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实话实说,李臻是真的懵了。
孙思邈~
老孙头!
你特么在说啥?
怎么咱老李就被卷进去了?
咱们……不是做好事的吗?
可到你这,怎么就成了多方角力的一个局面?
但……
孙思邈说假话了吗?
一定没有。
潜意识里,当孙思邈提起了大家背后所代表的东西时,他就明白了……
事情,好像还真的是这样。
玄均观、菩提禅院、道门、崔家……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眼下这晋西北……乱成了一锅粥啊!
下意识的,他问道:
“那……该怎么办?”
问完不等老孙回答,又给出了答案:
“要不……咱跑吧?”
“怎么跑?玄奘的身子不要了?”
孙思邈叹了口气……
“唉。你想跑,贫道不拦着,因为看得出来,伱只是想救人。而贫道我也相信,玄均观不会掺和这些事情。可是玄奘不能走。”
摇摇头,他又努努嘴:
“今日下午,我便要开始炼制丹药。玄奘这次罗汉金身被破,实是因为无法驾驭那佛门六字光明咒而起。若不弥补本源,此生恐怕再无寸进。难得瞧见个顺眼的和尚,怎么走?所以,至少要在这边待七到十日才能走。而菩提禅院那边……一定会来人,道门也会来人……崔家这三子心思玲珑,这些事情我能想到,他绝计不会想不到。所以我觉着……崔家也会来人。你能代表玄均观不?”
“……”
我代表各锤子啊。
我连玄均观大门冲哪开都不知道……
而看着他那无言的模样,药王爷重新端起了罗盘,继续朝前走去。
“行啦,神魂才恢复三四成,既然想不通,就别去想了……啧啧,真武法相,道君赤松子拿手的绝技,这威力……算是见识到了。赶紧恢复去吧,贫道得赶紧布置一番,下午开始,你便不要管我了,帮我照顾好大黄就行……至于大黄的身份……记得帮我隐藏下,我已经和那崔家三子言明了。中午你自己去和他赴宴吧,我得抓紧时间。”
说完,不在理会李臻,拿着罗盘走几步一个坑的远去。
“……”
他走,李臻也没追过去。
只是在这附近找了個还算平整之地,坐到了地上,瞧着眼前的这片火海在发呆。
实话实说,这片火海很大很大。
直径少说三四百米。
黑红的岩浆在翻滚着,但空气中却没有任何之前闻到过的那种硫磺恶臭。
挺奇怪的。
可又不奇怪。
说科学点,这边可能以后会形成一座火山,可说不科学点……龙脉之火本身就是祥瑞的大地血液,怎么可能会臭呢?
直勾勾的盯着岩浆发呆,李臻觉得脑子里有点乱。
这才刚到河东,怎么就遇到了这么一档子麻烦事?
虽然药王爷的医术有神鬼之能,把这些自己“钓”上来的矿工们性命都给留下了……
这本身是一件特别特别让李臻开心的事情。
可这种莫名其妙就代表了一方势力,加入到了……说瓜分不合适,说角力又觉得自己没资格的一盘棋里,心里总有些别扭。
我明明……是在做好事啊。
救了人,火山也没喷出来,除了有个深坑外,此地连草木都没损毁一颗。
可怎么就引动了一个有可能征二十万民夫的结局?
又怎么就成了……动了别人蛋糕的那个人了呢?
没来由的,他有些想老杜了。
也想狐裘大人。
老杜要在这,就凭他那果断的性子,恐怕一定早拉着自己撒丫子开跑吧?
而要是狐裘大人在这……
恐怕眼前这些麻烦,都不再会变成任何麻烦了吧?
“……”
就这么瞧着,就这么想着。
看着老孙头一圈又一圈的踩坑,看着那群人抡锤把一根又一根的木桩都给砸下去。
“嘭嘭”的响动中,也不知过了多久,带着几个护卫的崔婉容来到了这边,看到了叼着一根狗尾巴草,正瞧着眼前矿坑在发呆道士。
她是来邀请这二位道长赴约的。
眼下,那些伤员情况都已经稳定了下来,该着手安稳城中内外的事物了。
她本该直接返回城中就行。
可想了想,或许……是怕妹妹偷跑吧。
便来到了这边。
瞧见妹妹了么?
瞧见了。
她看着那个傻乎乎的姑娘扛着木头,在已经遍布木桩的深坑周围在劳作着。
倒并不觉得实力或者有什么。
崔家的孩子,一定要识百事。
农耕,便是重中之重。
无论男女,皆需揭晓四时如何耕作,如何而息,皆因此为祖先遗训,晓生民之苦,不忘初衷。
所以,干些糙活,不算什么。
接着,她的注意力不知怎么,就放到那坐在地上的道人身上了。
这位守初道长,在想些什么呢?
想了想,她没有让护卫去喊,而是打了个手势,让人留在原地后,自己一步一步的走了过去。
来到了五步远的位置时,看着依旧在发呆,只有嘴里那跟狗尾巴草随风摇曳的道人,她万福作揖:
“博陵崔氏二房九女崔婉容,拜见守初道长。”
身段,礼仪,言谈,举止,挑不出半点毛病。
更别提那脸蛋了。
小崔女侠比她至少差十分……不过也可能是没长开的缘故。
总之,那种气质与气度混合着这张脸蛋揉在一起。
不孬。
“呃……”
回过神来的李臻见状,下意识的起身,拍打了一下身上的草叶泥土后,露出了一口小白牙:
“福生无量天尊,贫道守初,见过崔居士。”
道人笑的很干净。
干干净净的干净。
头发虽然有些散乱,可却不影响小节,反倒让他有种游戏人间的风度。
这笑容……一时间让崔婉容有些怔怔的。
不为其他。
只是因为……好久没看到过笑的如此干净天真的人了。
她见过许许多多张脸孔,什么样的人都有。
从小生在崔家,家里人来人往,有想施展抱负的却秀外中干。有心机叵测的道貌岸然。
见的多了,自然就会分辨了。
从笑容也好,眼神也罢,一切的细节,她都可以清晰的分辨出一些人的本质。
可眼前这个道士的笑容……
干净的如此纯粹。
当真是……许久未看到过了。
“……?”
见她发呆,李臻有些纳闷。
这闺女咋不说话了?
那眼神……直勾勾的。
嘿!快说!你是不是被咱老李给帅到了!?
嗯!果然,玄奘不在,咱老李不是妥妥的站稳C位!?
还有谁!
还有誰!!!
忍不住挺胸抬头……嗯,姑娘,快看看咱老李的帅氣模样。
殊不知他这做作的扮相,却瞬间打破了那种自然和谐的气质,崔婉容瞬间回神,看着那道士跟个孔雀一样展露自己……下意识的露出了哭笑不得的模樣。
做作么?
答案是肯定的。
所谓的氣度不是这么展露的,就如同美人的一颦一笑,都要有一个恰到好处的角度与规范动作才行。
而这位守初道长一看就是没有接受过宫廷礼仪的规训,所以这动作……很做作。
可是……不知为何,她却有些想笑。
不觉得有什么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也不觉得有什么自骄自傲的,就是觉得……
嗯……
还挺可爱的。
于是并不戳破,而是笑道:
“守初道长,时近午时,城中以备薄酒,还请赴宴。”
说着,她目光落在了还拿着罗盘在寻方位的孙思邈身上。
李臻也就不端着了,先是点头答应,接着帮孙思邈解释完了不来的原因。
之前就说过,老孙头这人比较任性唯我。
懒得掺和的事情,是真的懒得掺和。
虽然这话是废话,但打定主意不掺和的事情,那他真就不掺和……嗯,好像还是废话。
总之,就是懒得掺和。
崔婉容也不强求。
丹王孙思邈,十年前老君观大名鼎鼎的一品丹师。
什么脾气品性,崔家人也很清楚。
“既然如此,还请守初道长大驾光临,务必不要推脱。”
“呃……好的好的。”
李臻点点头:
“咱们走吧。”
说完,又拍了拍道袍后面的尘土,在对方的虚引之下,朝着那匹马前走去。
可却又被拦住了:
“守初道长,请登车。”
“……”
李臻瞧了一眼那四面没有什么遮挡的马车。
马车规模不小,四马之车。
地方宽绰。
而没有遮挡,便不会被人猜想一些事情,显得光明磊落。
同时质地也好,装潢也好,看起来都挺高端大气上档次的。
李臻想了想,点点头:
“那贫道便失礼了。”
“守初道长客气。”
崔婉容脸上依旧是一片恰到好处的热情:
“请。”
“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