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日落时分,玉无央与玉无衍果然到达了韦州,不过,那时的韦州,已经不是两日前的情况,原本占据在杨水江上的南华兵船已经消失,仅仅是过了两日一夜的时间,杨水江上便又恢复了平静。
阮弗的营帐外。
玉无衍大摇大摆地走过来,对着营帐门口守着的两个士兵道,“进去与孟先生说一声,本王想要一见。”
守门的士兵有些为难,“回蒋王殿下,肃王殿下正在与先生议事,先生不方便。”
玉无衍意外地挑了挑眉,“是么。”不过脚步并没有停下来,依旧往阮弗的帐门而去,士兵赶紧拦下,“殿下请留步!”
“怎么,你们也敢拦本王?”
守门的士兵面无表情,“军营之中,请殿下遵从军令。”
玉无衍眉头闪过一层阴鸷,往营帐的门口看了一眼,倒是没有再强行进去了,毕竟他知道,这韦州大营还不是他的地盘。
而阮弗的营帐中,玉无央正在与阮弗弈棋,一张棋盘上,已经落下了将近半盘棋子,但胜负似乎依然遥遥在望,玉无央语气有些敬佩地道,“说到底还是本王才学不够,让先生见笑了。”
阮弗慢悠悠地举棋又落下,“肃王殿下过谦了。”
玉无央似乎斟酌了一下才道,“不知先生日后有何打算?”
阮弗抬眼看了一眼玉无央,“不知肃王殿下此话何意?”
玉无央笑道,“本王私以为,先生文弱之躯,长久待在军营中或者常年奔波在外也不是长久之计,先生足迹遍布天下,名山大川必定已经游览遍数,不知先生觉得永嘉如何?”
阮弗不在意一笑,“自然是好地方。”
玉无央眼中的笑意更甚,“如今天下皆知先生已经心向辰国,先生可有定居永嘉的打算?”
而后似乎也真是只给阮弗一两息反应的时间,玉无央继续道,“说起来先生的年纪比本王还要小上一轮呢,不过这一声先生却是绝对当得起的,所谓男儿到死心如铁,看试手,补天裂,如今正是天下分裂的局面,先生满腔才情,必定能在这乱世中建功立业,登顶盛世。”
“王爷说得是。”阮弗垂眸道,不过心中却是叹了一口气,现在玉无央还能这么说,大概也是因为元阳城距离这里太远,又或许的孟长清的名字还太过响亮,以至于所有人都忘记了孟长清这个横空出世的名字,其实只是一个名字而已,若是玉无央知道了她就是阮弗,不知会不会因为今日求贤的样子而感到恼恨了。
见阮弗态度淡淡,玉无央有些不确定,毕竟他已经从玉无惊那儿知道了,眼前的人似乎与晋王之间的联系也还不算特别大,并且正如二哥所说,孟长清也绝对不是一个家臣的身份能够留得住的。
“在下还小的时候,便得师门教导,乱世中,必定要有所取舍,有所抉择,代师傅完成未尽的心愿,说是建功立业,只怕是要有所托大了,只是不让师门毕生所学付诸东流罢了。”阮弗接着道。
玉无央眼前一亮,“不知孟先生师出何处,想必能教出孟先生这样的高徒,必定也是名士大家。”蓦然又想起了什么,玉无央道,“听闻先生乃是紫峰山人士,都说紫峰山人杰地灵,如今看此言也是不虚。”
紫峰山?阮弗挑了挑眉,正要说什么,便见帐门处有小兵进来禀报说是蒋王殿下想要一见先生。
“可真是巧了。”阮弗笑道,“既然是蒋王殿下,便请殿下进来吧。”
玉无衍进来的时候视线首先看向了玉无央,“半日不见七哥,我以为七哥是协助二哥处理军务去了,原来是在孟先生此处。”
“十弟也来了?”玉无央笑道。
“七哥能来,我不能来,还是打扰了七哥与孟先生弈棋的雅兴?”玉无衍挑眉道。
阮弗听此,之觉得眉心有点疼,“蒋王殿下说笑了。”
玉无衍已自动上前,在阮弗侧面坐下,自来熟地道,“听说孟先生前些日子染了风寒,不知现下如何了,本王从永嘉带了一些珍贵药材,想必比先生也能用得上。”
“多谢王爷,小病不足为患。”阮弗垂眸道。
“七哥也真是,明明知道孟先生小病初愈需要休息,还来叨扰。”
“我记得在永嘉的时候,十弟还以先生身份不明而有所微词,这才来了一日,竟已完全改变了想法么?”
“七哥可不要血口喷人以免先生有所误会伤了大家的和气。”玉无衍微微咬牙道。
阮弗将棋盘上的棋子一颗一颗地往棋盒里收,对于这两兄弟的对话,心中跟明镜似的,只道,“不知蒋王殿下前来,所为何事?”
“其实也无事。”玉无衍勾唇道,“昨日到达韦州的时候,本来想要拜访先生,只是怕扰了先生休息,因而今日才来拜访。”
阮弗微微点头,不过已经无心应付这两个人,正要寻个借口拒客,门外却响起了玉无痕爽快的声音,“长清,长清!”
听到玉无痕对于阮弗的称呼以及这般随意进入阮弗的营帐中,玉无央与玉无衍倒是有志一同地对视了一眼,玉无痕进来的时候看到坐在帐中的两人,也并不意外,只道了一声,“原来七哥十哥都在呀。”
“十二怎么了,这般急匆匆?”玉无央笑问道。
“也没什么。”玉无痕不在意摆摆手,不过说是没什么,却是直接走向了阮弗,“长清,四哥叫我来找你商议出发去东南的事情呢。”
“孟先生要与四哥一道去东南?”玉无衍惊讶道。
阮弗一笑,并不正面回答,“两位恕罪,在下还有事,便不奉陪了。”
玉无央与玉无衍也赶紧站起来,“既然如此,就不叨扰先生了。”
说罢两人便走出了阮弗的营帐,阮弗看了一眼玉无痕,“晋王找我商议明日出发的事情?”她怎么不知道连出发去东南都要商议一次。
玉无痕抓着脑袋呵呵笑道,“我也不知,四哥就是这么说的。”
他想起四哥刚刚回到营帐的时候,他笑嘻嘻地说只怕是七哥与十哥要来挖他的墙角了,四哥虽然笑得依旧很温煦,可他愣是觉得有些可怕,可怜年少的十二皇子并不知道有种情绪叫做自己一手护着的花儿被人惦记了的糟心感。
被玉无痕带着进入玉无玦的营帐的时候,那人正坐在书案后边,将身子靠入了宽大的椅子里,姿态有些慵懒,眉眼间带着似有所思的闲适,手中拿着一支笔在挑逗立在桌上已经炸毛却不敢反抗的胖胖。
阮弗不知为何眉心一跳,突地升起不知从哪里来的警觉之意,可她身影一出现,便见胖胖似乎找到了救星一般一下子窜入了她的怀中,阮弗下意识接住,唇角勾起一抹极浅的笑意,却不知在她低头安抚炸毛的胖胖的时候玉无玦原本慵懒的眼眸划过一抹暗色。
对于危险的感知向来敏感的胖胖身子一僵,已经钻入了阮弗的衣袖中,玉无痕有些好奇地笑道,“哈?四哥你对胖胖做了什么?”
阮弗这才看向玉无玦,“王爷要商议去东南的事情?”
玉无玦不答反问,“今日肃王一直在你账内。”
阮弗先是愣了一下,倒是没有怀疑玉无玦对她的试探,轻轻点了点头,“这不是王爷早就知道的事情?”
玉无玦看了阮弗好一会儿,突然道,“果然是太闲了。”
阮弗有些无语地提醒道,“王爷,肃王和蒋王,做的都是正事。”可不是,此次前来韦州,最大的目的还不是她么。
玉无玦眯了眯眼,“所以,阮儿,你在告诉本王,本王的人,旁人可以随便动?”
阮弗深吸了一口气,定了定,努力地淡声道,“请王爷注意措辞。”
玉无玦挑了挑眉,“本王哪里说错了?”
阮弗看了玉无玦一眼,却不想继续这个话题,“王爷找我来到底所为何事?”
玉无玦似乎是笑了一声,“与我看看这些日子的军报。”
阮弗有些不可置信地看了看玉无玦,又看了看放在他桌子上的一堆折子,“你确定?”
“我何时做过不确定的事情?”玉无玦道。
阮弗似乎是想了想,而后不再多说什么,直接坐了下来,拿起几张折子放到自己的面前,玉无玦见此,唇角只勾起了一抹笑意,倒也没有再说什么。
只是自打带着阮弗进来之后就觉得自己说不上话最后还被两个人同时遗忘的玉无痕,最后只得默默挪动脚步,将自己缩到了玉无玦营帐的一个角落,玉无玦翻动折子的手一顿,往玉无痕那边瞥了一眼,玉无痕顿时升起一抹警惕,而后,无声无息地离开了玉无玦的营帐。
另一边,看着阮弗被玉无痕带往玉无玦的营帐中,玉无衍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看来,七哥的诚意也打不动孟长清呢,也是,以孟长清对形势的了解,怎么可能会弃四哥而选其他呢?”
“十弟看起来,倒是不着急。”玉无央道。
“着急有何用呢,我本就不抱着希望过来,不过,知道一些也总比不知道的好不是么?”
玉无央冷冷看了他一眼,不再多说什么,径自离开了。
玉无惊的大帐中,玉无央将今日去见阮弗的事情与玉无惊说了一遍,“二哥,我原本以为,以孟长清当初对二哥的相助,此次,还能将人收回我们所用。”
玉无惊道,“当初孟长清并不出现,连行动都是隐秘的,如今又怎么会顾及当年的事情,若是按照这一层来看,难道孟长清对大皇兄的恩情会更少么,可咱们都遇不到孟长清,只有老四一人遇上了,你说这背后意味着什么?”
玉无央反应过来,“也就是说,孟长清的出现并非偶然。”
玉无惊点了点头,将一个已经开封的新封拿给玉无央看,“这是从元阳那边带回的消息。”
玉无央打开一看,有些震惊地道,“姓阮?孟长清不是真名?”
玉无惊点头,“紫峰山有什么阮姓的人物?”
紫峰山、阮姓,两个信息结合在一起,玉无央的脑海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渐渐连城了一条线,变得越来越清晰,而后双眸升起一抹阴沉与寒冷,“倒是让我想起了一个偶然的事情,不知二哥有没有兴趣听听?”
玉无惊转过头,“哦?”
玉无央笑了笑,“这一个多月的时间,永嘉城内发生了一件怪异但却并不引人注目的事情。”顿了顿,玉无央继续道,“八月十五中秋灯节夜间的爆炸之后,第二日,阮嵩的府中传出了一个消息,那位阮大小姐,无缘无故失踪了,只是凑巧了,在这位阮大小姐失踪的这段时间,刚好,孟长清在外频繁活动。”
“阮嵩的女儿?”玉无惊道,“阮嵩的女儿最大也不过是十六岁,孟长清,可在五年前便已经出现了。”
玉无央一顿,而后才道,“或许是我想岔了也未必,只是……既然有如此凑巧的事情,查一查也无妨,据我所知,这紫峰山,可是阮嵩的乡里之地。”
玉无惊似乎是想了想才道,“既然你怀疑,试试也无妨。”
“是……”
从韦州前往如今东楚与辰国交战的沔水的一片树林里,玉无玦一行人正原地休息,此处距离沔水也只有两日的路程了,青衣与盼夏正架起火堆将抓到的野兔放在架子上烧烤,玉无痕好奇地看着两人的动作,只见盼夏手脚灵活地提起野兔的两只耳朵,一个匕首从原本还在活蹦乱跳死死挣扎的野兔头上一刀划下来,原本还在挣扎的野兔只再动了一会儿,便没有了生机,而盼夏却快速地再划上两刀,在玉无痕惊叹的速度与手势中轻而易举地将野兔身上带毛的皮剖了下来,再穿入一根木刺,轻轻巧巧地架在了已经烧旺的火堆上。
这些日子一起赶路,玉无痕不知已经见识过盼夏的多少好手艺,不知为何,那些原本看起来没有调料索然无味的东西似乎一经过她的手,就会变得特别美味可口,玉无痕看了看已经滋滋燃油的野兔,又看了看盼夏,“盼夏姑娘真是好手艺。”
盼夏得意一笑,“十二皇子过赞了。”
“你小小年纪,如何学得这一手好手艺的?”玉无痕好奇地道。
“奴婢打小与先生和夫人在山里长大,自然是自小便跟着夫人学来的手艺,加上小姐喜欢吃,盼夏自然要尽力而为。”
玉无痕知道阮弗与白莫如夫妇的关系,不过他年纪太小,对于那对不知为何早已离开了永嘉离开了这纷乱世界开辟另一块桃源的夫妇知道得并不多,见盼夏说起了这个话题,只扯着盼夏东问西问,好在盼夏性子活泼,说起话来霹雳巴拉的。
倒是坐在另一边玉无玦闻言,转头看向阮弗,“喜欢吃兔肉?”
阮弗轻咳了一声,“是喜欢,也是习惯了罢了,南山上的兔肉,比起其他的,比较鲜美。”
事实上是义母除了兔肉能换出百变的花样来做着吃,其他的实在是一言难尽,可义母性子一起来,这个南山能一个月变着花样不重复地吃,偏偏还不会让人觉得腻味,有时候她都佩服义父这么多年来的耐心和容忍。若是她,她想,对方若是让她吃几十年兔肉,她非宰了他不可。因此,可以说,南山上的人,因为义母的关系,看起来都有特别喜爱吃兔肉,或者说尤其懂得品尝兔肉。
“到底是喜欢,还是习惯?”玉无玦看着她继续问道。
这话听着平常,似乎在说兔肉,可又似乎带着某一层意味,旁边与玉无痕开口说话的盼夏闻声顺着答了一句,“小姐既喜欢又习惯!”
“是么?”玉无玦挑了挑眉,却是看向阮弗,只在盼夏旁边的青衣小声道,“不许乱说话。”
盼夏有些委屈地道,“哪里乱说话了,小姐明明喜欢吃呀!”
青衣听此,却见阮弗没有说什么,只道,“再说话,你的兔子就烤焦了!”
盼夏呀一声,身心又放在了烤架上的兔子上,只玉无玦微微摇头笑了笑,似乎心情很愉悦的样子。
阮弗没来由觉得有些不服气,每次看到玉无玦这种好像什么都掌握在手中的模样,总让她觉得不爽,“王爷似乎很高兴?”
玉无玦并不否认,“的确是。”
阮弗继续道,“不知王爷可喜食兔肉。”
“尚可。”
“不知王爷可知食兔肉的学问?”
玉无玦顿了顿,眉头下意识皱了皱,“愿闻其详。”
阮弗轻轻一笑,“兔肉称荤中素食,性味偏寒,多食易伤肾气,损元阳,食用之前,还需以野果消食备用为佳。”
“阮儿涉猎广博,不知从何处得知这一说法。”玉无玦道,食用之前以野果消食,他怎么不知道,不过……伤肾气损元阳,的确不宜多食用。
“王爷不相信我么?”阮弗转头,有些认真地问道。
说着,已经拿起先前采摘放在一旁的野果,一人分发一个给玉无痕和青衣等人,“兔肉已经快熟了,你们先食用些野果。”
盼夏虽然觉得奇怪,毕竟以前夫人可从来没有如此说过,不过既然小姐这么说了,就一定是对的,只愉快地接过了阮弗递过来的野果,便放入了口中,“多谢小姐。”
阮弗将一只野果递到玉无玦的跟前,“王爷尝尝?”
玉无玦笑了笑,接过阮弗手中的野果,虽然知道这个说法事有蹊跷,但还是放入了口中,只是,单单只咬了一口,便觉得满口升涩,舌头发麻,若不是晋王殿下有十足十的克制力,只怕一张脸已经毫无形象地皱成了一团了。
见他动作凝滞了,阮弗咬了一口手中的野果,有些好奇地道,“王爷怎么了,不好吃么,还是看不上这等山中野味。”
盼夏闻声看过来,不禁呀了一声,“王爷手中的野果是没有成熟的小果,吃下去,恐怕牙都要酸掉了!”
“呀,真是不小心,竟然是没有成熟的野果,王爷还是快些扔掉吧,只是可惜了,只怕待会再食用兔肉,是尝不到味道了。”阮弗意外地道。
在场的人,任是谁,只怕都能看出阮弗是故意的,玉无玦有怎么会不知道呢,看着眼前女子表情意外,似乎带了小小愧疚但分明是忍者笑意的样子,玉无玦艰难忍受着口中的涩味,“想笑便笑,本王又不会将你如何,不必忍者。”
阮弗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个人瞬间都因此变得明艳了许多。
盼夏等人先是愣愣地看着被算计了的晋王殿下,而后皆是抿唇而笑。
玉无玦看着阮弗似乎因为终于做了一件让他出丑的事情而漾开的笑意,直接抓过她的手,就着她的手咬了一口她手中已经被咬过的野果,而后在阮弗瞬间变得通红的面色中,煞有介事地道,“嗯,味道的确不错。”
“你……”捉弄不成反被捉弄,阮弗突然有些紧张地说不出话来,若是旁人,只怕她能立刻翻脸,可是此时,向来清明的心却因为玉无玦有些意外的混沌,她好像忘记了,自己的情绪,不是生气和愤怒,而是紧张与意外。
突然意识到在他们身边还有三个人,回头却看到玉无痕与盼夏等人面上皆有惊讶的神色,而后在阮弗突然回头的瞬间,纷纷转头,好像什么也没有看见的样子,“呀,兔肉快好了。”
玉无玦却像一个没事人的样子,好像刚刚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一般,阮弗有些愤愤地看了一眼玉无玦,终是什么也没有说。
玉无玦将她面上的神色收入眼中,的唇角勾了勾。
他总是忍不住,忍不住去试探,想要了解,想要知道她的底线在哪里,即便知道她正在一点一点习惯自己的接近,心中的坚冰正一点一点的融化,可他要的,不仅仅是一点一点而已,是自私的全部……
是习惯,是喜欢,不,也并不仅仅是喜欢而已。
晋王殿下吃下了一顿生平第一次感觉不到什么好味道的实际山非常美味的兔肉之后,几人又在树林里靠着树干休息了一阵。
南方平静的树林,树叶并没有完全枯黄,还有不少绿意,让这片林子,看起来并不是很萧条,安静的树林里,几匹马儿被拴在了树上,原本平静的站立,不知为何,突然变得有些焦躁了起来,可靠着树干休息的五个人却浑然不知,直到混着沙沙的风声,几个黑色的身影穿梭在树林里,朝着五人而来,落在五人身前,其中一人正要朝着阮弗抓去的时候,玉无玦却是猛地睁开了眼眸,手掌一伸,原本挂在马上的剑顷刻间便脱离剑鞘而出,落在了他的手中,也直接将伸手向阮弗的人一剑劈开。
事情的转变似乎只是在一瞬间的时间内,等到那人感觉都痛意失声喊出来的时候,盼夏与青衣等人却齐刷刷睁开了眼眸,朝着突然出现的黑衣人猛地出手。
黑衣人根本就想不到会是这样的情况,瞬间反应过来之后,只得猛地向阮弗等人挥刀劈过来。
阮弗在玉无玦挥刀劈向往自己而来的人并且被玉无玦带走的时候已经睁开了眼眸,眼中却是一片清明,哪里有刚刚在休息或者说昏迷过去的样子。
被玉无玦放在了身后的空地上,前面的四个人将黑衣人的路完全阻挡住了,原本静谧的林子里,厮杀持续了一刻多钟的时间,一刻多钟之后,一切归于沉寂,再无生还的黑衣人。
阮弗走上前去,“这些日子,就是这些尾巴?”
在离开韦州两日之后,他们便发现了身后远远地跟着一帮人,但是,对方似乎并不急于出手,他们自然也不会立刻出手,只慢慢等着看对方是否还有人加入,但持续观察了几日之后发现并无变化,直到进入了林子之后才发觉他们的脚步跟得更快了,加之快要到达沔水,不得不出手。
玉无玦沉默地点了点头,阮弗看向他,“看来是因我而来。”
玉无玦继续点头,“从玉峰山一战之后,天下皆以为孟长清心向辰国,有人只怕忍不住要出手了。”
青衣已经上前挑开了黑衣人的面纱,“是死士。”
阮弗眯了眯眼,“死士?”又看了看他们的的容色,“不是中原人。”
玉无玦瞥了一眼,“是塞外人。”只是,塞外人的杀手如何能这般轻易进入辰国,并且还如此通常过关卡。
两人对视了一眼,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却是都沉默了。
这一批黑衣人之后,后边倒也算是顺畅,并没有别的阻碍再出现了。两日之后,几人到达沔水。
沔水的辰国营帐的主位上,逸王撑着额头,唇角噙着一抹笑意,歪着头已经看了玉无玦将近有一盏茶的时间,逸王妃坐在另一边,全然不管丈夫怪异的动作,只笑容温婉默默喝茶。
玉无玦拿起手边的茶杯,动作优雅地喝下了一口茶之后,神色坦然的转过头,瞥了一眼玉无修,“皇兄很闲?”
逸王看起来似乎很愉快,换了一个动作撑着下巴看玉无玦,“四儿,皇兄还从来不知道你何时如此爱才了呢,怎么说孟长清也是舞阳的恩人,便是本王的恩人,既然来了沔水,见一见也是应该的不是?”
说起这件事,逸王就有些暗暗磨牙,这个臭小子,将人带来了沔水却不许他去见识见识,说什么孟长清旅途劳顿应该休息,他何时见过他这么照顾一个人,便是最得他照顾的十二,只怕也没有享受过这等待遇吧,不然为何来了沔水之后玉无痕就被打发去做各种事儿了。
“王爷别生气,确实还是等孟先生休息好了咱们在去见见也不迟。”逸王妃看着不为所动的玉无玦,终于还是开口安抚了一阵有些暴躁的丈夫。
逸王冷哼了一声,瞥了一眼玉无玦,“别以为本王不知道,只怕这孟长清还不只是孟长清如此简单呢,本王都看出来了,迟早别人也能看得出来,何况……”
玉无修顿了顿,有些皱眉地道,“东楚小国,本王还不放在眼里,你一路从元阳到韦州再从韦州都沔水,是实在是闲得没事做了不成?”
逸王殿下自称是诸皇子的兄长,加上脾气刚直,说话从来都是如此简单直白,逸王妃却是温和多了,“四弟是有什么打算么?”
对于逸王如此轻易暴躁的模样,玉无玦只是淡淡以待,“难道你只是打算将东楚打回去就结束了?”这话问得清淡,就像他好像一点也不屑于逸王殿下的暴脾气一般。
这下子,反倒是逸王愣了愣,“否则你还想要如何?”
敌军来犯,难道不是打得落花流水让他们再也不敢来就可以了么?
玉无玦似乎有些失望地摇了摇头,温润的眼眸中难得生起一抹对逸王殿下的鄙夷,像是说着今日天气不错似的道,“你刚刚从北方回来,连女儿都没有抱够,便千里迢迢地来了沔水,千辛万苦,难道什么都没有捞到就回永嘉?”
这话问得实在有些出乎逸王的意料,玉无修看了玉无玦好一会儿才道,“所以你打算如何?”
“东楚既然觉得自己丰年锦时粮草丰富到可以来攻打辰国了,便留下一些以解沔水百姓被战乱困扰之苦吧。”玉无玦淡淡地道。
玉无修又是很怀疑地看了他一会儿,东楚丰年锦时么?就算是鱼米之乡也不禁这么被惦记的吧,何况,虽说是留下一些,真的只是一些么,好一会之后,玉无修才语重心长地道,“四儿,做人要厚道。”
玉无玦之噙着一股凉凉的笑意看着他,玉无修瞬间拍案,“常言道送佛送到西,既然如此,一点怎能够?”
玉无玦点了点头,“既然皇兄已经有决断了,此事就如此办吧。”
说罢已经站起来要往外走,玉无修却叫住了他,“韦州那边如何,怎么老七与老十要过来了?”
玉无玦似乎是皱了皱眉眉头,“韦州无事,年前大军必定能够回朝,他们两人太闲了,沔水有什么能让他们做的,尽管吩咐下去,免得整日没事做尽到处跑。”
逸王哈哈一声笑出来,他当然知道玉无央与玉无衍来沔水的目的所在,只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道,“看来四弟终于也觉得智力不足,天外有天山外有山,尤其看重孟长清了。”
玉无玦冷笑了一声,“本王不介意让皇兄看看,本王到底是不是智力不足。”
玉无修瞬间有些警惕地看着玉无玦,玉无玦只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便离开了大帐。
只逸王妃有些感慨地道,“王爷知道四弟的脾气,何故总是如此开四弟的玩笑,到时候王爷难免要吃些暗亏。”
逸王妃也有些无奈,他们都比较了解玉无玦,这可不是一个愿意吃亏的主儿,自己的丈夫都不知因为这张嘴在玉无玦手下吃了多少亏,偏偏还乐此不彼以抓住四弟一点点小尾巴为乐,他以为他是舞阳一样的年纪么?逸王妃有些怀疑地想着。
逸王殿下呵呵一笑,揽过逸王妃的肩膀,“小四那人,全天下都说他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实则冷得很,只是这孟长清……王妃不觉得怀疑么?”
逸王妃嘴角抽了抽,“四弟明显是不希望别人打扰孟长清。”
“就是他不喜欢所以本王才更加好奇啊。”逸王理所当然地道。
逸王妃顿时不愿说话了,“若是四弟将王爷如何,我可不会帮王爷。”
逸王跟个大孩子似的将整颗头颅埋进了逸王妃的脖子中,语气伤心地道,“王妃,夫妻本是一体,你怎能弃为夫于不顾?”
逸王妃笑容可掬,“乖,王爷,本妃还要将舞阳养大呢。”
逸王听此,有些咬牙切齿地看着笑容可掬的妻子,在逸王妃尚未反应过来的时候,封住了那张说不出让他满意的话的嘴巴。
最后,逸王夫妇还是去见了阮弗,彼时,阮弗正在与玉无玦讨论如今东楚的状况,很显然,两人对于东楚的看法在意见上是完全契合的,所以氛围很是融洽,又或许是某些因素存在的关系,一股淡淡的和谐安稳的氛围流传在两人之间。
逸王扬了扬眉,逸王妃的视线却在两人之间流转了一瞬,而后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她是女子,有时候能轻易看明白一些眼神交流之间的信息,或许……她好像明白了一些什么。
对于逸王殿下的到来,玉无玦显然是不太欢迎,双眸有些阴沉,倒是阮弗主动起身迎接两位沔水的主将。
逸王对于阮弗的好奇,更多的还是因为玉无玦对他的关注,若是说玉无央与玉无衍的关注更多的是为了日后的夺嫡之争,那么,分明比较了解玉无玦的他们虽然不信玉无玦真的可以在夺嫡中安然若素,但以他的性子也还不至于对孟长清如此。
“沔水的百姓知道孟公子来了沔水之后,可谓群情激奋呢。”逸王八卦无果之后不无调侃地对阮弗道。
逸王自认没有要结交名士为己效力的心思,加之性情如此,实在无法对着比自己小了一轮的少年叫出一声孟先生,最后出口的只能变成了孟公子。
阮弗微微一笑,“小小薄名,逸王殿下抬举了。”
逸王撇了撇嘴,瞬间又变得严肃了一些,“既然孟公子来了,本王倒是想知道孟公子对东楚与辰国战事的看法。”
阮弗莞尔一笑,“逸王殿下难道没有打算在正式入冬之前解决眼前的事情么?”
逸王看着阮弗了然的样子只觉得眼角微跳,却听得阮弗继续道,“此次辰国对东楚的战争,并不是蓄谋已久,甚至可以说是偶然引起的,说是东楚皇想要接着南华的手捞一笔,还不如说是东方麟和东方麒两兄弟内斗下的牺牲品。”
逸王眯了眯眼,“哦,愿闻其详。”
阮弗摇了摇头,想起如今知道的东楚的局势,也多了几分认真,“如今东楚王庭的局势究竟如何,外人实难看清,不过有一点至少值肯定的,东楚内部本身就不稳定,东方麟已经可谓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若不是太后在后方掣肘,只怕东方麒已经不止将这位小王爷杀了多少次了,东方麟的皇位岌岌可危,这次沔水的战事,多半是东方麟的野心引起的。”
逸王冷哼了一声,“就一个小小的东楚,至于这两个兄弟争得你死我活么?”
阮弗与玉无玦对视了一眼,各自眸中却是不一样的神色,玉无玦唇角升起一抹薄凉,“东楚再小,也是一国,眼下东楚也没有足够的实力撑起更多的狼子野心。”
逸王翻了一个白眼,却见外边青衣的身影,不由得眯了眯眼,“孟公子的两个近身侍卫,本王看着可是有些眼熟呢。”
逸王妃也闻言看过去,眼中不由得生起了更多惊讶。
阮弗笑道,“想必不是眼熟,逸王殿下的记忆当是很好的。”
逸王咬了咬牙,有些愤愤地看向阮弗,“本王说舞阳怎么对阮大小姐如此亲近!”
阮弗笑了笑,“舞阳郡主还不知孟长清就是阮弗。”
逸王妃眼中的惊愣还没有消失,只摇了摇头,“怪不得四弟如此紧张。”这话实在只是一个客观的句子,阮弗却哽了一下,玉无玦已经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逸王,“事情清楚了,皇兄的好奇心想必也得到满足了?”
逸王倒是好脾气地挑了挑眉,“怎么会,本王的好奇心又多了更多。”
玉无玦淡淡看了逸王一眼,转头对着阮弗道,“我们先出去。”
阮弗有些意外,毕竟玉无玦刚刚来的时候可没有说要与她出去。
但是见到玉无玦坚决而没有商量的神色,最后还是点了点头,转身对着逸王和逸王妃道,“王爷,王妃,失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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