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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官媒

宋霑哑然:“那之前王爷是如何考虑的?”

李知珉淡淡道:“当初以为是制造兵器,此为谋逆,则一旦查实,就算不能扳倒东阳,也能将她的党羽除去一批,这样才便于行事,没想到居然只是铸钱,私铸钱这事,各世族其实私下干的也不少,只是都没有如此猖獗,大多也只是为了族内使用自便,钱的重量上并不会出入,因此这事就算查实了,也就是查办一些党羽罢了,这种事情,大张旗鼓地派军队来,那和东阳公主撕破脸也差不多了——更何况一旦打草惊蛇,怕是一点证据都拿不到,反倒白白递了把柄在人手里。”

宋霑摇头:“这么说来这事不好处理,不如以钦命为由,命冀州刺史彭定枫调军协助?这样倒是更合适。”

李知珉仍然摇头:“彭定枫此人滑不留手八面玲珑,要他协助,必须得有实打实的证据在他跟前,即便如此,我料他也必定是瞻前顾后,首鼠两端,以图自便的。”

宋霑发愁:“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王爷我本以为你是谋而后定,如今看来,您除了前边安排妥当了,这后边全都得看天啊。”他究竟是上了什么贼船,这位看起来老成老谋深算的年轻王爷,竟然也是个绝大赌徒。

李知珉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至少到如今,天是眷顾我的。”他又看了眼赵朴真,小丫头虽然是童子装扮,却唇红齿白,鸦青的头发衬得皮肤雪白,垂着睫毛在玩着那串铜钱,看到他看她,诧异回望,宋霑道:“这丫头是个福星,不是她发现铜钱有异,我们还想不到这上头。”

李知珉嘴角浮起了一丝微笑,却又很快消失:“学画总算有些用处,观人察事,细致入微,我带她在身边,也是怕以我们二人,尚有看不到的地方。”

宋霑笑道:“王爷倒肯承认自己也有不足之处。”

李知珉道:“我长于深宫,所知所见有限,只说这次铜钱这种事,我日常生活,连摸的机会都没有,如何能发现此处不对。”

宋霑赞同道:“老夫倒是常见,但日日这青蚨来去,也不曾注意这其中细微差别,想来百姓也多是如此,倒是这丫头细心。”

赵朴真赧然:“宫里年年赏新钱,挺稀罕的,所以时常赏玩……”

李知珉道:“我见过宝泉司的官员,习惯在腰间挂个古钱,据说招财辟邪……”

几人说起闲话来,竟像是忘记了横亘在跟前的危机,聊得颇为融洽,这时外边有个妇人声音高喊:“宋大夫在吗!喜事到了!”

门户浅窄,说话间那妇人已经掀了帘子进门,一进门便迎面撞上对面的年轻人凛如霜雪的目光,她一怔,满脸笑容凝固在脸上,居然一下子忘了自己兴高采烈进来是要说什么,好在那年轻人迅速垂下了眼皮,宋霑已站了起来笑道:“原来是刘大娘,不知喜从何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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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也不顾得上喝口茶水,直接起了身匆匆忙忙出去了,想来这桩事她作为官媒的抽成不低,因此十分热切。

送走刘大娘,宋霑问李知珉:“王爷这是想要借应钦这一股力?应钦此人草莽出身,当年率山寨匪兵投诚归顺了当年的范阳都督罗云非,在当年八王之乱中随着罗云非剿寇有功,又将兵有道,一步步走到今日,听说其人刚烈暴躁,却畏妻如虎,膝下无子,收养了许多义子,俱都忠心耿耿,且都悍勇非凡,养子应无咎原是孤儿,十来岁时被他收养,之后随父征战四方,十来岁便能领军平边,在军中颇有威望,这里并非范阳地界,恐怕这位应无咎,并不会如王爷的意,王爷总不会以为——”他看了眼赵朴真,小丫头垂着眼皮,面无表情,他继续道:“总不会以为,靠美女就能引得应无咎听王爷的话吧?”

李知珉面无表情:“应钦应该是太子那一派的。”

宋霑吃了一惊:“王爷如何得知?四方节度使,大多在这上头十分谨慎,绝不肯站队的,除非那种原本就是一派的。”

李知珉淡淡道:“有次父皇圣寿,节度使进京贺寿,太子那次微服与国子监一些学生在寺庙游玩赏花,我也在内,偶遇应钦与其夫人,按说平日这种事,节度使若是早知道,会不动声色避开皇子,不会打照面,以避结交皇子的嫌疑,那日应钦却偏偏上前给太子请安,还说了几句闲话,言谈甚为和气,太子很是意外,也应酬了几句,应钦才携了夫人离去。”

宋霑默然,地方军政大员,任何时候在京中,都会尽量避免与宗藩、皇子们私下照面,这位应钦就算出身草莽,也在官场中历练了十来年,不可能不知道这个道理,这样情况下还要上前打招呼,那必然是意味深长的举动,最至少是释放了一定的善意。

话说回来,当今朝廷,支持太子的人本也不在少数,一则太子为嫡脉正朔,占了大义,二则仁善渊博,虽则书生气重了些,有些柔弱,却是个守成的好天子,太平日子,没有大臣喜欢一个独断刚烈的天子,而天下刚刚安定,也没人会希望政权再次翻覆,毕竟政权更迭,都意味着腥风血雨。

然而,他看了眼李知珉,这位秦王,却不能不争,因为太子上位,东阳公主必然会除掉他们这一支,永绝后患,这是生死之战,没有退路。

他终于开了口:“那么,王爷究竟打算如何说动应无咎?”

“自然是以利动之了。”李知珉放了杯子,看了眼明明紧张,却隐在一旁仿佛不存在一样的赵朴真,说了句:“难道还能指望以色诱之?”

赵朴真嘴巴紧紧抿上,李知珉站了起来:“应家想娶我这丫头,还够不上格呢。”

宋霑哈哈笑了声:“王爷明鉴!”

李知珉冷笑一声:“你不是号称善谋么?如何说服应无咎,你也想想法子。”

宋霑苦了脸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