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为倩倩擦干泪，说道：“倩倩，你听我解释一下，好吗？我那时被几个院长书记挤兑排挤，他们明着暗着给我使绊子，逼我离开。我跟你诉说过，也跟你抱怨过，可你那时跟他们一个观点，总觉得我不务正业，不好好工作，从来都是对我满腹怨言，要么就是冷嘲热讽的。我就不再指望你能理解我了。后来我辞职回家，你理都不理我，看都不看我一眼，我很伤心，很生气，就回了上海。我那时正在筹备公司，也确实很忙，所以，很久才能回来一次。但是，我每次回来，你都没有好脸色。我本来就很忙很累，又不断地遇到难题，心情也很不好，所以，我们那一阵子关系就很不好。我一直把你当做是比父母更亲近的人，期望高难免失望就大。你的不理解，你的冷漠态度，让我心里对你很有怨言。包括后来跟那个贱女人，虽然我是喝了酒，但是也是因为心里有怨恨。倩倩，你还记得你几乎都不让我碰你了吗？”

倩倩一边听着，一边哗哗地流泪。这些年，她一直对周之华怀着怨恨，一直站在自己的角度不能原谅周之华的言行。但是，今天听听周之华的话，听到他的一肚子委屈，满腹的怨言，她才知道，他们之间有着太多的自以为是，有着太多的互不理解互不体谅，他们之间还是太缺少沟通了。可是那时候，他两个互相赌着气，谁也不肯向对方低头说句软话，谁也不肯掏出心里话来向对方求和，更不必说坐下来好好地沟通交流，互诉衷肠了。那时候，哪怕像今天一样地互诉一下对彼此的怨言，也可以及时省悟，及时认清彼此的错失，及时地修补感情，也不至于走到山穷水尽再无留恋的地步。明明两人曾经那么深爱，明明两人都是在乎对方怜惜对方的人。而倩倩又是一个那么豁达通透善解人意的女人。

但她听到周之华的最后一句指责，却不禁悲从心中来：“你既然说到这个问题了，我也要跟你说明白。在这件事上，我一直觉得自己很悲惨，我就是一个工具……”

周之华急急地打断她的话：“倩倩，你怎么可以这样说，我那么爱你，我们是真心相爱才会做*爱的，你怎么可以用这样的词来侮辱你我。”

“周之华，你觉得是做*爱，可我不觉得。你从来都是你想了，你就来找我，你不想你就不理我。你什么时候考虑过我的感受，你什么时候在乎过我的想法，你不都是自己满足就可以了吗?我一直觉得自己很可怜，我在床上，就像那些我曾经鄙视同情的没有情爱的妇女一样，只是丈夫泄欲的工具罢了，你让我觉得自己是个没有魅力的女人，你让我觉得自己没有了作为女人的尊严，你让我觉得很失败，也很绝望。”

周之华再也承受不住，他抱住倩倩放声哭了起来：“对不起，倩倩，对不起，对不起。倩倩，我对不起你，是我错了!对不起！”

“周之华，我们之间有着太多的伤痛了，这些伤痛已经把我们心底里的爱磨灭殆尽。我不是在你辞职离开时才开始对你死心，也不是在你出轨时才对你绝望的，很早之前，我的心就已经慢慢地离开你了，很早之前，我就已经觉得我是孤独一人了。你总说我傲慢，可你看不到我傲慢之下的支离破碎，你总怪我无情，可你看不到我无情之下的孤独无依。你从没感觉到我的孤苦和悲哀，你也从不在意我的痛苦与迷惘，其实，很简单，你还是不够爱我，所以，你才会忽视我，无视我，不在乎我。”

周之华打断她的话：“不是的，倩倩，我爱你，我很爱你，我把所有的爱都给了你，我从没对任何别的女人动过心思，我只一心一意地爱着你。”

倩倩打断他：“我相信你，我相信你是爱我的，可是，你的爱是有条件的，那就是我要更爱你。我如果不能理解你，你就怨恨我；我如果对你不够好，你也不会对我好；我如果不向你低头，不向你示好，你就会伤心，你就会跟我赌气。你所有的给予，都是建立在也必须要得到的基础上的。我相信你爱我，但是我还是被你的爱伤得体无完肤心力交瘁。到今天，你都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反过来想想，你也一肚子委屈，我也不能怪你。我何尝不是呢？看不到自己的错。因为以前我也是这样的爱你的，总以为爱与被爱都是理所应当的。也许我们确实也没有什么错，不过都是因为那时太年轻，考虑问题太简单，不够周全，不够细心，不能够设身处地地为对方考虑。又太过于自私，太过于任性，太过于执着于自尊，放不下面子。所以，我们彼此都被伤得伤痕累累。但是，错了就是错了，伤了就是伤了，错已经铸成，伤痕也已经太深，说什么都晚了，我们是无法回到当初，再也回不去的啦。”

“不要，倩倩，不要放弃我，我们可以回去，我们可以回到当初的。我爱你，我是真的爱你，我把你的话都听进心里去了，我知道自己太自私了，太计较了，太不男人了。我知道错了，我会改的，我会把这些年亏欠你的都补偿给你的。你给我机会，我补偿你，我要把欠你的爱都补回来。”周之华紧紧地抱住倩倩不放手。倩倩的话，每一句都像是刀子，一刀一刀地扎在他的心上，他的心血流不止。他无知盲目任性所为，他爱自己的妻子，所以他想当然地认为妻子也应该爱他，无偿地爱他，他觉得向自己的妻子索取一切都是理所应当，他觉得妻子向自己付出一切也是应当。他是深爱着她，但是他爱得自私，爱得专横，他不够宽容，总是计较妻子对自己做得不够多不够好，并因此耍性子闹脾气，却从未反省过自己。他是爱自己的妻子，但是他也深深地伤了自己的妻子。此刻，他才认识到自己的任性自私，不管不顾，他内心后悔愧疚到了极点。

忽然，周之华擦擦泪抬起头，看着倩倩说道：“倩倩，给我一个机会！”说完，他抱起倩倩疾步上楼，倩倩极力挣扎，但根本就是徒劳。

他把倩倩放到床上压在身下，一边手忙脚乱地脱着她的衣服，一边拼命要去吻她。倩倩拼命反抗，叫道：“周之华，你快放开我！你不能这样，你再不放手，我就叫人了。”

但是周之华根本就不听。倩倩挣脱不开，索性就停下来，用冰冷的声音说道：“周之华，你永远都改不了你的自私。你今天想做就做吧，反正你也不是第一次睡跟你没有关系的女人。但是，你记住，我从此再也不会见你的面，我说到做到！”

话未说完，周之华就停了下来。他静静地伏在倩倩身上，泪水一刻不停地流着。好久，他用绝望的声音说：“倩倩，我只想死了算了。”

倩倩不说话，一动不动。周之华就那样抱着她，覆在她的身上，默默地流着泪。两个人就以那样拥抱的姿势在床上躺着。

倩倩几次想要起身，周之华都不放手。周之华埋头在她的肩上，几次恳求着：“倩倩，我以前太自私了，我知道自己错了，让我弥补好不好，让我以后好好爱你好不好？”

“倩倩，不要离开我，我不能没有你。没有你，我受不了，我会死的，我真的会死的。”

“倩倩，不要逼我，你想要我带着绝望去死么？你想要冰冰没了爸爸吗？”

“倩倩，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好不好？我们不要分开好不好？我会用下半辈子忏悔的，我会用下半辈子报答你的，不要离开我！”

倩倩听着周之华的乞求，感受着他的懊悔愧疚，和对失去的恐惧绝望，她的心里痛苦到极点。周之华是她曾经深爱过的男人，是她曾打算一辈子陪伴的男人，是她付出过温柔付出过所有的男人，也是曾经深爱过她，对她千依百顺，周到细致地疼爱过她的男人。她知道他的善良，他的耿直，还有他对自己的一心一意。他们彼此曾经是任何人都无法取代的唯一，是理所当然的依靠。他们曾经在最美好的年华留下过最美好的回忆，那些怎么也不能忘却的美好，时常在她无意识的回想起时也会嘴角含笑，心底温暖的。但是，她可以回头吗？他们可以再重修旧好吗？不，不会，不能了！尽管很多温馨往事让她怀念，尽管周之华现在做得让她感动，但是，她却不想再回到以前，很多往事都是浸着血泪的，是她今生都不想再想起的。且不说自己深爱的人就等在外面，即使没有陈新，她也不会回头的。她知道，他们已经回不去了。在她的心慢慢变凉的时候，在她一个人孤独地坐等天亮的时候，在她无数次地看着周之华赌气的背影冷漠地离开的时候，在她接到肖小姐的电话的时候，她的心就已经永远的离开他了。虽然她性情温和宽容大度，但她是个骄傲的女人，是个有原则的女人，也是个感情纯粹的女人，她不允许自己苟且偷生，更不允许自己掩耳盗铃自欺欺人，她绝不会为了安慰周之华的愧疚与绝望，也不会为了给女儿一个看似完整的家，而委曲求全，牺牲自己的人生。她不是那么没有头脑的女人。

他们两个僵持着，好几次，倩倩睡了过去。但是她心里挂着陈新，根本就睡不稳，很快就醒过来。她一想动身，周之华就会更紧地抱住她，然后就开口哀求她。

天要亮的时候，她感觉到周之华睡着了，就轻轻脱开身，悄悄拉开门要出去，但是身后传来一声“倩倩”。她回头一看，周之华已经坐起来，满脸的悲伤，哀哀地看着她。

“倩倩，你要走吗？我只希望你记住我今晚说的话，你要慎重考虑。”

“周之华......”

她刚想开口，周之华立刻打断她：“倩倩，”然后，疾步走到她跟前，轻轻拥住她，“不要轻易做决定，不要让事情陷入无法挽回的地步。倩倩，你知道我为了你会发疯发狂的，不要逼我，不要让我们的宝贝女儿有那样悲惨的人生。”然后，他退后一步，沉沉地看着她，看着这个女人呆立了好久之后，似游魂一样的飘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