,恭维了孩一番。
好不容易送走了她们,画楼叫了易副官进来。
她放下床幔,隔着绣木棉似锦的帷帐同易副官低声说话:“你去查查,慕容花影最近和谁来往密切。”
易副官道是,转身出去。
卢薇儿由佣人搀扶着,也来看画楼。
她八个月的肚,比画楼八个月的时候小很多,可她身体不如画楼好,走都费劲。
她问清歌和素约,画楼便问她的产期。
说了些闲话,卢薇儿突然道:“刚刚在大厅,看到了你的侄女,吓我一跳。大嫂,那衣裳是你送给她的吗?我记得那次半岑考了第一名,我们举办舞会庆祝,你穿得就是那件旗袍,大家都说好看,很衬你的气质。”
“胡说八道!”画楼柔婉笑道,“我们哪里是举办舞会?只是想请熟悉的朋友庆祝一番,是你非要弄成舞会。我记得那次,你和望书眉目传情,是不是从那次就对上了眼?”
卢薇儿有些窘,咳了咳,狡辩了几句。
话题便从慕容花影身上移开。
卢薇儿听得出画楼故意转移话题,她便不再多问。
晚宴结束后,便是舞会。
白云灵终于得空,拉住白甄氏和白瞿氏,上楼看了孩,再去看画楼。
寒暄了几句,白甄氏起身,说楼下可能有客人不喜舞会,要先离开,她去送客,让画楼好好休息。
“辛苦你了,二弟妹!”画楼道。
白甄氏比画楼大十岁,还要叫画楼大嫂。可能是年纪相差大,白甄氏不喜欢跟画楼说话,妯娌两人从未单独聊天。
她没法把画楼看成像白云灵一样的孩,也没法把她看成自己的同龄人。
她更加没法喜欢突然之间变得熟稔与人交往、叫她弟妹的慕容画楼。
从前的慕容画楼,除了老和老爷,不跟白家众人搭腔,更加不会这般自然亲热的叫她弟妹。
瞧得出白甄氏的不自在,画楼没有留她。
白甄氏走后,白云灵坐在床畔,跟画楼聊天,说起总统夫人来:“……模样啊,有点像高夫人,气质也很像。大嫂,我如今觉得,高夫人雍容华贵,别有一番派头。”
画楼直笑。
“她的牌技,我了些皮毛,大家都说我厉害。幸好高夫人不在俞州,否则大家都能看得出我是个冒牌的高手。”白云灵吐吐舌头道。
白瞿氏只是在一旁笑。
如今白云展不再做报人,跟白嗣立合伙开了家印刷公司。平日里公司生意都是老二管理,他偶尔点个卯,大部分时间带着瞿氏游山玩水,新婚燕尔,蜜里调油般。
瞿氏容貌不出众,人也温柔,熟悉了,并没有最初见面时的怯懦。
白云展不管说什么,她总能注解一番,说得甚合白云展的心意,他整个人开朗起来。陆冉的算计、龚九小姐的死落在他心头的阴霾渐渐散去,又像画楼刚刚来到这个世界时认识的白云展。
风趣、幽默,带了些许的风流不羁。
瞿氏不仅仅跟白云展说话能投其所好,而且多才多艺。她没有留,跟着贵族校的老师,了一口流利的德语、英语,钢琴弹得好,油画更是技艺出众,跟白云展很快情投意合。
仿佛彼此感情多有磨难,磕磕碰碰,就是为了等待对方。
两个月前夫妻两人瞒着家里,出海打渔,海上有风浪,瞿氏晕船,吐得天昏地暗,白云展吓着了。
刚刚出海不久,又折了回来。
送瞿氏才医院,才知道她怀了两个多月的身孕。
老自是欢喜,转身又把白云展骂了一顿:“这么大的人,骗我说什么拜访同窗,原来是带着你媳妇去打渔,多混账!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不准你出这个家门!”
瞿氏如今四个月大的肚,小腹处微微隆起。
白云灵说笑了一会儿,跟画楼道:“薇儿不能跳舞,只怕要回去了,我先去送送她。”
走出门不久,又折了回来,身边还带了个穿着格风衣的俏丽佳人,笑道:“大嫂,看谁来了!”
是季落夕。
画楼怀孕的时候,她和章莫来看过画楼几次。
比起从前的剽悍泼辣,她如今显得沉闷,好似心中有事。跟章莫一起,她不自在,连带章莫面露尴尬。
她无法接受章莫,年纪越大就越想念心中记挂的李方景,日渐憔悴。
李方景是她心中的彼岸风景,因为无法到达,所以完美无瑕,彼岸的风景总是最美的。越是这样,越是放不下。
“夫人,您没有给六哥下帖吗?”季落夕跟画楼寒暄几句,最终故作轻松问道,“我以为小少爷和小小姐满月,六哥定会送礼来。”
她寒暄半天心不在焉,最终还是不会拐弯抹角,直接便问出口。
脸色唰的紫红。
画楼笑了笑:“从京都到俞州,途长,再说他现在是北方政府的军事次长,督军这里属南方地界,他一个北方军界要人,不方便南下。不过我打了电报给他,他回电说会托人送礼。可能上耽误了,他的礼物还没有到。”
“什么?”季落夕一头雾水,她从来不关心时政,也不知道培养自己得力的人打听李方景的消息,只知道空相思。
“方景现在是北方政府的军事次长,你不知道?”画楼好似后悔自己的失言,故作弥补般笑道,“莫呢,他今日没有来?”
画楼岔开了话题,季落夕想问,又怕更加尴尬,便讪讪笑,说章莫来了,在楼下。
然后借机说了几句,转身走了。
白瞿湘一直坐在旁边,好似透明的隐形人。
等季落夕走了,她才笑道:“原来夫人认识北边的李次长?我跟柳局座有过些交情,李次长上位后,她还感叹一番……”
柳局座,说的应该是柳烨吧?
画楼有些惊讶,她记忆中的柳烨很傲气。
不成想居然跟白瞿湘相熟,听她的口气,柳烨跟她交情匪浅,否则不会在陌生人面前感叹故友的升迁。
见画楼疑惑,白瞿湘微微低头,声音若蚊蚋道:“我在校,骑射课最好,也自己做些小玩意。局座有支枪很喜欢,却嫌重,叫我帮她改装,这才认识……”
画楼半晌不知道应该接什么。
这姑娘云淡风轻的说,改装武器是做小玩意。
她到底是什么人啊!
楼下,白云归送走两位政界要人,觉得头有些沉,好了多的酒。
他想了想,折身去了旁边养着鱼的花厅,抽根烟清醒下。
白云灵正好送卢薇儿和贺望书回来,看到了大哥走进了花厅,想去打声招呼,她和张君阳也要回去了。
却瞧见走廊下,淡色月光中,一袭墨绿色旗袍的女,婀娜多姿往花厅而去。
白云灵不由放慢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