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凌泉当着团团的面,自然不好手口并用,他轻咳一声,做出正儿八经的模样,起身来到房门处:
“怎么了团儿,晚上饿了不成?”
“叽~”
团子点头如捣蒜,示意自己刚才不饿,一听这话就有点饿了。它望了眼后脑勺对着它的静煣,然后用翅膀比划,又示意外面。
虽然意思比较复杂,但通过团子的贼兮兮的模样,左凌泉还是能大略看出,在示意长夜漫漫无心睡眠,带他出去当街溜子泡妞……
大半夜的,把左凌泉从老娘被窝里拉起来,去勾搭别的姑娘……
左凌泉虽然不清楚泡的是谁,但很清楚,团子接下来几天可能得自己去捉虫虫充饥了。他本想婉拒团子的好意,但隐约听见楼下传来仇大小姐的声音:
“掌柜的,万象斋在什么地方?”
“往东街走,过两个路口就到了……”
……
左凌泉见此,明白仇大小姐想一个人去打探消息,他心里稍显无奈,偏头道:
“静煣,我下去看看,待会就回来。”
汤静煣自然不着急,但有所扫兴也在所难免,她坐起身来:
“你去忙就是了,我先洗个澡。”
左凌泉点了点头,正想出门,静煣又脸色发红凶了句:
“你先把手洗一下,刚摸过……”
左凌泉看了下水润有光泽的修长五指,眼中笑意莫名:“知道啦。”
“还有,出去不许给它买东西吃,大晚上的,再吃真成胖球了。”
“叽……”
团子小声嘀咕了下,却也敢反驳老娘的话,反正泉泉不买有其他人买,没必要冒着被禁足的风险和老娘顶嘴。
稍许后。
左凌泉压下心中按赖不住的血气方刚,带着团子一起出了门,路过秋桃房间的时候,在门外感知了下,却见秋桃坐在圆桌前,仔细研究铁琵琶,或是旋转弦轴,或是摩挲上面的花纹,还小声说着:
“喂?喂?你是活的就吱个声,我晓得你听得见……”
左凌泉见此,估摸是谢伯母告知了秋桃关于这张家传铁琵琶的特殊之处,秋桃在尝试呼唤器灵。
器灵如果是后天铸造而成,话通常比较多,会经常和主人交流;而若是先天形成,因为不属于原先不属于生灵,基本上不会说话,就比如左凌泉的两把剑,如果不是偶尔能感知到剑散发的意思,很难相信两把剑是活的。
左凌泉通过过往战绩,能猜出这张铁琵琶非同一般,估摸和传说中玄武台那张‘绕殿雷’颇有渊源,见秋桃在认真研究,他便没有打扰,带着团子下了楼。
客栈一楼聚集着很多低境小修士,不想花神仙钱住客房,就点了壶茶,坐在大厅里和天南海北的道友彻夜长谈。
散修打扮的仇大小姐,带着斗笠,一副孤高剑侠的模样,站在门口左右打量,显然是在寻找刚刚还在跟前的团子跑哪儿去了。
瞧见左凌泉下来,仇大小姐略显意外,想开口问什么,但欲言又止。
左凌泉来到跟前,微笑道:“不是说晚上休息吗,怎么一个人跑出来探查消息了?”
“晚上待在屋里,也无事可做,团子又饿的打滚儿,就想出来转转。”
仇大小姐解释了一句后,眼神显出了几分古怪:
“你不在屋里陪着汤姑娘?我刚才都怕打扰到你,没想到团子还是把你叫下来了。”
左凌泉确实有被团子打扰到,但这事儿不好当着仇大小姐抱怨,只是道:
“我和静煣在屋里演练揉道,也是闲着无事可做,谈不上打扰。”
“柔道?”仇大小姐不解道:“柔道是什么?”
“嗯……武道的一种分支流派,旁门左道罢了,和摔跤差不多,主攻地面技……”
仇大小姐用滑如凝脂的臀儿想,也知道静煣不像是会没事演练武技的人,但见左凌泉说的头头是道,还真不好提出异议,就微笑道:
“那是我孤陋寡闻了,还没听说过这种路数,有时间的话,倒是要像左公子讨教下。”
左凌泉不想在仇大小姐不知情的情况下占口头便宜,所以没接话,只是点头一笑……
第十三章 遛街
两人一鸟相伴走出客栈,沿途闲聊,第一站肯定是集市里的灵兽口粮铺子。
团子给奶娘创造上船的机会,拿奖励可半点不客气,没见过的灵果干、肉干都得称上二两。
异地他乡,特产的各种口粮自然与正道地盘不尽相同,但也多了些忌讳,很多兽类的肉干都不卖;原因自然是因为西北就是妖族地盘,大庭广众卖人家子孙的肉,势必引起妖族巨擘的不满。
仇大小姐瞧见这场景,还有些不屑,走到没人处,评价道:
“异族嘴上说‘天道无贵贱,众生皆平等’,实则最是虚伪;他们所谓的平等,只是肉食者的平等,而那些没有强者发声的族类,还不是嘴中鱼肉。我们正道,看似比异族少了些包容,更像是弱肉强食的蛮族,但我们身为人族,便以人族为尊,弱肉强食只针对外族,无论何种鸟兽都一视同仁照吃不误,比异族要坦诚的多……”
左凌泉摇头一笑:“这话说的, 感觉一个是伪君子, 一个是真小人,都没一个好东西。”
仇大小姐并未否认这话:“正道是人族的正道, 不是天地的正道,对天地来说,我们本就是欺凌万族、凌驾于众生之上的大恶人;异族非要以凡人之躯,行天公之责, 就等于否定自己的出身, 与人族为敌,看似立意高远心系苍生,实则就是取死之道。外公都说过,若是人族都没了, 我要这天地还有何用?”
左凌泉听到最后这句, 轻笑了下:
“我算是明白,老剑神为啥看我不顺眼了。”
“哦?为何?”
“我心里想的是,要是家不在, 苍生死活与我何干?所求之道比老剑神低了一档,容易站在对立面。”
仇大小姐可能是想起了旧事,稍微沉默了下,才轻声道:
“你们都没错,外公实际的为人,和你没区别,对家里人很在乎,只是身处的位置, 迫使外公在遇到两难抉择时, 会做出那种让家人失望却又能理解的选择罢了。。
“我爹就不行,明明没外公的本事, 非也学外公的脾气。他要是有你一半的觉悟, 我可能现在还留在九宗,说不定你连上官灵烨都遇不到, 直接成我师弟了。”
仇大小姐虽然是半开玩笑, 但对幼年遭遇的刻骨铭心, 却难以掩饰地浮现在了眉宇之间。
左凌泉对此也只能轻轻叹了口气, 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劝慰。
忽然沉默的气氛,让蹲在左凌泉肩膀上装傻的团子直摊翅膀, 意思约莫是:叫你来骗奶娘,你不花言巧语哄姑娘开心, 聊这些乱七八糟的作甚?你指望‘仇平平’悲从心起扑你怀里哭不成?
左凌泉也觉得话题有点沉重,好在两人距离万象斋并不远,走了没两步,就到了铺子外,仇大小姐也收起了心绪。
万象斋规模挺大,有三层楼,装修的金碧辉煌很气派,但里面卖的东西,只能用‘物不美价不廉’来形容, 都是些书画、摆件,还没一样出自名家之手, 有些可能就是东家自己画的。
这种铺子没个集市基本上都有几家,多是集市的供奉、大东家的亲戚开的,卖的不是文玩, 而是人情世故。
左凌泉进入铺子,里面还有些客人,多是走商道的世家门徒, 在这里求见老板打点关系。
大厅里有管事,因为都是上门求东家办事的客人,管事的态度自然谈不上客气,靠在柜台边喝茶,对进门的两人直接视而不见。
虽然能说会道的桃桃不在跟前,这些日常的小接触,左凌泉还是能应付,在大厅里转了一圈儿后,询问道:
“道友,敢问郑东家可在店里?”
管事约莫四十出头,直接回应道:
“修行道遇见年纪大的,要叫仙长。”
左凌泉很想回一句:“我要是不了?”,但干侦查工作, 这么来属实太莽,就继续道:
“我和同伴想进黄粱福地闭关,听说郑东家有门路, 仙长可否通报一声。”
管事眼神示意大厅里的文玩:“东家好风雅,不缺一两枚神仙钱,见客只见同好。”
这话的意思,显然是说要买一件东西当敲门砖。
左凌泉对此并不意外,做这种生意就图财,怎么黑心怎么来。他转眼看向大堂周边,可见墙上挂着很多仙子画像,画工不能说栩栩如生吧,至少也算像個人。
左凌泉来到画卷前观摩,虽然没看出画像上的人都不认识,但还是弄清楚了画的是谁,毕竟左下角写着名字,还盖有铺子东家郑育的印章。
和正道地盘一样,仙家铺子背景再大,也不敢把自家山巅仙君的美人图挂出来,墙上并没有梅近水的画像;但左凌泉找了一圈儿,倒是看见了‘女武神’的字眼。
虽然上官玉堂是对手那边的仙君,对异族来说是‘邪道魔头’,但仙君的身份摆在哪里,不好惹的名声也深入人心,世上也没人敢乱开玩笑。
从画像工笔来看,铺子东家画的还挺郑重,背景乃至装裱都比较正式,无半点艳媚之处,唯一的缺点就是画的不像真人。
着笔之人肯定没亲眼见过女武神,画像上的女子,是世人以讹传讹瞎编的版本,符合寻常人对女强者的一惯印象——身材高挑、四肢修长、面容冰山、气质冷艳。
说简单点,就是仇大小姐差不多的模样,胸脯比老祖本人小一大圈儿,腰臀曲线没那么火辣,眼神没老祖那么有气势。
当然,这不是说仇大小姐身材不好,而是老祖个子真高,在体型方面太占便宜,身份又带来了绝对的气质碾压,足以让世间站在身边的任何女子黯然失色,唯一能扳手腕的估计只有一个梅近水了。
仇大小姐没见过上官玉堂本尊,观摩画像片刻后,询问道:
“女武神长这样?”
左凌泉摇了摇头:“真人比画像好看的多。”
仇大小姐虽然‘清楚’女武神对左凌泉没意思,但怀疑左凌泉对女武神有点心思,又问道:
“有多好看?”
左凌泉想也没想,直接就文绉绉来了句:“东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
仇大小姐一愣,细细评味了下,微微点头:
“好文采。九宗结盟三千年,敢评价女武神容貌,还称之为‘佳人’的,你是头一个。”
左凌泉觉得仇大小姐话里有话,就含笑回应;“仇姑娘不同样是倾城之容、冰山之貌,别人不敢夸,又不是不好看,难不成我说实话夸一句,就有错了?”
“我哪里能和女武神比。”
仇大小姐对于这番夸奖,明显还是受用的,轻声嘀咕一句话后,就转去了别处。
团子抬起了小爪爪,看起来是想踹左凌泉一脚,但实际意思是竖大拇指。
左凌泉抬手轻拍,让团子老实装傻,继续选购起毫无来头的文玩,最后挑来挑去,还是买走了老祖的盗版画像,价格那是比真品都像真品。
花了笔冤枉钱当敲门砖,左凌泉成功见到了铺子的东家郑育。
郑育是天鹰堡大管家郑犼的远房侄孙,贪财又好附庸风雅,没啥可说的,唯一的优点就是钱给够,办事很麻利。
左凌泉夸赞几句画功,又掏了进入福地的香火钱后,郑育连身份背景都不问,直接就开始着手安排,过程顺利的左凌泉都有些怀疑这其中是不是有诈,还故意问了句:
“郑东家就不问问我们的来历出身?万一我们俩是邪魔外道,进福地搞破坏怎么办?”
郑育回答极为干脆:“说的谁不是邪魔外道似的,我就只认钱,钱给够,你哪怕是东边派来的细作,想灭天鹰堡,我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生意人诚信为本,这就叫‘道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