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昕扶她回来喂解酒药,见她坐不稳,刚想替她撑着腰,季清和先扶住她的肩头,令她靠住椅背:“我来。”
乔昕也不推辞,将早就泡好的醒酒汤喂到沈千盏唇边:“盏姐,喝点解酒的,等拍完合照我送你回酒店。”
沈千盏头晕得不行,耳边所有的声音都远得像隔着一层膜。她听不太清,歪着身子靠入季清和怀里,摸索着捏住他的耳朵,问:“你说什么?”
他耳垂微凉,触手舒适,沈千盏爱不释手,揉捏了两下,一手环住他的后颈,紧紧抱住:“我喝晕了,想睡觉。”
她一脑袋拱进来,发丝蹭着他耳鬓,季清和微怔,又舍不得推开,伸手接过乔昕手里的茶杯,将醒酒汤喂到她嘴边。
沈千盏伸出舌尖舔了舔,嫌弃地抬手推开:“难喝。”
季清和被她推开的醒酒汤撒了一手,微微蹙眉,抬眸望向乔昕:“让苏暂把人召齐,合影拍了,我送她去楼上休息。”
他虽滴酒不沾,却也知道红白参半,最是醉人。
沈千盏目前的状态显然是理智尚存,却无法自控,要是再不送去房间休息,还不知等会会怎样失态。
乔昕自然也意识到了。
沈千盏的酒品向来随机,运气好时,醉到不省人事倒头就睡,乖得跟绵羊一样。运气不好起来,也不是没有过缠着人家男演员要抱抱,又是体恤他生存艰难,又是心疼他怀才不遇,要不是苏暂捂她嘴捂得及时,还不知道要抖出多少圈内秘辛。
最后还是乔昕连骗带哄,连拐带拖,才勉强把降智到三岁的沈千盏强行带走。即使如此,沈三岁也把那位男演员吓得够呛,生怕自己要卖·屁·股,一路躲她躲到杀青为止。
就是最近,沈千盏也喝醉丢脸过。
去年蒋业呈蠢蠢欲动,欲用简芯换掉沈千盏。她和苏暂陪沈千盏在季春洱湾见邵愁歇,不料,邵导被简芯扣在她的局里不放人,沈千盏跟两只老狐狸斗了一晚的法,饭局上没醉,回去的路上醉得一路梦话。
什么“公·狗·腰”、“镶钻的用不起”,满嘴污言秽语,口吐芬芳。
一想到这,乔昕就面臊耳赤,心跳过速,既不敢直视季清和也无法直视沈千盏,烧着一张脸逃也似的奔去找苏暂。
季清和望了眼乔昕落荒而逃的背影,转过沈千盏的下巴若有所思地看了两眼,低声确认:“醉了?”
沈千盏嘴硬:“没醉。”
季清和勾了勾唇,无声笑道:“好,没醉。”
“没醉才好。”
第61章 第六十一幕(双更合一)
乔昕找来时, 苏暂正被摄影组那群五大三粗的摄影老师轮番敬酒。他喝得面红耳赤,耳鸣嗡嗡, 又拒绝不了,陡一见到拨开人群向他走来的乔昕时,跟见着普渡众生的菩萨一样,险些感激涕零。
他推开凑到他鼻子跟前的酒杯, 指指乔昕:“盏姐特使来了, 估计找我有事,等会喝,等会再喝。”
众人嘘声一片, 但也不好真的耽误事, 意思意思地挽留几下,便客气地放了他走。
苏暂劫后余生, 一手摸胸一手握着酒瓶,腿软地拄着乔昕避到角落:“你再晚来一会,小爷千杯不醉的英名就要彻底终结在这群爷爷的手里了。”
乔昕转到苏暂正面,见他没个站相,抬手拍了拍他的脸:“你先清醒下,我找你有事。”她这一拍,拍出个酒嗝来。
苏暂连忙掩住嘴,一双眼睛瞪着虚空定了好一会, 等回了神,酒意清散,终于挺着背脊站直了。
“清醒着呢, 你说。”
“盏姐喝得不行了,满嘴胡话。醒酒汤也灌不下去,现在抱着季总不撒手呢,季总让我来找你,说把大合照拍了,他好带盏姐去楼上醒醒酒。”
苏暂诧异:“醉了?”
沈千盏喝醉酒什么德行他自然知道,当下犹如被敲了一记闷棍,再混的酒也醒了大半:“我就说她喝得太急了吧,不听我的。”
乔昕怕耽误事,见他还在打嘴炮发牢骚,拧了他一把:“这一窝蜂轮着敬,她也得有时间慢慢喝啊。这样,我负责把傅老师和宋烟召去台上当台柱,你也赶紧的吧。”
苏暂转头望了眼人头攒动的会场,一阵绝望油然而生。
叫人还不是最难的,难的是排合照队形。
几百人的大合影,就是清醒时也不见得能井然有序,何况眼下醉了大半,酒兴正浓时。
——
乔昕回去找人给苏暂递了话筒,有傅徯和宋烟站桩,合影大部队很快从高到矮快速排列。
沈千盏站不稳,就坐在舞台正中央的台沿上,谁挨近她她就抱谁大腿。
她先后搂了邵愁歇、江倦山的,后来不知足,干脆一手一条,抱住季清和后就没撒过手。
乔昕在底下,简直没眼看她。
她一边忙着调度站位,一边解救了一条又一条的腿,眼看着季清和的脸色越来越黑,即将沉如锅底时,歪七扭八没个正形的大合照总算拍完。
乔昕瞬间松了口气,她从天谢到地,又从乔家祖宗谢到沈家祖宗,解释一番后,搀起沈千盏就准备撤退。
剧组闹归闹,分寸还是有的。
见沈千盏醉得不省人事,送关怀的送关怀,送怜惜的送怜惜,纷纷懂事地目送着乔昕将沈千盏从花厅搀走。
直到几人走远,喧闹的场子忽的一静,有人问:“盏姐身边那位帅哥是谁,好像没见过?”
化妆组张望了眼各组,凑热闹道:“是不是哪位演员?”
服装组否认:“不是演员,没量着尺寸啊……”
灯光组:“感觉和我们制片关系很好啊,是不是朋友过来探班了?”
道具组说:“就知道你们上课没认真听,苏监制介绍的时候带了一句,说是特聘顾问。主桌二十个人,就这位最神秘。”
“特聘顾问?”录音组摸了摸下巴,望着早没影了的花厅门口,呷巴道:“那应该是苏监制之前提到的钟表修复师了,听说是修复宫廷钟表的,师承钟表界泰斗季老先生,来头可不小。”
现场安静了几秒,一阵唏嘘后紧接着一阵感叹。
良久,又有人问:“盏姐醉了离席,他怎么跟着走了……”
“昕姐搀不动吧,搭把手吧。”
“……为什么我想到的却是盏姐过往的风流韵事,什么斩男,什么年下养成……不是,你们这么看着我干什么,俊男靓女在一起,不脑补点风花雪月白瞎了那两位的颜啊。”
众人侧目,纷纷用眼神无声谴责:“你脏了。”
“你脏了。”
“你脏了。”
“……”
——
走出花厅,身后视线消失的刹那,季清和俯身,将沈千盏打横抱起。
忽来的失重感令沈千盏心口一悬,她蹙眉,踢腾着小腿,挣扎着想要下去:“我恐高,这几楼啊,摔下去得五马分尸了吧……”
沈千盏身量轻,瘦得跟纸片似的,饶是此刻她踢着腿要“跳楼”,也不过如离水的锦鱼,瞎扑腾而已。
季清和腾不开手,低斥了一声:“老实点。”
她睁眼,明眸善睐,微微眯起:“你凶我。”话落,盖板钉钉,季清和无论凶没凶她都不再重要。她不闹也不“跳楼”了,虚搭在他肩上的手环上他的后颈,张嘴就咬。
幸好沈千盏意识不清,大脑与肢体并不协调。叼住耳垂时,像含上了一颗糖,初时凶狠,齿锋掠阵,咬住后,鼻尖嗅到熟悉的冷香,微微一怔,松了开来。
乔昕在一旁看得忍不住捂耳朵,捂完又觉得自己这个行为不太妥当,讪讪解释:“季总您多多包容啊,盏姐每回一喝醉就降智……”
“降智?”季清和冷睨了一眼沈千盏,鼻尖轻嗤。
他看着不像是降智,像色虫上脑。得亏她投的是女儿身,否则一人一口“渣男”,唾沫都能将她咽死。
乔昕不敢应声,生怕季清和说翻脸就翻脸,把沈千盏一扔就走。单凭她这具小身板,根本无法撼动沈千盏。
花厅回廊有条近道直通酒店大堂。
乔昕本来不知道,跟着季清和穿过走廊,远天的就瞧见酒店大堂标志性的水晶灯时,微微诧异:“季总,您对酒店的路还挺熟悉的啊?”
她本意想拍拍金主爸爸的马屁,话落才觉不合适,可说出去的话犹如泼出去的水,想撤回显然来不及了。她默默咬舌,暗自懊恼。
彩虹屁精真的不是一般人能做的……也就她盏姐,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好在,季清和并未与她计较,眼锋扫了她一眼,没搭理。
眼看着穿过石柱就是酒店大堂,前堂的人声还未传入耳朵,乔昕已经眼尖地瞧见了不寻常之处。
她脚步一顿,慌忙叫住季清和:“季总。”
“大堂有记者,盏姐这个样子,没法出去。”
她露出个脑袋张望了两眼,确认对方手里拿着相机,还未注意到这里,往后退了两步躲入石柱后:“前两天傅老师到无锡,他们在酒店门口蹲点,我见到过。今天应该也是来拍傅老师和宋烟的……我还得回花厅报个信,让大家都注意点。”
季清和闻言,侧目四顾。
他身后几步远有个洗手间,门口立着正在维修的牌子,颇显冷寂。
十米外,还有个电梯间,应当是方便客人前往餐厅的客梯。
短短数秒,他心下有了计较,吩咐道:“你报我的名字,把大堂经理叫来,让他来这找我。”他下颔微抬,指了指不远处的洗手间:“千盏一走,开机宴很快就散了,你回花厅报信,我带她去客房醒酒。”
乔昕愣了一下,看了看隐蔽的洗手间又看了看季清和,一时难以决断:“这……”不太好吧?
“盏姐喝醉了不好照顾。”乔昕委婉表示:“我怕您照顾不了。”
见说服不了季清和,她轻咳了一声,加了一剂猛料:“季总我不是怀疑您的人品,您是真的不知道,盏姐喝醉酒后跟她平时树立的形象大相径庭,你真的都不敢想她下一秒会干出什么事。”
“就上次,上次邵导、简制片都在那次。盏姐喝醉了,回去的路上发梦说醉话,对您很是钦慕。我怕盏姐醉了,自己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回头冒犯了您。”
乔昕原本是想说“侵犯”的,怕罪名按得太重,沈千盏明天酒醒后要找她算账,只能昧着良心稍稍修饰一二。
不料,季清和听完,不止没半点厌弃之意,反而眉宇一松,笑了起来:“我不是第一次给她收拾了,我这里你尽管放心。”
季清和不欲与她多说,眉峰微挑,示意她照做,自己转身抱着沈千盏先避入了洗手间内。
乔昕张了张嘴,没发出声,只能眼睁睁看着季清和走远。
不是……
季总说的话,她怎么一个字都听不懂呢?
她焦躁地看了眼眼前已闭合上的木门,又回望了眼大堂内碍事的记者,最后跺了跺脚,小跑着去搬救兵。
——
洗手间。
入内就是一张黑曜碎星花纹的大理石台面,应是供女士补妆所用,石壁两侧各置一面化妆镜。
季清和将沈千盏放下,令她倚着石壁靠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