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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子很凶(太莽) 第335节

桃花尊主与他非亲非故,凭什么这么无条件地帮他?

左凌泉沉默少许,摇头一笑:

“此行确实亏欠前辈太多,再索取,我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

“本尊没有独吞那颗仙桃的意思,但你总得给本尊个台阶吧?你不是我徒子徒孙、不是我至交好友,甚至心都不放在我这边,而是向着上官玉堂,本尊怎么把仙桃给你?”

左凌泉明白事理,所以犯了难,他斟酌良久,叹道:

“师徒名分不是一句空谈,分量极重,晚辈即便愿意为了机缘拜师,前辈恐怕也不会如此将就;至于朋友,晚辈没有那个分量,此时除了承诺,确实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

桃花尊主知道情分不可强求,她轻声道:

“本尊不为难你,桃子还是给你,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件事儿。”

“前辈请说,只要力所能及,晚辈义不容辞。”

“不是什么难事儿。你不是说本尊没错嘛,为至亲着想本就是人之常情。待会上官玉堂来要人的时候,本尊和她吵……对峙,你要站在本尊这边,向着本尊说话。”

拉偏架?

左凌泉张了张嘴,明明是件很简单的事情,却不好答应。

桃花尊主走进一片郁郁葱葱的梅树林,摇头道:

“不是让你昧着良心拉偏架。上官玉堂大义上是没错,但不近人情也是真,我师尊当年确实帮过她,她今天既然秉公无私,那私德上就是有所亏欠;大庭广众之下,我不和她计较,但私下里,她必须给本尊赔礼道歉。”

??

这还不是拉偏架?

上官老祖为了捍卫正道,不顾旧日情分,亏欠的人是梅近水,要道歉也是事后在梅近水坟前道个歉,现在梅近水都跑了,上官老祖道什么歉?更何况是给你崔莹莹道歉,凭啥?

左凌泉欲言又止。

桃花尊主缓步行走,见左凌泉不说话,淡淡哼了声,从袖子里摸出了一颗通体碧绿的桃子,用水袖擦了擦,就往红唇间送。

桃子很大,需要要两只手捧着,带着股异香,看起来有点眼熟。

左凌泉起初还觉得桃花尊主很平易近人,竟然走着走着就吃起了桃桃,但仔细一看……

这不是他的桃桃吗?!

“诶?前辈……”

桃花尊主檀口微张,作势欲咬,闻声又顿住,偏过头来:

“怎么啦?”

“呃……”

左凌泉明白桃花尊主的意思,但他不可能拉偏架,先不说本心的问题,光是灵烨都能把他弄死。他不摇头一叹道:

“今天的事儿,前辈和上官老祖都没错,只能说造化弄人。要不待会上官老祖来了,我见机行事,尽量说和,锅都让我接着……对了,这事儿还真赖我。我要是不在梅山写诗、不瞎跑碰上无冶子,梅前辈就不会过来,不过来就没后面的事儿,怪我,这事儿全怪我……”

桃花尊主仔细一想,还真是如此,但她要左凌泉道歉作甚?她要得上官玉堂向她服软,不然她凭什么热脸贴冷屁股,把桃子给上官玉堂的人?

“你不用自责,此事与你无关……”

“既然和我无关……”

“不对,和你有关,桃子是给你的,你别想不劳而获。”

“?”

左凌泉无话可说,想了想,只能道:

“既如此,那待会我随机应变,看情况?”

桃花尊主看出左凌泉不会因为一份机缘昧着良心辜负前人,没有再多说,来到梅花林深处,水袖轻挥,撤掉了梅林之间的遮掩阵法,露出了一个山水庭院。

庭院面向项阳城,露台上可鸟瞰梅山全貌,摆着一个蒲团,一张琴案,从布置陈设来看,应该是桃花尊主的私宅,昔日偶尔会来这里回忆往昔。

左凌泉飞身来到山崖之上的露台,没有他坐的位置,就在露台边缘负手而立,鸟瞰梅山景色,等着上官老祖过来赎人。

桃花尊主在琴台后就坐,并没有给左凌泉弹琴助兴的意思,想着上官老祖待会儿就会过来,把姿态都摆好了,面色不喜不怒,气势很强。

可能是觉得阳光明媚的景色不搭调,桃花尊主还弹指改变天象,让梅山之上黑云压城,时而响起一声闷雷。

布置好场景后,‘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抑感扑面而来。

轰隆——

在环境的渲染下,左凌泉渐渐也眉头紧蹙,或负手而立,或双臂环胸,暗暗琢磨待会该怎么当和事老。

结果……

该配合的演出你视而不见……

独留一个无关的人在这里即兴表演……

第三十七章 往事如烟雨

沙沙沙—

时至傍晚,梅山的游人早已散尽,细密雨滴洒在青石地砖上,偶尔响起的一声闷雷,让山坳间更显空旷寂寥。

一袭金色龙鳞长裙的高挑女子,孤身一人走过石道,来到林间一座早已看不清字迹的石碑前,无声静立,眼中露出了只有一人独处时,才会偶尔显露的恍如隔世。

云石材质的石碑十分古老,花纹和棱角被风雨侵蚀,半截埋在土里,早已看不出原貌。

而碑前的女子,脸上没有留下半点岁月的痕迹,和石碑比起来,就好似两个时代的人与物;恐怕没人能想象到,这块历经风雨的石碑,其实是女子曾经立下的。

上次来这里是什么时候,上官玉堂已经记不太清了,但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至今记忆犹新。

那是很早之前,世上还没有九宗、剑皇城的时候。

上官玉堂独自走出大山,举目无亲之下,带着一条小蛇一个木棍,在莽荒乱世摸爬滚打,几乎跑遍了九州大地。

至于目的,前面说过了,无非想把村里人都找回来。

让已经遁入轮回的人死而复生,违背天道也不符合人道,上官玉堂看得多了之后,慢慢放弃了这个幼稚的想法,目标转为了要自己当凡人的老天爷,让最底层的凡人,在绝望之时有人可求,而不是像她曾经一样叫天天不应。

有了目标,自然就需要去完成。

上官玉堂一番寻觅后,来到了当时人口密度最大的玉瑶洲南部。

作为一个外来修士,道行也不是非常高,想过来当玉瑶洲南方的老大,显然不容易。

上官玉堂独自在莽荒中长大,心中有道,但处事之法却是标准的丛林法则——我拳头硬我就是老大,不服打到你服为止。

玉瑶洲当时不乏高人,这种行事风格自然惹来了本地修士不满,特别是修行世家南宫山,祖、老、中、青四代人,被打得跪地求饶来了出‘四世同堂’后,南方仙家直接炸锅,不少仙家都放话,要压一压这外来莽夫的嚣张气焰。

上官玉堂一生都‘有进无退’,自然不会服软,依旧谁不服打谁,直到遇见了梅近水。

梅近水在那时候,地位已经不亚于如今的八大尊主,遇见她后,并未收拾她,而是和她说了一番至今都谨记在心的话:

“人都会犯错,所以善恶是非不能握于一人之手;你要学会接纳他人,而不是光靠一双拳头,把天地打成你想要的样子……”

上官玉堂在这世上没有任何亲人,自幼养成了只信自己的习惯,当时的想法,确实是想着,把所有人打服,都听她的,然后这个世道就变好了。

听了梅近水的话,上官玉堂忽然明白自己错了,她也只是个人,有可能因为七情六欲而犯错,不应该由她的喜好来判定一切善恶是非。

想要让世道真正地变好、底层凡人不再命如草芥,正确的方式,应该是建立一条凌驾所有人之上的规矩,连她都管束在内,这样才能彻底保证底层凡人能活得像个人。

这条规矩,就是后来的‘九宗盟约’。

当然,那时候的上官玉堂,只是有了大概设想,本身还只是个霸占山头、收了几个小弟的散修,想要践行自己的想法并不容易。

梅近水很赏识她,离开后对外面放了话,意思约莫是‘这人由我梅近水罩着,想动她的先掂量一下自己的道行’。

这句话出去后,上官玉堂才被南方修士彻底接纳,可以正儿八经地开宗立派、参与各大仙家的活动,不再被视为外来人。

虽然上官玉堂凭借自己的实力,也能做到这一点,但梅近水的赏识,确实免去了很多没必要的麻烦。

为了答谢梅近水,上官玉堂在站稳脚跟后,来到了向阳城外的梅山拜会。

也是在那时,上官玉堂遇到了她这辈子觉得‘最欠收拾’的一个人。

在外人眼里,上官玉堂冷酷无情,没朋友也没有任何情感,恪守正道杀谁都是一视同仁;但细心的人会发现,上官玉堂遇人谁都直呼其名,独独只给两个人取了外号。

一个是汤静煣,上官玉堂被磨得没办法,日久生情之下,慢慢回骂对方‘死婆娘’。

而在汤静煣之前,上官玉堂只会在说一个人时,用‘老妖婆’这种接地气的称呼。

‘老妖婆’不是什么好听的外号,但称呼的不同,代表着对方在心中的位置,和其他所有人都不一样。

这个称呼,起源于上官玉堂第一次到梅山拜会。

梅近水名声很大,从不轻易露面,想求高人点化或者想出名的修士,会在梅山外写诗咏梅,写得好,梅近水说不定就出来了。

上官玉堂往日光在修炼习武,连识字都是自学的,哪里会吟诗作对,来到梅山后,便想让山外的弟子通报一声。

结果梅近水没出来,出来的是一个小仙子,拎着根桃花枝,自称是梅老祖的嫡传大弟子崔莹莹,尊号‘桃花老仙’,年芳六百,想见梅老祖,得先过她的眼。

上官玉堂不清楚具体情况,过来拜会高人,自然入乡随俗,叫了声‘崔前辈’,跟着崔莹莹往里走。

崔莹莹带着她在梅山转了好大一圈儿,说话神神叨叨老气横秋,还真有点高人的做派,最后把她带到这块石碑前,让她写点东西,说是规矩不能破。

上官玉堂知道梅山是有这规矩,就琢磨片刻,随便写了几个字。

哪想到石碑附近提前布置了不知名的阵法,她写完回头,崔莹莹已经不见了踪影,山野之间景色变幻,把她困在了山里面,能听到外面的声音:

“上官小友,外面都说你厉害,我看你戒心一般嘛;出不来就招呼一声,姐姐放你出来……”

上官玉堂对梅近水印象极好,进山门后才没有提防,被阴了自然不满,破开阵法后,抓住崔莹莹就是一顿拾掇。

事后上官玉堂得知,崔莹莹把她困住,是因为梅近水很赏识她,经常在崔莹莹面前说她多厉害,心中不服气,想和她切磋。

但梅近水不想年纪尚小的崔莹莹接触仙门纷争,只教了她医术阵法,根本打得过,就想用阵法为难她,没想到阵法也难不住,还被打了一顿。

崔莹莹从小被梅近水捧在手心长大,这辈子头一次挨打,感受可想而知。

从那之后,崔莹莹算是和她杠上了,有事儿没事儿就来找她麻烦,打不过就从别的地方入手,比如说她‘穿的衣服土’‘像个男人’‘呆头呆脑’等等。

上官玉堂自幼在外漂泊不定,长得漂亮对她来说并非好事,一直都是男子打扮,性格坚韧杀伐果断,根本没‘自己是姑娘’的概念,也不善交际。

待在梅山的时间里,天天被崔莹莹嘲讽,又不能再打崔莹莹,上官玉堂不胜其烦,渐渐也会回骂几句‘疯疯癫癫’‘绣花枕头’之类的话,最后还真打扮了下,示意‘我比你高、腿比你长、胸脯比你大,你嘚瑟个什么?’。

时间久了,两个人自然就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