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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章 直臣激言,许府被抄

猎场行宫的后殿,徐贵妃正在听着心腹宫女对于猎场外边的情况的汇报。

“娘娘,老御史最后以死相谏,而后,文昌侯,太傅纷纷以命跪请,要求陛下重新立案审查当年孟家的案子,导致百姓也纷纷效仿……陛下已经在众民面前颁布旨意,立案重审……”

许玥身为皇后,本该随同皇甫彧来参加诸国围猎,以表示敬重,不过,刚刚查出了许玥怀有身孕的消息,对于跟在皇甫彧身边多年却未曾有孕的她来说,这一胎自然是重要至极的,甚至如今已经在凤栖宫将养着了,并不随同皇甫彧来猎场,这才有了徐贵妃跟来。

听完心腹宫女的话,徐贵妃久久没有说话,那心腹丫鬟也并不着急,依旧站在原地。

整个行宫宫殿之中,只有主仆两人,静悄悄的,与猎场外边的热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良久之后也,徐贵妃才轻轻叹了一声,似乎有些似笑非笑的,“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儿,连丞相都入狱了,也不知皇后娘娘在宫中有没有听到这个消息,你着人回去告诉她一声,不然,娘娘来不及想法子,到时候,丞相出了大事,娘娘不好安胎,可怎么好?”

宫女闻言,微微弯唇,唇边勾起一抹笑意,恭敬道,“奴婢晓得了,娘娘放心。”

徐贵妃面上并无在意的表情,好似刚刚并没有说什么一样,只轻嗯了一声,“外边,那位阮同知可有做什么?”

宫女的眉心升起一抹疑惑,但还是道,“阮同知并无任何异样,百姓在猎场外请命之后,那位阮同知与别国的使臣一般,袖手旁观。”

徐贵妃又继续轻嗯了一声,竟也不再多问了,丫鬟见她没有再继续问下去的意思,便又福了福身子恭恭敬敬地退下了,偌大的一个行宫后殿,便只剩下了徐贵妃一个人。

冷清之意,尤为明显,这深秋的季节,似乎终于显得更加萧瑟。

徐贵妃站在后殿的窗前,许久之后,才伸出手来,似乎想要抓住什么,然而,就给她的,终究只是一阵秋风罢了。

她抬头往这秋日清爽的天空,发出一声无人听得见的叹息,闭上了眼眸,一行清泪从眼角滑落。

――

诸国围猎,原本应该不是这样的结局,但是,因为一场轰动了华都的万民请命,终究是以一种诸国会盟这么多年来,别具一格的方式收场了了。

然而,这个时候,恐怕,谁也不会想到,中原分裂以来举办了许久的诸国会盟,这一次,已经是最后一次。而在后世史书记载中,对于这最后一次的诸国会盟,也是不吝笔墨,甚至渲染得浓墨重彩,不仅仅是因为这次诸国会盟首次改变了中原格局的强国序列,还因为在诸国会盟中大放异彩的人,更为重要的,还是这场注定成为后世史书中最不能忽视的万民请命以及中原望族孟氏的冤案。

后世之人再翻看史书,无不被孟氏所得民心的支持而心折,为孟氏能被读书人这般尊敬而心中敬畏不已,孟氏,也成为了后世千百年读书人用以正身的精神标杆。

此是后话,暂且不提。

而猎场中,许怀闻继谋害使臣之后,又这般被推入了陷害忠良的罪名之中,已经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而显然,皇甫彧也并不打算给许家翻身的机会,当年的事情,虽然是许家做下的,但其实还是在他的授意和默许之下做出来的,且不说他在百姓面前说了要立案查这件事,到了这一步,许怀闻显然也不能继续留在世上,因为皇甫彧永远也不能确定,下一次,是否会有人,再次站出来,指出,这件事,本来就是君臣之间秘密的合谋。

诸国围猎本就已经表示着诸国会盟的结束,但是因为当日发生了那样的大事,因此,最后的祭祀自然是无法完成了,而原本应该在诸国会盟结束以后的诸国也因此而没有离开。

诸国使臣虽是没有离开,但是,因为南华的变动,皇甫彧还是加派了人手对诸国进行更多的监视,美其名曰保护诸国使臣,不过这种借口,当然只是听听而已,若是以前,诸国使臣必定是不愿意的,但是,如今倒也没人闹出什么大动静,毕竟,皇甫彧虽然是加派了人手,却也没有将他们软禁在驿馆之中不能行动,只不过后边跟着的小尾巴多了一些而已,诸国的使臣们依旧还是在华府悠哉悠哉着。

而孟家陈埋了多年的案子也正在审理之中。

虽然那一日,皇甫彧没有说到底让何人来主审这件事情,但是,后边,却有许多南华的朝臣请命来主审这件事情,甚至是一些原本在朝中地位颇为重要但是已经隐退了的元老在听闻这件事的时候便出府,进宫求见皇甫彧,主动请命来陪审。

他们已经隐退,不能作为主审,但却可以作为陪审人员出现。

皇甫彧自然不想让这些人加入,但是,事情发展至今,即便他是皇帝,许多事情同样也已经是身不由己。

这还在朝中的人,并不是都对方面孟家的事情无动于衷的,之所以一直没有说话,不过是因为当年孟氏案发,血染宫门的事情太过震撼人心,那染红了宫门大雪的悲惨景象,这么多年来在不知多少人地信中依旧清晰不已,他们更是明白,这件事的背后,牵扯了多少帝王的心思,他们不是不想说话,而是知道,即便说了,也不会有作用,可是如今不一样,万民请命,就像一个信号,将这么多年来的沉闷和压抑,全部打开,然后击碎,这么多年来萦绕在心头的那一块石头,就像有了撬动的支点一样。

所以,皇甫彧同样不能阻止请命加入审理这件案子的人,同样也不能阻止那些因为孟家的案子而压抑了多年的朝臣,除非,他当真觉得,治理一个偌大的南华,不需要朝臣,只需要自己就足够了。

而沉寂了多年的文昌侯,在这件事中同样发挥了不可忽视的作用,经过那一日猎场门前的请命,所有人都看得出来,那个风流纨绔的小侯爷,乃是深渊潜龙,那个一事无成的文昌侯,也是多年隐忍罢了,徐家还是很多年前的徐家,那些文人的傲骨,从来没有磨灭过,南华的孟氏倒下了,然而,徐家却渐渐站了起来。

一连半个月的时间,南华的大多数朝臣都在忙着孟氏案子的事情。

当年的事情,本就是连证据不算带上了多少说服力的陷害,而如今重新立案审理这件事的主审官们却以十分的认真来对待,各类相关卷宗纷纷被送往刑部,负责人的主审官们几乎是披星戴月在处理这件事情,仅仅半个月的时间,不仅仅是在审案,甚至参与审理案件的人,也暗中换了一批,而案子,已经审理完毕。

南华皇宫的御书房中,经过半个月的案件审理之后,南华的刑部尚书终于将案件审理的折子交给皇甫彧,在折子交上去之后,虽然皇甫彧并没有立刻打开来看,但是这位刑部尚书却主动在下边滔滔不绝说起了这次案件的审理过程,其中包括许家当年的筹谋,参与这个案件的一些相关的人。

他说得义愤填膺,甚至在御前失仪了也没有注意到,依旧朗声道,“陛下的,当年谋划这件事的,除了许怀闻,一共还有六位朝中官员,其中三位已经引退赋闲,分别是前鸿胪寺卿枚宏朗,忠义伯刘厚信,前翰林大夫太叔齐,当年之事,此三人与许怀闻乃是主谋,另还有现任户部侍郎赵信义……”

刑部尚书一声一声地报当年参与案件的人,然而,他在垂首报告,却并没有看见皇甫彧的神色,这一报便是一段长长的时间,而每一个人的背后,都牵扯着很大的势力,但是,最为重要的是,这些人,其中有不少,都是皇甫彧的心腹大臣,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若是心窍玲珑一些的大臣,早就知道该如何避开,但是这位刑部尚书倒好,分明是已经年过不惑的老臣了,却依旧像年轻的刚刚入朝的年轻人一般,不懂得看帝王的脸色,不仅说出了这些君王明显不喜欢听的话,说出来之后,还正义凛然的道,“陛下,此乃千古未曾见过的冤案,涉案之人如此广泛,且都是在朝中担任要职的人,可见世道之忠奸难分,如今,案子既然已经查清楚了,理当将重惩当年涉案之人。”

皇甫彧皱眉,声音冷淡,“依照爱卿的意思,该当如何?”

刑部尚书皱眉,声音仍旧带着愤怒,肃然道,“按照朝律例,诬陷之罪,分轻重,轻则仗责以儆效尤,重则该当流放千里,徒刑两年到十年不等,然而,孟氏一案并非一般的诬陷之案,其中涉及的,乃是一代忠良,一代名门望族,加之此事造成的影响,实在太大,若是不重判主谋,岂能让天下学子文人安心,百姓也必定寒心,如此,必定会造成超纲不稳,也无以儆效尤,不足以震慑人心,日后还必定还有再行此事之人,而许家乃是这件事的关键,按照我朝律例,当罪加一等,因此,许家当抄家问斩,其余涉案之人,全部归案,六位涉案之人全部问斩,虽可免家人死罪,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其余人流放千里,永不归还,遇赦不赦,最同十恶不赦之罪!”

刑部尚书话一落下,皇甫彧便脸色暗沉,而随同刑部尚书前来汇报此事的几位主审官员,也是在心中惊呼,即便他们真的义愤填膺,对这件事愤怒不已,但是要在皇甫彧的面前说出这样的话,却还是需要很大的勇气。

刑部尚书说完以后,垂首恭听皇甫彧的回应,他双唇抿成一条线,眉头微微皱,显然是非常坚持自己的观点。

“爱卿可知道,若是按照爱卿所言的方式处理,这朝堂将会变成什么什么样子?”皇甫彧沉声道。

“微臣知。”刑部尚书声音坚毅。

“爱卿难道是要弄垮南华的朝堂么?”

刑部尚书声音坚持,“陛下,朝中若是有这样的人存在,才是朝廷的蛀虫,朝中若是有这样的人存在,才是我朝的不幸,连孟家这样的忠良之辈都敢陷害,日后,这样的人便会害国!何况,若是不严惩,如何让世人以此为戒?”

刑部尚书的声音毫不妥协,掷地有声,“今日,许怀闻之类敢用这样这等莫须有的罪名来陷害孟家这样的忠良世家,敢于陷害帝王之师,皇后母族,这等名声赫赫的望族之家,可见他们已是目无王法,心无道义,藐视辉辉皇权,明日,就敢以莫须有的罪名行弑君之事!如此,国将何存?”

“放肆!”皇甫彧怒道,“朕看你是什么都敢说!”

皇甫彧终于动怒,刑部尚书见此,赶忙跪下,但是,他却依旧顽固地道,“忠言逆耳,还望陛下引以为鉴啊,这等朝廷蛀虫,不可放过!”

皇甫彧气得次胸口起伏,狠狠瞪着底下的刑部尚书,身为一个帝王,他竟然被自己的臣子逼得这般无言!

便是跟着一起前来的其余几位主审的官员见此也是跪下,道,“陛下息怒,梁大人历来嫉恶如仇,公正无私,此乃先帝与陛下曾经称赞的刑狱第一人,办案尤为秉公执法,乃我南华之福……孟氏的案子非同小可,当年参与本次案件的人若是不严惩,不足为正视听!”

另一位大臣也忙在旁边道,“梁大人,陛下只是担心若是朝中突然因此而惩办了许多人,会在短时间内造成朝堂的大动荡,并非是要饶恕这些人……梁大人即便是心中着急,也不当这般在御前失仪才是,陛下知道梁大人为朝廷长远着想,也知道梁大人平反孟氏冤案的决心,只是,梁大人即便对那些犯案之人愤怒有加,却也不能在圣上面前这般不注重威仪。”

开口的是一位参与本次主审团队的老大臣,比刑部尚书还要老上十几岁,他似乎在一旁耐心的劝说,但是,这样的劝说,却隐隐之中有封住了皇甫彧后路的样子。

刑部尚书也不是那等真的脾气耿直,完全不懂得朝堂之道地人,这会儿听到老大人的这般劝慰,终于还是放软了声音,诚恳地与皇甫彧认罪,“陛下恕罪,微臣鲁莽了。”

他虽是这么说,但是,后面还是又跟着加了一句,“但是,微臣作为刑部尚书,便有坚守南华刑狱大事的责任,若是沉冤不雪,亡灵无慰,奸人未曾受到应有的惩罚,刑部从此便不再是刑部,从此以后,任何人犯案,都能以未免造成后乱而赦罪,天下便再无公里,臣这刑部尚书之职位,便是一场笑话,案犯不去该罚不罚,沉冤不洗,臣只能以死谢罪!”

“你!你在威胁朕!”皇甫彧咬牙道。

刑部尚书道,“微臣不敢威胁陛下,微臣为官半生,唯一的心愿便是让世间再无冤案,然若是分明知晓有冤,分明知晓冤案该雪却不能雪,分明当中有所作为而不做,便是违背良心之事,微臣只能以身殉法!”

刑部尚书说得坚决,皇甫彧看他坚决的神色,唇角的肌肉一抽一抽的,自那一日猎场门前,百姓这般逼迫他之后,如今,连他的大臣们,如今一个个的也是这般逼迫于他,他这个皇帝,当得可真是窝囊!

看着跪在地上的这些人,皇甫彧知道,以这位刑部尚书刚烈的性情,绝对能做出以身殉法的事情,可是,他却在不能承受这样的威胁了。

若是连主审孟家冤案的刑部尚书都以身殉法了,这南华的读书人,大概就能将他的皇宫给砸了!

皇甫彧几乎是咬牙道,“好!随众卿之意,按律例处理所有相关人员。”

“陛下圣明!如此,请陛下颁布旨意,若无圣令,无以服众!”刑部尚书一叩首,坚持道。

皇甫彧目光沉沉地看着刑部尚书,看他坚决的神色,终于怒而甩袖转身,“来人,拟旨!”

只是陪同刑部尚书跪在一起地几位主审官,见着刑部尚书这般暗中逼迫皇甫彧的样子,只是心中叹气,微微摇了摇头。

这位刑部尚书,早年也曾在帝师孟尧的名下受教,虽然时间不长,却始终对孟尧敬重无比,而他这等刚毅不阿的性子,也不知是福是祸。

皇甫彧的圣旨很快就拟好了,他身边的大太监章公公将圣旨拿到刑部尚书的面前,皇甫彧沉声道,“如此,爱卿可满意了?”

刑部尚书接过圣旨,道,“多谢陛下,此并非微臣满意与否之事,乃是民心所盼,陛下圣明,天下人才不会寒了心。”

皇甫彧冷哼一声,但是,刑部尚书依旧跪在地上,并没有站起来,皇甫彧见他这番样子,眯了眯眼,“爱卿可还有哪里不满?”

刑部尚书先是重重磕了一个头,道,“微臣恳请陛下将孟氏翻案之事,昭告天下,并下罪己诏!”

昭告天下孟氏翻案,自然是毋庸置疑的,也是必须做的,不管皇甫彧愿意不愿意,都要做这件事,然而……

罪己诏,自从南华开国两百年来,还从来没有哪一位皇帝下过罪己诏这等东西,便是前朝大魏几百年的统治,出现过明君,也出现过昏君,却也没有哪一位皇帝下过罪己诏这等东西,因为罪己诏一旦下了,便会被史官的判笔计入史册之中,从此千秋万世,这个帝王身上永远有一个“罪”的污点,永远不会得到百姓的称颂。

中原立国开朝以来,经历十几个朝代,上千年,却只两位皇帝出过罪己诏,莫说皇甫彧听到刑部尚书的这个要求的时候,眸色沉得想要杀人,便是在一旁的几位老大人也是惊愕无比地看着刑部尚书。

但是显然,这位刑部尚书并不觉得自己的要求有什么不对,“孟氏乃是帝师之家,为南华忠心耿耿,功在千秋,如今遭次大难,孟家几十口人全部因此而奔赴黄泉,蒙冤多年,一代清名曾被毁得一干二净,而涉案之人竟是陛下的亲近大臣,此在陛下体察有失而造成,还请陛下诏罪己,以安天下民心!”

“使不得!梁大人,罪己诏乃是大事,岂能如此轻易决定!”旁边已经有大臣急声开口,阻拦这位刑部尚书接下来如前一刻那般的坚持。

“是啊,罪己诏乃是大事!”其他人也纷纷出言相劝。

皇甫彧见此,倒是沉默出声,看着底下的众人,“爱卿让朕罪己,是让朕与许怀闻一流同罪?”

“微臣不敢,然孟氏乃是帝师之家,天地亲君师,陛下罪己,方能表为孟氏翻案与恢复名声之决!”刑部尚书道。

“好一个天地亲君师,朕看你是想要说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爱卿怎么不说让南华换一个皇帝?”皇甫彧怒声道。

在底下的极为大臣,听此赶忙道,“陛下慎言,陛下息怒,臣绝无此心意!”

“梁大人怎么如此轻言陛下罪己之事,此乃大事,不可妄议!”

那刑部尚书这时候也并非特别执着于此,见到众人这般反对议论的声音,道,“还望陛下以天下为重,以民心为重!”

“此事还需商议,当务之急,乃是处决其余人犯。”其中一位主审官眼看着皇甫彧就要发作,心中担心今日的这一场汇报到了这个时候反而会功亏一篑,赶忙道。

“陛下,案件详情已经汇报完毕,容臣告退。”

皇甫彧忍者怒气没有发作,而大殿中的几人也拉着那梁大人出来了。

几人出来之后,原先那开口劝慰梁大人的老大人才重心长地道,“梁大人,你今日,实在是太激进了!”

梁大人依旧面有不平之色,“孟氏冤案,几位老大人都是主审官,难道不知背后的隐情究竟如何,天下犯法,与庶民同罪,今日陛下的意思,显然是不想让那些人入罪,难道还要饶恕他们不成,孟家为了南华,付出了几代人的心血落得那样的下场,陛下难道不该罪己昭告天下?”

听到梁大人依旧还这般说,几位老大人赶忙拉住他,“好了好了,梁大人,这件事,急不来,这里可是皇宫之中。”

“我作为刑部尚书,虽不是御史,但却不能陛下喜欢听什么话便说什么话,如此,谁来守护王法,谁来维护公道,今日我知几位老大人的心意,但是,几位老大人见谅,我亦有我的坚持,孟氏之案,必须要犯得彻底,否则,那一日,猎场门前的万民请命,弱弱百姓,必定化为猛虎!”

几位老大人闻言,神色冷肃,终只是摇了摇头,没有多说什么了。

梁大人面色依旧不平,但终究也是没有再说什么了。

而几位老大臣离开了御书房之后,皇甫彧的怒气却是再也忍不住了,大手一挥,御案上的东西便哐啷哐啷地纷纷掉落在地,“好,好得很,如今,连朕的臣子都敢这般明目张胆逼迫朕了,朕看,他们是想要将朕从这个江山皇位上拉下去,让孟氏的后人坐上去!”

皇甫彧身后的章公公见此,赶忙跪下,却不敢说一句话。

皇甫彧的怒火哪里能够平息下来,他就像是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孩一般,将御书房中的东西,能砸的都砸在了地上,“罪己诏!怎么不说让朕与那些人一把,同被流放千里,抄家灭族!”

“陛下!这话说不得啊,陛下,陛下息怒……”章公公颤抖着声音开口道。

皇甫彧几乎把御书房中能砸的东西都砸了,最后看着满地的狼藉,方才颓然的坐在御书房的台阶上,神色竟是说不出地悲凄,自嘲一般笑道,“朕这皇帝,当得可真是窝囊啊……窝囊,孟家所得民心,如日冲天,高于皇权,朕压其,难道有错?自古君权大过天,何曾有臣子高于帝王!孟氏如今不反,迟早也要被天下百姓推上了皇位,逼朕将这江山改朝换姓!”

大太监不敢说话,就跪在皇甫彧的身后,这番话,他甚至听进了耳中却也要立刻忘记。

皇甫彧双目赤红,看着御书房满地狼藉,最后,还是抬手覆上了自己的面庞,看起来,竟有一种说不出的颓败与无力之感。

良久之后,他才声音渐渐平静道,“这几日,阮弗那边有何行动?”

他声音虽然好像已经平静了许多,但是,章公公了解他,还能听出里边咬牙切齿的味道,“回陛下,辰国无任何人都任何行动,这半个多月的时间,辰国使臣多数时间呆在驿馆之中,不论是阮弗还是晋王,皆是没有与外人接触。”

但是,听到这样的消息,并没有让皇甫彧觉得安心,他眯眼咬牙,将手边被砸在地上的一片碎茶碗,捏碎在手中,狠声道,“阮弗!”

——

在孟氏案子的主审官向皇甫彧汇报了这个案件的情况之后,皇甫彧便砸了御书房,这件事,仍旧在一些有心之人的耳中传开了,但这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刑部尚书梁大人在得到皇甫彧的旨意之后,便着人将当年的涉案之人全部押送进了刑部的大牢之中。

许家,也正式被抄家,当日车马喧嚣的丞相府许府,在半个月的时间之内,便经历了一场从天堂到地狱的过程。

许家被抄家,年纪不足六岁者充入教坊之中,永世为奴,年过六十者,流放千里,不得回归,遇赦不赦,其余人行腰斩之刑,许府抄家的那一天,自在诸国围猎之时因为许怀闻入狱而始终胆颤心惊的整个府门,也终于在被抄家地那一日,哭喊之声,从许府延续了一路直至刑部的大牢。

男女老幼,无一幸免的刑法,是历史上极少见到的大罪,但是,比起孟家所受到的冤屈,许家却半分同情也得不到,甚至一路上被百姓指指点点,如同过街老鼠一般人人喊打。

许家抄家的那一日,阮弗就坐在那上一年的冬天,因为皇甫彧下了秘旨想要暗杀流放在西部荒瘴中的孟氏族人而来到华都遥看许家府门的那座茶楼上。

这半个月的时间,她的确是什么也没有做,案子一日一日地审着,她便也一日一日地等着,不闻不问,但外边依旧有消息传到她的耳中。她知道,已经不用她再去费劲了,不论是文昌侯,还是朝中的有心之人,一定会将这件事做好,

她了解那位刑部尚书的梁大人,他相信,不管是祖父还是父亲,当年都不会看错这位嫉恶如仇,却一直能够隐忍至今的刑部尚书。

她虽然看起来与平日里无恙,该做什么地还是在做什么,其他人甚至看不出来她有何异样,但是了解这背后渊源的玉无玦心中却非常明白。

如今,许家被抄家之际,她就坐在那茶楼上,静静看着许家在自己的眼前这般落败,那座府门上的金子牌匾终于被砸落,厚重地朱门终于被一张张百色的录上了罪名的封条封住,围观的百姓纷纷将烂菜叶、臭鸡蛋、泔水,往许府的府门上扔泼。

曾经阮弗以为,看到今日这一切的时候,定会有不一样的心情,可如今等到了今日,她心中却这般平静,全然没有一开始想象中的轻松与痛快。

玉无玦就坐在她身边,看着她不知在怔怔想着什么,只是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这几日,她常常出现这样的现象,而他却无能为力。

无言伸手握了握阮弗有些凉意的手,玉无玦下意识皱了皱眉,但怕阮弗看见反而会心中更加不好受,还是又舒展了开来,“阮儿,他们在天有灵,必定会看得见今日许家的下场。”

“我知道。”阮弗轻声道,“孟氏的污名被洗清,我该感到高兴才是。”

玉无玦叹了一声,将人揽入怀中,“不用这般勉强自己。”

阮弗靠在他的胸口,良久之后,才声音哽咽地道,“无玦,我心中终究是不甘的,我亦是贪心之人,清名被洗又如何,世人不忘又如何?已经没有了的东西,却再也回不来了!”

阮弗一向克制自己的情绪,玉无玦极少见到她这样,这会儿听她如此悲呛的声音,心中更沉了,皇甫彧将他地阮儿弄成这个样子,他定是不会放过!

可他即便眸中风浪翻滚,轻抚着阮弗后背的手还是那般轻柔,任由她难得发泄自己的情绪,她已经压抑了太久,那种压抑,他担心不已,只能道,“我知道,那些东西,我会帮你讨回来……”

听他这般宽容温柔的语气,阮弗声音闷闷地道,“我是不是很没用,也很虚伪做作,分明很恨他们,还是没有将他们送入地狱!”

玉无玦拍了拍她的后背,“不许这样说自己,是谁筹谋多年,是谁以一己之力平反冤案,是谁弄的南华朝堂风云变幻,我的阮儿,是这世上最聪慧果决的女子,怎么会没用?至于那些合该送入地狱的人,自有我为你去做,阮儿这双手,合该被好好呵护,岂能被那些人弄脏了?”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这段时间瞒着我帮我在背后做了多少事情么?”阮弗纠着玉无玦的衣襟道,“北燕想要在背后破坏,是你帮我阻挡了,我一人之力能做的事情有限,能做到何总程度我自己心中清楚,南华朝中那么多人离叛许怀闻,其中亦有许多你在背后的手笔,甚至,孟氏之所以能够得到这么多人的请命,背后你所做的事情,不但不比徐子昌少,更是不必我少,是不是?”

的确,自从南华一行开始的时候,玉无玦就已经在为今日的事情做了许多阮弗不知道的事情,他知道,阮弗想要以自己的能力来做这件事,无关乎是否与他一起共同承担一些东西的问题,而是,这件事,由她来做,会让她更加心安,也更能了解那块心中块垒。

但是,他依旧还是瞒着他替她在背后做了许多事情。

甚至,那些在猎场门前请命的不少人,其中,便有不少是他自己的人,失意而去的人,并不像她一般,永远保持这一颗炽热的心,哪怕还有人愿意出来,却未必有多少人,甚至,其中还有可能暗通消息的人,而他,不愿意看到她失望,不愿意她看到,这时间,那么多不该冷漠的冷漠。

所以,有些事情,他必须要做,不管花费多少精力与人力,只要是关于她的,他都在所不辞。

这时候,听到阮弗这么说,玉无玦自知也瞒不过她,因为整件事情,太过顺利了,连阮弗自己都做好了万民请命的过程中会出现什么岔子,但是过程却那般顺利,她又怎么可能没有疑惑?

玉无玦只是轻叹了一口气,但语气还是亲昵地道,“分明是万事都洞悉在心的人,如何说自己没用?”

“无玦……谢谢你。”阮弗沉默了许久之后,还是道。

“说什么傻话,你的事情,便是我的事情。”何况,这些还是他愿意为她做的,他与她之间,注定难有寻常百姓琐碎的幸福,但他依旧愿意让她占用了自己的精力,并为此而心中欢喜。

阮弗只轻嗯了一声,不再多言。

“王爷,北燕国君请见。”外边突然传来暗卫的声音。

玉无玦闻言,皱了皱眉,低头看了一眼靠在自己怀中的阮弗,看她因为刚刚突然升起的情绪还有一些异样的眼眶,冷声道,“不见。”

阮弗见此,道,“燕璟早就怀疑我了,能等到今日才来,也实属不易。”

玉无玦安抚一般地道,“那又如何,怀疑又能如何,莫说他没有证据,便是有证据,也不能将你如何。”

“我自然是知道的,莫说是燕璟了,只怕皇甫彧不但怀疑这些事情与我有关,甚至已经确定了,只是手中没有证据罢了,只是,这样一来,我们离开南华这一路,想必是不会太平了。”阮弗道。

玉无玦安抚她,“那些事情,不必担心,你只管去做你想做的事情便好,其余的都交给我。”

阮弗轻嗯了一声,倒也没有再说什么了。

她又岂会真的如此任性?但玉无玦愿意如此,她便不会反驳他。

然而,外边却依旧还有燕璟的声音,燕璟是确定阮弗还在这茶楼之中的,玉无玦听到声音,皱了皱眉头,低头看了看阮弗,将人紧在怀中,“我们回去。”

阮弗听着外边的声音,再听他这等不满的语气,轻嗯了一声。

如今她心情不好,也实在是不想去应付燕璟,燕璟想要如何便如何吧,如今南华乱起,皇甫彧防这些使臣防得紧,燕璟想要有所动作,也不是时候。

阮弗声音刚落,玉无玦便带着她消失在了窗口。

玉无玦离开了,周边的暗卫自然随行,燕璟便也没有进来的必要了。

燕玲珑原本是与许怀闻之间有合作的,可如今许怀闻已经倒下,她与许怀闻之间的事情也告吹了,而燕璟显然是已经知道了她在背后做的一些事情,如今正在暗中打压,弄得她这几日心情很是不好,也不太敢有什么动作,毕竟如今也是在南华,只能等待回去再慢慢筹谋。

她今日便是与燕璟一道出门的,此时,玉无玦与阮弗显然都已经不在茶楼中了,她站在燕璟的旁边,皱眉问道,“皇兄真的觉得,替孟家翻案,才是阮弗此次来南华的真正目的么?”

燕璟倒也没有与自己的这个妹妹撕破脸皮,否则若是被有心之人知道了,指不定如何利用,表面上两人之间的相处还是很愉快,他唇角勾起一抹冷笑,“自然不止,辰国是冲着中原强国之首而来的,不过,这是辰国的目的,而阮弗的目的,就另当别论了。”

燕玲珑抿唇,“阮弗分明是辰国人,与南华孟氏全无关系,为何要做这等事情,难道真的只是为了辰国想要搅乱南华的朝局?”可燕玲珑很快就否定了自己的这个想法,“一定不是,即便有这个想法,必定也不全,否则,何必这般大动干戈,分明还有更好的办法。”

燕璟看着她这般皱眉深思的模样,眼角泛起一些冷意,“皇妹,孟长清是何人,她的想法,岂是你能猜到的,即便你自以为猜了十分,恐怕也猜不到她心中的想法三分,不过……孟长清,孟长清……这个名字,朕如今总算知道怎么回事了!”

燕玲珑猛地抬头看向燕璟,燕璟却是眯了眯眼,轻声呢喃道,“阮弗,孟长清,你究竟是谁……”

——

玉无玦与阮弗回到驿馆的时候,便有人匆匆上前汇报,“小姐,昨夜,许玥腹中的孩子没了。”

阮弗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只是愣了一下而已。

当日诸国围猎,许家变故,许玥即便是在宫中也很快得到了这个消息,那时候便已经动了胎气了,不过宫中已经有人早就得了阮弗的命令而一定要护下许玥腹中的孩子,因此,即便是动了胎气,许玥哪怕是心急如焚,却依旧为了自己,甚至为了将来做打算而努力保着这个胎儿。

虽然后边的情况一直不太稳定,但是,据消息传出来,许玥腹中的胎儿却也还没有达到滑胎的程度。

她淡淡问了一声,“是怎么回事?”

“我们的人查出来,背后动手的人,乃是徐贵妃,徐贵妃在许玥的药中动了手脚,我们发现的时候,为时已晚。”来人汇报道。

阮弗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徐贵妃的资料查得如何了?”

来人从袖中拿出一个东西交给阮弗,阮弗接过来,拿在手中看了几眼之后,眸中划过一抹沉思,便交给了玉无玦,玉无玦只是看了一眼,而后,手中的那东西,便化为了粉末,消失在手掌之中。

来人还在等待阮弗的回应,“小姐,徐贵妃那边……”

阮弗叹了一口气,“算了,原本还想留着许玥这枚棋子,成为皇甫彧和南华的一颗毒瘤,如今,有没有都无所谓了,该是连上天都不想让我放过她,既然如此,她便随着许家一起入地狱吧……至于徐贵妃,你们也不必管她,她想做什么事情,便让她做什么事情就是。”

来人点了点头,道,“属下明白了。”

阮弗点了点头,“你去吧。”

“是……”

来人离开了之后,玉无玦才有些疑惑地看向阮弗,即便他也看了徐贵妃的信息,但是,上边所记载的都是一些正常的消息,徐贵妃乃是徐家一个很远的旁支,往上推许多代才能与文昌侯之间挂上一些联系,因此自然不是与文昌侯之间有多么紧密的关系的人,否则,只怕皇甫彧也不会让她进宫了,她也不过是一个官宦人家的女儿,不过母族却单薄,甚至早已远离华都了。

见玉无玦疑惑的神色,阮弗只是道,“徐贵妃也是个聪明人,在皇甫彧身边多年,竟然也不惹皇甫彧怀疑,甚至能在后宫中与许玥磨了这么多年,也是个有本事的人,当年皇甫彧做下的孽,是还不清的了,这世上,真正想要复仇的人呢,总是最能隐忍的人。”

听到她这么说,玉无玦心中便也了然了几分,见阮弗不欲多说,便也不再多问了。

许家被抄家,这个消息,许玥很快就知道了。

南华皇宫之中,一场寒意十足的秋雨刚刚洗刷了整个南华的皇宫,许玥披头散发,去除钗环,不知已经在御书房的前跪了多久了,却始终得不到皇甫彧让她见一面。

昨夜,她寄予期盼的唯一孩子没有了,今日,就得到了许家被抄家的消息,她的父兄,她的母族,全都在承受非人的折磨,短短的时间之内,许家的变故,让她如同做了一场人生的大梦一般。

她跪在宫殿前,一身素白的衣服早已被秋雨和地上的泥印染黄了,一身的狼狈,她就跪在地上的积水中,寒凉的秋雨浸润了她一身,让她从脚底冷到了心底。

许玥不断磕头,哭喊,“陛下,陛下,玥儿求求你,饶过玥儿的父亲一命,饶过玥儿的父亲一命……”

她一遍一遍的跪在御书房大殿的前边,额头因为不断的磕头已经被磕破,留了一脸的鲜血,加上披散的头发,满脸的泪水,让她看起来,犹如落魄的乞丐一般。

她哭喊求饶的声音,因为持续了太久,加上没有喝水,从早到晚,已经嘶哑,听着便让人心中感到厌恶。

谁曾想,这便是南华的皇后?

谁曾想,这曾经是高高在上的丞相嫡女?

“陛下,臣妾求求您了,饶过臣妾的父亲一命啊,陛下……呜呜……”

许玥不断哭喊着,额头重重磕在地板上,旁边的宫女灵儿见此,已经红了眼圈,她是跟着许玥从许家进宫的人,何曾见过许玥这般卑微下贱的模样,这时候也哽咽着声音道,“娘娘,您如今身子还弱者,这般跪在地上,会跪出病来的啊……”

可许玥哪里还能听她的话,她一边磕头,一边一步一步往前爬过去,“陛下,求求你,求求你见见臣妾,臣妾的父亲是被人陷害的,求求你了陛下……”

“娘娘……”灵儿哭着跟在许玥的身后,见到许玥这般卑微如蝼蚁的模样,终是受不了,也不忍看着,她猛地站起来冲向御书房的方向,大声喊道,“陛下,求求你,见娘娘一面,陛下,求求你见娘娘一面啊……”

她这般冲向御书房的动作,自然被护在外边的侍卫给拦住了,可那宫女却是一咬牙,就往御书房的门口冲过去,侍卫自然是拔刀相向呵斥,宫女转头看了一眼许玥,竟不再犹豫,撞上了那侍卫伸出来的刀剑,“陛下,求求你,见娘娘一面……”

她后面的声音,已经没有了任何气势,而随着人撞上了刀剑,身子也慢慢倒了下来。

许玥见此,睁大了双眼,声音破碎,“灵儿!”

那是跟她一起进宫的丫头,自小便跟在她身边,对她忠心耿耿,更是如今许家被抄了之后唯一还留在她身边的许家人,可如今竟为了她以命相求让皇甫彧见她一面。

许玥被倒在地上满身是血的灵儿刺激红了双眼,看着灵儿倒在地上,想要起来过去,却发现刚刚站起来,人便不受控制的倒在地上,膝盖重重砸在地上,膝盖骨如同刀割一般地疼痛,她眼中不断涌出泪水,披头散发,几乎是爬过去的,“灵儿,灵儿……”

她想要爬过去,但是,御书房外守护的侍卫,却不允许,已经拿着刀剑出来架在许玥的面前,许玥看着倒在不远处的灵儿,哭红了双眼,朝着御书房撕声大喊,“陛下,陛下,看在多年的情分上,求求您,见玥儿一面……”

御书房的门口,终于出现章公公的身影,章公公站在御书房的门前,抿唇看了一眼狼狈的许玥,眼角划过一抹嫌恶。

而许玥见到了章公公,便如同见到了救命的稻草,“公公,公公,求求你,让我见皇上一面,让我见陛下一面啊公公。”

章公公站在御书房台阶的最高位,居高临下看着许玥,声音虽是恭敬,但是姿态却没有任何恭敬,“娘娘,不是老奴不帮您,而是,许家犯下的乃是重罪,即便是娘娘去见陛下,也是于事无补,娘娘既是南华的皇后,便不该这般为难陛下……”

“为难……呵呵,为难……”许玥似哭似笑,听着章公公这番话,不断重复着这两个字……

最后竟然咯咯笑出了声音,似疯似癫,“陛下……陛下当真就如此绝情么?”

“娘娘,陛下说了,许家之罪,罪不同娘娘,娘娘还是南华的皇后,何故做出这样的姿态,哪里还有皇后的威仪,恕老奴话不中听,娘娘您如今这个样子,便是不自爱,就算娘娘想要为许家戴罪,不愿要这个后位了,可您这般姿态,不是在让陛下难堪,留下千古骂名么?”

许玥闻言,脑中不断盘旋着章公公的这番话,昔日的夫妻情分,一幕幕在脑海中闪过,往日对她情意绵绵的男人,如今竟然这般冷酷无情,不顾年情分,便觉得这些年的心意,都全然如同她今日所有被践踏的自尊一般,再也回不来了,她先是放声大哭,而后隐忍爆发,突然又放声大笑了起来,她一身狼狈,先前分明是在哭着,这时候突然笑了起来,让人心中瘆得慌。

可她虽是笑着,眼中却留着眼泪,这疯癫的模样,如同女鬼一般,看着章公公直皱眉,许玥突然大声嘶喊道,“陛下做出这样的事情,还怕千古骂名么,想让让孟家死的,是陛下,为何让我许家背那所有黑锅!”

章公公眼皮一跳,挥着拂尘,尖声道,“皇后娘娘精神失常!还不快将人带回凤栖宫!”

章公公话一出来,便立刻有人上前,拖住许玥,如同拖着一个乞丐一般。

可是许玥哪里肯,仍旧是又哭又笑着大喊,“陛下,你好无情,你好无情啊陛下……”

“快将皇后带回栖凤宫,这般殿前失仪,成何体统!”

“皇甫彧,你让我许家背上所有罪责,你,你忘恩负义,你……不得好死……”

“赌上她的嘴!”章公公厉声道。

秋雨不知何时又下了下来,在一场狼狈之中,许玥被宫人拖走了,半日的跪请,终究没能让她见到皇甫彧一面,往常的夫妻情分,帝后情分,在这一刻,全部灰飞烟灭。

淅淅沥沥的秋雨落在御书房门前,宫女的鲜血染红了一地,而她还睁着一双眼睛,望着御书房的方向。

章公公见此,骂了一句,“晦气!”他看向站在一旁的人,道,“还不赶紧处理了!”

旁边立刻有人出来,拖着那宫女的尸体塞进了一个袋子中,拖着离开了。

章公公没有再看一眼,许玥已经被侍卫拖着离开,再也听不到那些闹人的声音。

他看了一眼朦朦的秋雨,煞有介事地看了一眼天空,叹了一句,“要冷咯。”便转身进入了御书房。

御书房的偏殿中,徐贵妃坐在榻上,正在喝着暖茶。

章公公进来,见到徐贵妃,已经是满脸堆笑,“娘娘……”

徐贵妃淡淡笑道,“陛下为了朝中的事情操劳了几日,如今好不容易歇下了,皇后便这般来吵闹,一个罪臣的事情能有陛下的身子重要?本宫自行做主让皇后离开,陛下醒来,若是怪罪了,你也不必替本宫隐瞒,直接说就是。”

章公公笑道,“如今也就娘娘还在为陛下着想,娘娘所做的都是为陛下好,陛下怎么会怪罪娘娘?”

徐贵妃不语,章公公笑道,“陛下已经许久不曾好好休息,还是娘娘有办法。”

徐贵妃叹了一口气,“罢了,我也就只有这些没用的本事了,这里有我照顾便好,章公公这段时间,也辛苦了。”

“为陛下办事,老奴不辛苦。”章公公虽是如此说,但还是福了福身子,躬身退了出去。

偏殿里便只剩下徐贵妃一人,待章公公完全退出去了之后,徐贵妃才重新转头看向正在榻上安眠的皇甫彧,那男人薄唇,是真正的无情冷酷之情,而许玥也这是天真,当年皇甫彧如何对昭睿皇后的,不过几年的时间,难道她忘了不成?

徐贵妃无心再看一眼皇甫彧,站起身,呼出一口浊气,唇边勾起一抹冷意,伸手拨了拨桌上的香炉,起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