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官动过心思巴结一下这位小姚大人的。他爹是姚轲,只要动动手指头,就可以让他升迁的。那他就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可他后来又打消这个年头了。
这里他有老婆孩子热炕头,满足的很。天高皇帝远,没什么规矩,上头没人压着,过得自在得很。他都这个年纪了,还求什么升官发财?这样一想,就想通了。猛拉着自己的夫人亲了两口,夫人骂他疯了,亲她脸上都是沙土,说她今日刚涂了胭脂呢。
县官才看出来夫人有点不一样,因胭脂这东西以前在镇子上很多,现在却成了稀罕货了。夫人道,是云容身边的人送过来的,送了好些东西,男人家女人家的都有。
县官笑,可把她给美得。可他又觉得好久没看到夫人涂胭脂了,果然人气色都不一样了。
他便问夫人,以后没有这些可怎么办?
夫人撇撇嘴,没有就没有。反正旁人也没有。他又不能看了别的女人去。女人本来就是为了留住男人才刻意打扮的,既然知道男人跑不了,也就无所谓了。
县官笑笑,心里头的主意更坚定了。
不走了。
姚安那点八卦的事情,县官已经听说了。从云容的队伍刚到这里的头一天,他就知道了。
县官以为姚安是来问云容的事情,便道,“也就是这两日的事情了,殿下就该去北渊国了。小姚大人也该想通些。大人这样的,不愁找不到新妇。”
姚安这顺理成章的把手收了回来,搭了半天,胳膊都酸了。
他愣愣看一眼县官,然后道,“谁问你这个了?我另有别的事情要问你。”
县官看姚安一脸严肃,严肃起来也是玉雕似的人,真是赏心悦目。他在这里待久了,看到的人谁脸上是干净的。现在看到个干净人,便是个男人,他也忍不住多看两眼。
姚安察觉到他的目光,道,“你别光看我,看得我怪怪的,我有事问你。”
县官忙致歉,还一本正经的把衣摆扯了扯,以示庄重,“小姚大人请说。”
姚安道,“我来时,一直没看到戍边的军队,这里肯定有的吧?”
县官没料到姚安问这个,但还是很从容的回道,“自然是有的。这里是边境呢,时不时就会有摩擦的。只有军队在这,才能保这里一方平安。国门呢,马虎不得。”
姚安道,“那在哪里,离这里远吗?”
县官道,“这里向西三十里就有。他们那边要的场子大,又怕扰民,所以离得有一些距离。平日里他们都要操练的,只偶尔会有几个人出来采买一些东西。小姚大人怎么问起了这个?”
姚安摆摆手,“你别管,我问什么,你说什么就是了。”
好么,果然是永安城里出来的贵公子,吩咐人的气势还是足足的。
县官笑着点头。
姚安道,“我听你刚才说,北渊国的人还有两天就到了?”
县官想,还是要问有关殿下的事情吧?
县官点头,“他们派人来传了消息,是这么说的。”
姚安道,“两边人见面的时候,这边的军队会去吗?”
这话把县官问的有点晕。
他道,“应该,不会吧?”
姚安急了,道,“怎么不会?就该去的呀。让北渊国的人看看,咱们戍边的军队就在这站着呢。要是敢欺负殿下,他们就能立刻打过去。”
县官讪讪。军队也不是说出动就出动的。若是夫妻间吵了架,军队就出动,那两个国家天天都得打仗了。
姚安看了他一眼道,“我知道你做不了主,我去找他们说。现在那边将军是谁?”
县官道,“是秦松,秦将军。”
姚安道,“行了,我知道了。这事,你别和殿下提起来。”
县官忙道,“这个自然。”
姚安摆手,让县官走了。
县官走了两步,看到姚安进了旁边的宅子,像是去牵马去了。县官摇摇头,到底是年轻,做事凭着一股子冲动劲。秦将军会甩你才怪,指不定用长枪将你架出来,直接扔了。
县官料的一点也没错。
姚安赶了路,到漆黑才到军营前。结果刚和站岗的士卒说明了来意,就被拒了。
他亮明自己的身份,非要进去,结果就被人架着扔出去几丈远。
姚安爬起来还要再进,士卒长枪一指,冷冷道,“再敢靠近一步,便格杀勿论。”
才不管你是什么大姚还是小姚大人。
那边正在操练,声音响彻云霄,震的姚安心都颤了。他远远的看了几眼,觉得是真气派啊。大魏的戍边战士竟这么威武,他也觉得自己被点起来了。
长枪在他跟前又晃了晃,问道,“还不走?”
姚安灰头土脸的走了。
等到镇子上的时候,已经早上了。趁着人还没起来,便灰溜溜的回了自己的房间,拉着被子蒙头盖上,假装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可这镇子就那么点大。县官是没告诉别人,只告诉了自己的夫人。他的夫人又告诉了丫鬟,丫鬟又告诉了自己相好的。就这样事情就传开了。
有人叹姚安痴情。
有人笑姚安天真。
这话传到云容耳朵里的时候,云容带着徐姑姑和三丫在镇子里闲逛。
三丫昨日已经来过一回,熟得很。加上这地方实在是小,本就是几下就逛完了的。镇子里的人没见过这种贵人,都偷偷出来看。姑娘和妇人家夸赞他们的衣服好看,皮肤好。男人们羡慕他们从永安城里来的,日子果然和他们的不一样。
这些话都传入他们的耳朵里,虽然乡音有别,大部分还能听懂。
三丫有些得意。可徐姑姑和云容却得意不起来。他们这边的日子是真的过得苦。这还是镇子上,难以想象底下那些村子里的日子有多差。
云容想起县官说的以前,这里以前到底什么样子啊?
云容知道姚安竟傻呵呵的去找边境军,颇为无语。
徐姑姑道,“傻是傻了些,可想到他这是为了殿下你,又觉得有些可爱了。”
三丫道,“傻就是傻,哪里可爱了?他把自己当谁呢?人家将军怎么会搭理他?”
徐姑姑啐道,“就你懂得多,可以当个女先生了。”
三丫便闭嘴了,因她一个字都不认识,怎么当女先生。徐姑姑这话,是在骂她了。
两日后,云容的队伍出发去边境和北渊国的人会和。
出发前,姚安跑过来,叮嘱道,“东西都收拾好了吧?可别落下什么?去了北渊国,很多东西都买不着了。”
徐姑姑道,“都收拾好了,小姚大人宽心。”
姚安道,“那也得再检查一遍。以防底下的人临走时又忘了。”
徐姑姑只好耐着性子道,“知道了。殿下在等小姚大人呢,像是有话说。”
姚安有点惊讶,道,“找我吗?”
徐姑姑点点头,“是。”
姚安便赶紧去找云容了。
徐姑姑喟叹道,“总是要道别的,这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姚安去找云容,云容早早就穿戴好,就等着出发了。
见姚安进来,她招呼道,“坐吧。”
姚安便坐了下来,道,“徐姑姑说你找我,可是还有什么事没办好的?”
云容道,“都办好了。本也没什么要办的事情。这一路来,多谢小姚大人了。”
姚安笑笑,“你别谢我,谢我我就怕。”
云容和他都想起了当日马车里的荒唐。云容事后想想,她那时候也的确是过了些。
云容道,“我是真心实意谢你的。日后怕再无相见的可能,小姚大人的这份情,我会常记心中的。”
姚安本要谦虚一下,劝她不必放在心上。可是一回味,便觉得不对劲,他道,“这个时候道别是不是早了点?这不是北渊国的人还没接到你么?”
云容站起身,道,“从这里到那里,以及到北渊国,这些路,我要自己走。”
姚安反应过来,道,“你,你不叫我送你到边境去了?”
云容道,“陪我去的,便要一道去北渊国了。小姚大人送我这里,身上的职责已经尽了,不必再送了。”
姚安道,“那县官怎么要送你的?”
云容道,“他是这里的地方官,职责所在。”
姚安道,“我也是卫队中的一员。”
云容反问,“所以小姚大人打算和我一道去北渊国?”
姚安噎住。
云容道,“所以,就到这里吧。我们终究不是同路人,小姚大人的路在南边,出来久了,家里人担忧,还是早些回去吧。”
云容说完,郑重其事的施了礼,随即从他身侧走过。
自此,连陪在她身边的资格都没有了。
外面有人喊了句上路,声音嘈杂了一下。没一会儿马蹄声响起来,又过了一会儿,马蹄声渐渐远了。
周边突然一下子都安静了下来。
原先满院子的人,突然间就剩了他一个。
像是什么都抽走了,他一时间有些茫然无措。
陪在她身边的资格都没了吗?
不。
姚安突然转过身,冲了出去。
牵了马,直接追了出去。
徐姑姑在马车里看到后面追过来的姚安,对云容道,“殿下,小姚大人追过来了。何必呢,本来就什么都做不了了。”
云容抿紧了嘴唇,没说话。
一会儿,突然听到徐姑姑奇道,“咦,怎么朝西边去了呢?那是边境军安营扎寨的地方啊?莫不是还想叫他们过来给殿下助威?”
云容心想,还要做这些痴傻事么?
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