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好眠。
当慕皎皎睡醒时,她发现外头的天色已然大亮。
动动身子,才发现身上酸软得厉害。再想想昨晚上和崔蒲的那几通胡乱折腾,她又忍不住摇头浅笑。
真是……都快三十的人了,可两个人却还常常跟年轻气盛的小夫妻一般,老做些冲动不过脑的事。
不过,心里虽然这么想着,她脸上的笑意却是格外的甜蜜,心里也一点都不为昨晚的冲动而感到后悔。
脑海里还在回忆着昨晚上干的那些坏事呢,耳边崔蒲的声音就响了起来:“睡醒了还不起床?果然是我把你给累到了吗?”
慕皎皎一惊,才发现崔蒲居然就在旁边看着呢!
他就侧躺在她身边,那双眼睛亮晶晶的,满满都是做了坏事之后的得意洋洋,简直欠扁得很。
“你怎么还在这里?”她失声问道。
今天可不是休沐,他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在前头忙得不可开交了才对。
“昨晚我太累了,所以早上偷个懒,多睡会。”崔蒲冲她挤挤眼。
这可不像他的风格。
慕皎皎摸摸他的头:“你生病了?”
崔蒲一把便将她的手给抓在手心里,百无聊赖把玩着她的手指:“没有,就是累了。昨天又是和大娘子他们一起玩,后来又和你折腾半天,我是真筋疲力竭,结果一觉睡得时间太长,醒来发现时间已经晚了,就干脆偷个懒多睡会。反正前头有庄先生他们呢,他们会帮我看着的。真有什么要紧事,他们肯定会来找我。然后我就看着睡在我身边的你,然后突然想起来我似乎已经很久没有看过你睡觉的样子了!然后,一不小心就看到了现在。”
也就是说,她刚才的那些小表情全都被他收入眼底了?
慕皎皎脸颊微红,连忙将手抽回来。“你该起来了。”
“我不想起来。”崔蒲厚着脸皮往她这边蹭过来,跟只哈巴狗儿似的腻在她身边就是不放手。
慕皎皎好气又好笑。“大白天的,做什么呢你?”
“也没什么啊!就是想着,咱们好久都没有这么亲密的相处过了,机会难得,就再享受一会嘛!”崔蒲小声道。
“可是我饿了。”
呃……
崔蒲哀怨的送给她一个白眼:“不带你这么没不识情趣的。”
慕皎皎点点他的额头。“我知道你一直缠着我是为了什么。不过你放心吧,我不是那等钻牛角尖的人。昨天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我也看开了,不会再多想。接下来,我会好好过日子,毕竟你才是要和我相互扶持一生的人不是吗?其他人,他们不要我,我也就不要他们了。反正都只是我生命中的过客罢了。”
“你想开了就好!”听她语调轻快,神情平和,崔蒲明白她是真看开了,这才长长松了口气。
昨天在河间郡王府,当她得知自己的真实身世时,那脸色实在白得可怕。回来后,她也是一副悒悒不乐的模样,他和孩子们逗了半天才让她展露一点笑颜。可是等孩子们离开后,她脸上又满满的都是落寞,让人心疼不已。那模样,真的就如大娘子所说,跟被亲人丢弃了的孩子一般,无辜又可怜,让他的心都快被撕碎了。
所以一早醒来,她昨天的面容也一直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让他怎么都不能放心的丢下她一个人出去做事。
好吧,他的确不是一个好官。在他心里,慕皎皎比广州府上下的几十万百姓都要重要得多。如果慕皎皎真出了什么事的话,他相信他肯定会抛下手头的一切去将她给救回来!只要能保得她安然无恙,就算让他为千夫所指又如何?
只要能让她露出现在这样释然的笑意,他做什么都愿意!
哎!
想到这一点,他突然又在心里长叹口气。
原来自己也就这点出息呢!儿女情长到了这个地步,说出去肯定会被人笑话的。但他清楚的知道——那什么名留青史、什么战死沙场马革裹尸的梦想,经过昨天那件事的冲击,已经支离破碎了。
虽然慕皎皎极力要求,但夫妻俩还是又腻歪了好一会,然后才起身穿衣用膳。
现在,内院的丫头们都已经知道这对小夫妻有多腻歪了。所以尽管今天的事情还是有点刷新了她们的认知,但总算还在大家所能接受的范围之内,至少她们的表情都还算平静。
用了午膳,崔蒲才被慕皎皎推着出去处理他的公事了。
而崔蒲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那日胡商会会长提供的名单理了理,然后照着单子抓人、判刑!
短短几天的功夫,广州府上下的胡商们又对崔蒲这个知府的名字如雷贯耳,许多人单是听到这个崔字就吓得浑身直哆嗦。而有了会长贺万青和副会长吕焕这群人带头,其他人也纷纷给崔蒲送来厚礼,低声下气的和他结交。当然了,遇到心思阴险的,还会偷偷告上死对头一状,这最好的名目可不就是他们偷偷和韦刺史来往吗?
现成的把柄送到手上,崔蒲不用白不用。于是,许多同韦刺史私下来往频密的胡商都被拿下了。余下的一看风向不对,也赶紧来向崔蒲投诚。
韦刺史府门口来往的人员一匣子就减少了一半不止。
韦刺史得知后,又在府上拍着桌子将崔蒲大骂了一通。但是,他也只能关起门来偷偷骂了。
而就在他骂得起劲的时候,韦刺史夫人又匆忙出现了。
“老爷,老爷,我有一件要紧事要和你商量!”
“有话快说有屁就放!”韦刺史正在气头上呢,见到她心口更堵得厉害,张口便骂道。
韦刺史夫人现在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她赶紧便道:“老爷,这些天泉州、福州、漳州各地的药会都来我这里拿钱,拿了许多走了!听他们的意思,接下来每个月都还要来一遭,这可不行,你不能再让他们来了!”
“不就一点药钱吗?又没多少,给了就给了。这是我答应的事,也已经书面告知各地知府了,还不到一个月,怎么就能反悔?”韦刺史沉着脸道。
他当是韦刺史夫人因为已经出了那一千贯的原因,现在随便出点钱就肉疼,现在来他跟前哭穷来了。
韦刺史夫人哭死的心都有了。“老爷你先看看账本。照这么支出下去,咱们一家子都不用过日子了!”
“也就几十上百贯钱,大家少做几件衣裳也就省出来了,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韦刺史对她这财迷的模样很是瞧不上眼。一面说着,他一面将账本接过来瞧上一眼。但就是这一眼,就让他满脸的轻蔑顿住了。
“怎么会这么多?”他吓了一跳。
之前崔蒲可是给他看过广州府下头的药铺里头的账,哪有这么恐怖?
“就是啊!一开始我也没当回事,管家来找我支钱的时候我直接让他自己去库房取钱就是,可是管家却说数额太大,必须经我的手才行。我才发现这数额居然这么大!而且,一个地方也就罢了,其他每个地方都是这么多!一个月下来,咱们光是给各地买药材的支出就一千多贯了啊!老爷,这不是要把咱们家都给掏空了吗?要是接下来再来这么几次,咱们一家子都只能去喝西北风了!”韦刺史夫人说得都要哭了。
韦刺史眉头紧皱。“你确定管家没有虚报账务?”
其实,他更想说的是——你没有为了给自己娘家捞钱,故意做假账?
韦刺史夫人自然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一时心里气得要死。但她还是咬牙道:“妾身当时看到单子就觉得不对,还特地将下头药会的人叫进来,让他们仔细报了一回账。然后,我又让人去广州府内的药铺查问了一番各种药材的价格,发现他们并没有说谎。那些药材吧,每一样也没多少钱,就算有些贵的,用量也少,算起来应该也没多少钱的。可架不住这么多地方的药钱咱们全都付了,这价钱不是一下子就高起来了吗?”
言外之意,就是说——都怪你!要不是你为了所谓的名声把这件事大包大揽了,咱们也不至于沦落到这个地步!
韦刺史面色阴沉。“这件事我知道了。钱的事情你好好想想办法,尽量先把下个月的凑出来,别等到人再来的时候你连钱都拿不出来,平白丢了我们的面子!”
都这个时候了,你怎么还只顾着你的面子?
韦刺史夫人差点大叫。
但韦刺史双眼阴沉沉的看着她,让她心里咯噔一下,立马就将到了嘴边的话都给咽了回去。
而在经略使府上,裴经略使对着眼前两份药方,捋着胡须不住叹道:“妙,这一手火上浇油用的是真妙!两个药方,看似只有细微的差别,一包药也就只比另一包价钱高出几文去,可千千万万包药加起来,这钱也不少了!韦刺史死要面子活受罪,这次可是要吃个大亏了!”
坐在韦刺史对面的白大夫也颔首道:“这两副药方,说起来贵的那一副比便宜的一副药效也是要好一些。韦刺史这钱多出得也不冤枉,至少岭南各地的百姓们心里肯定都是感激他的。”
“哈哈哈!”听到这话,裴经略使又禁不住放声大笑。
百姓们的感激有什么用?又不能让他升官发财。但韦刺史真金白银的损失却是货真价实的。他又不像崔蒲那般财大气粗,而且再财大气粗,一个月一千多贯的支出,便是自己这个经略使都扛不住啊!
这小子下手太狠了,太阴了!他都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