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剑出手,天地寂寂。
张芝鹭可能有应对的实力,但面对这种前所未见的可怕力量,也是被打蒙了,完全不知如何应对。
左凌泉可没懵,发现这玩意好用,也不管什么低语不低语,提剑再度冲向张芝鹭:
“就这?”
话落在满场骇然之中,一剑再起。
嗡——
张芝鹭瞳孔猛然收缩,他没见过这玩意,根本不知如何破招,也不清楚左凌泉还有没有藏类似的杀招,不敢冒进,再度飞身急退,异族阵营顿时响起哗然之声。
‘幽萤’二字就指的是太阴神君,幽萤异族设法营救这么多年,都没有得到太阴神君的恩赐,如今被正道剑修用太阴神力吊锤,说起来有点残忍。
这就和解救了多年的仙子,帮囚禁她的凶手,痛殴他们这群忠实的追随者一样,又绿又虐。
如果不出意外,张芝鹭会被化身‘幽萤异族神选之子’的左凌泉,一路追杀进异族大营。
但登潮港的对峙,显然不是一人独秀的过家家。
在左凌泉追出一段距离后,天空上响起了一声呼唤:
“回来。”
于此同时,一股睥睨众生的压迫力,莅临于世间,压在正邪双方每个人头顶。
衣袍破空的轻响中,左凌泉轻飘飘落回登潮港外,鞋尖轻点碧波,辽阔海面无声化为镜面,再无半点涟漪。
水面之下,倒映出持剑而立白袍人影,以及缓缓走出碧蓝天幕的金裙女子……
第二章 有蛟龙处斩蛟龙
万人鸦雀无声中,左凌泉抬眼看向天空。
天幕之下,开启了一道大门,一袭金色龙鳞长裙的女子,背后悬着黑色玄武大盾,周身金龙环绕,缓缓飘过云海仙宫, 等穿过空间裂口,人影已经莅临于这片天地。
九宗尊主、中洲剑皇,乃至守在登潮港未退半步的仙师、散修,都在此刻暗暗松了口气,犹如吃下了一颗定心丸。
面对强敌漏出爪牙,代表的是心底的忌惮和不安。
而背后真正站着一尊顶天立地的擎天巨柱, 无论面前是天崩地陷、还是神魔临城,所有人能表现出来的只有从容。
上官玉堂这个名字, 对于外洲修士来说, 是‘女武神’,是‘蛮王、梦魇’,是不可违逆、不可冒犯,甚至不能直呼其名的禁忌象征。
但对九宗修士来说,她就是从容不迫的资本。
九宗无论尊主还是剑皇,都怕上官玉堂,哪怕平辈相称的商诏、陈朝礼,私下也会在做每件事情前,想想上官玉堂知道后会是什么反应。
但东洲所有人也知道,当强敌来临时,这个令人谈之色变, 平时连见都不想见的女阎王, 是他们最不需要惧怕的人, 反之,只要她站在东洲,武神也好剑神也罢,异族首脑还是妖族之主,可敢对东洲不敬半分?
上官玉堂不需要证明自己,当年魔神窃丹灭世,一往无前以凡人之躯撼动神明时,她已经证明过,这世上没有任何东西,能让她后退半步。
现如今一群异族到门前叫阵,他们又能有魔神窃丹的几成道行?
江成剑手离开了剑柄,改为负手而立,目光投向了上官玉堂背后的那道身影。
帝诏尊主、伏龙尊主,还有站在黑龙双角之间的仇泊月,也首次放松心弦,把注意力从梅近水身上移开,看向了东洲阵营里唯一的药师。
东洲过三千岁的修士,都难以避免和梅近水有渊源,因为人家是东洲旧主,还一家独大,想在东洲站稳,就必须得过去拜门头,窃丹之战时, 更是所有人都听从梅近水的号令。
但论起感情之深,恐怕没有人比得过被梅近水视作女儿看待的崔莹莹。
上次在中洲, 崔莹莹情绪失控,为了梅近水差点与东洲为敌的事情还让人记忆犹新,现如今再次面临这种场面,尊主剑皇都有些担心。
缺个温夜庭,对东洲来说只是少個二线术士,他们根本不在乎。
但缺个崔莹莹,能给他们吊命的,可就只剩二流豪门药王塔了,俗世都知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仙家何尝不是如此,有没有巅峰医师坐镇,打起来是两个概念。
而崔莹莹这次,没让所有人失望。
崔莹莹跟着上官玉堂出来,瞧见悬浮御空的师尊,脸上没流露出半点思念和敬重,开口直接怒声道:
“梅近水,你为何言而无信?”
这怒意不是装的,上次歇斯底里,是因为梅近水独自回来,孤立无援,除了她没有任何依靠。
而这次大军压境,崔莹莹便完全卸下了包袱——战场无父子,她只是九宗尊主,和面前的强敌不存在半点渊源;就算有,那也是敌军落败惩治俘虏时的事情。
梅近水似乎也忘了这层师徒关系,所以直接无视了嘤嘤叫嚣的九宗二线小杂鱼,目光放在上官玉堂身上。
上官玉堂出现后,在东洲阵营之前悬停,眼神淡漠,并未言语,因为手下还没完事儿。
左凌泉被古神眷顾,干跑奎炳洲老二,无论他境界如何,地位方面已经可以和江成剑并肩了,仙家的话语权都是打出来的。
左凌泉持剑而立,面向异族千军万马,朗声道:
“梅仙君手底下,如果都是这种软脚虾,今天也不用打了。东洲能对标尔等中等马的下等马,确实不好找。”
这些垃圾话,是用来打击对方士气的,攻心为上攻城为下,便是这个道理。
异族开场败阵,还是混元天尊张芝鹭被对方一个小辈打的抱头鼠窜,气氛自然有点不对了。
东洲阵营则是气势高涨,哪怕没人嘲讽叫嚣,依旧能感觉到满城修士流露出的傲气和战意。
张芝鹭并未受重伤,丢这么大个人自然恼火,开口道:
“仗着些奇门方术,打了个一招鲜罢了,口气别那么大。”
左凌泉抬起惊堂剑,指向异族集群中的张芝鹭:
“本事不行嘴倒是挺硬,你这张嘴,莫非是商老魔给你锻造的仙兵?”
“你……”
混元天尊张芝鹭,被这话差点气死,想要再度上前,却被人给拉住了。
毕竟修行道就是败者食尘,输了没有话语权,死缠烂打不认账,只会让己方颜面扫地。
梅近水始终保持着笑意,此时才开口道:
“后生可畏,你这性子,和当年的玉堂一模一样。”
这一点,是正邪两道共识,不过硬说起来,女武神当年还是要拽一点,因为她布衣之身单枪匹马打天下,背后没这么多人撑场面。
上官玉堂在左凌泉打完嘴炮后,才开口道:
“梅近水,你孤身前来,是活够本了,想落叶归根?”
梅近水带着十来万修士,但异地作战对上另一位仙君,这些中低境修士作用真不大,说‘孤身’也不算问题。
梅近水悬于云端,声音淡雅:“我是否孤身前来,不重要,我的性子你们知晓,既然来了这里,就有十成的把握。我等虽道不同,但终究是昔日道友,我想你们也不想打的尸横遍野。
“如果肯听我一句劝的话,你们最好放下兵刃,大家以后还是亲朋好友,即便你们现在心有不满,日后我也会让你们理解,时间会证明一切。”
上官玉堂挑起下巴:“你是想让我玉瑶洲不战而降?”
梅近水微微点头:“知道希望不大,但还是不想伤了和气。”
上官玉堂道:“这些事情,等本尊战死在凳潮港,你再与他们商量。”
江成剑开口道:“修行中人心中之道,梅仙君岂会不知,今天能站在这里的人,都没想过活着退下去。不用说这些废话了,能从我等尸体上踏过去,玉瑶洲自然就是你们的。”
梅近水轻轻叹了口气,收敛了脸上的笑意:
“仙之修者,为国为民,有时取大义而失小义,实属无奈之举,既然彼此道不同,说太多确实无益。不过,你们半数是本尊的晚辈,本尊不想造太多杀孽,道行低微者,就不要掺和了。”
梅近水说话之间,身形缓缓升空。
东洲阵营所有人如临大敌,上官玉堂也眉锋微蹙,仔细感知着天地的变化。
左凌泉见识过玉堂体魄的霸道,从未小觑过一位仙君,手持剑柄注视苍穹,以便随时应对,但看到的场面,依旧让他眼中露出了一抹悚然。
身着白衣的高挑女子,身体升至半空,背悬大日,张开修长双臂,鸟瞰海陆之上苍茫众生,红唇轻吐,一道低吟从天地间响起:
“孟章。”
霹雳——
话落,雷霆大动。
滚滚黑云凭空涌入天幕,不过眨眼之间遮蔽整个天空。
雷光闪过厚重乌云,所以修士骇然发现,苍穹之上、云海之后,多了一条前不见首、后不见尾的巨龙虚影。
巨龙在云海中翻腾,看不见全貌,片刻后才将青色头颅探入云海,从梅近水的上方显出威严龙首,两条龙须随狂风飘曳,张开龙空,发出一声沧桑龙吟:
“昂——”
声动九霄!
怒龙狂吟之下,仇泊月坐下的黑龙瞬间下坠,数万御空修士也被迫落地,还能保持御空姿态的,正邪双方加起来不过百人。
东洲尊主剑皇,乃至异族修士都面露骇然惊色,哪怕从未见过这条巨龙的本体,但通过梅近水的种种传闻,他们还是第一时间认出了这条遮天巨龙代表的东西——东方共主,孟章神君的人间化身青龙!
哪怕梅近水只是动用神力,召唤出了青龙幻象,带来的浩瀚神威,依旧不是凡夫俗子能抗衡。
左凌泉只觉周边天地剧烈激荡,原本地处后方的登潮港,每一寸土地和海水,都被瞬间拉长,推向了遥远的天外。
而处于对面的异族阵营也是如此,往海外飞退,数万人就好似被狂风吹走的一片云雾。
此法门并不陌生,是帝诏尊主的看家绝技‘江山如画’,曾经九宗会盟,左凌泉还亲身体验过一次。
但同样的法门,放在常人手上和放在仙君手上,完全是两种概念。
不过眨眼之间,原本的海港,就变成了一片不见尽头的平整海面,就好似在天地间,硬插进来这么一片本不存在的区域。
身处海港和海面的中低境修士,被难以抗衡的力量,推到千百里之外。
道行高深的各宗长老、剑皇城巨擘,竭尽全力想靠近天地中央,却难以避免的越追越远,最后只能强行保持身位,确保正面战场不从视野里丢失,来保证最后的体面。
一言出口,神魔退散!
随着梅进水神通降世,还能留在原地的,就只剩下东洲尊主、剑皇,以及十余位异族枭雄,如果不是上官玉堂有心庇护,崔莹莹都被推离了仙魔战场。
而这一式波及方圆千里,凡人不可违逆的强横神通,仅仅是梅近水战前随手腾出场地而已!
眨眼之间,原本万仙汇聚的登潮港,变成了一片空旷寂寥的荒芜海域。
而现在还留在这里的人,才算真正的仙人,也是这九洲大地上,少有能决定天下走势的人,余者皆为蝼蚁!
万丈巨龙在云雾中若隐若现,就好似一块嵌在天幕上的盘龙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