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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宋云桑很快睡着了, 只是心中始终有所记挂,做了许多乱七八糟的梦。她梦到裴孤锦回来了, 说肚子饿还没吃晚饭, 结果院子里找不到吃的。阿佟和其余人也不知去了哪,宋云桑着急去街上买,街上的酒楼却都还没开门……

她在梦中匆匆忙忙奔走, 房门却被人推开了。有人小心行到床前, 站在那看她,又转身离开。宋云桑感觉那熟悉的气息远去, 挣扎着唤出了声:“阿锦……”

这句话呢喃出口, 她才清醒过来, 睁开了眼。裴孤锦果然在房中, 正准备开门出去。男人顿住脚步, 转身行回床边, 低声问:“吵醒你了吗?”

他在床边蹲下,指尖轻柔去抚宋云桑的发。宋云桑握住他的手:“阿锦,你回来了。什么时辰了?”

裴孤锦的声音低缓, 好似怕惊扰了她一般:“才寅时, 你再睡会。”

宋云桑带着鼻音“嗯”了一声, 却是又问:“你还有事吗?”

裴孤锦将她的手塞回被子:“没事了, 就是还没洗澡。阿佟说你让我来看看你, 我洗了个手就过来了。”

宋云桑便道:“那你点灯。”

裴孤锦去桌旁点亮了烛火。他问:“做什么点灯?不会刺着眼吗?”

宋云桑于烛光中不适应眯起了眼:“我想看看你。”

裴孤锦转向她, 眸中有了隐约笑意:“看我干什么?下午不是才看过吗?”

宋云桑努力支着脑袋, 将裴孤锦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看看你有没有受伤。”

裴孤锦身上有些脏,但的确是没受伤的。裴孤锦便笑了出来:“你问我不就是了。”

宋云桑摇头的样子有些固执:“我要自己看才放心。”

裴孤锦心中,就像淌过了一股暖流:“没受伤, 一群小孩, 哪能受伤。”他见宋云桑想问,索性将结果告诉了她:“那些小孩都找到了,但他们什么也不知道。只是为几个馒头,才会冲撞我们车队。那指使他们的人戴着斗笠,他们连脸都没看清,只知道是个不高不矮,不胖不瘦的中年男人。”

不高不矮,不胖不瘦的中年男人可太多了。宋云桑忧心忡忡:“那现下,我们不是又没了线索?”

刘鹏海死了,凶手也没头绪,好容易找到的证据就这么没了。裴孤锦见宋云桑一脸愁容,再次蹲下,好言安抚道:“魏兴召了临近几个县的仵作过来,看看刘鹏海的尸体能不能查出什么。如果没线索,我们还可以去扬泰县。岑修杰他爹爹那边,我觉得不寻常。”他拍拍宋云桑的发,放柔了声音:“你别担心,只管好好休息。”

宋云桑缩在被子里点了点头,却又爬起了身:“阿锦你抱抱我吧。”或许是因为刚睡醒,她分外大胆,朝他伸出双手,如水的眸子写着祈求:“你一晚上不在,我好想你。”

裴孤锦只觉心中被烫了一下。宋云桑这副主动的姿态,真让他有些吃不消。他想立刻抱住她,可他身上还脏。四处奔走都不算什么,主要他还搬过尸体,裴孤锦觉得会弄脏了她。他哄道:“真的太脏了,我得去洗个澡。你先睡,回来我便抱着你,抱一晚上,好吗?”

宋云桑有些不舍垂下了手,乖乖“哦”了一声,可那目光却缠缠绕绕,追着裴孤锦不放。裴孤锦被她看得都迈不动步了:“快睡下,别冷着了。”

话说完,他的目光却落在了宋云桑怀里。宋云桑怀中是抱着东西的,这么坐起伸出双手,那东西便落在了被子上。裴孤锦看清了,脸色变幻,半响方艰难道:“桑桑,阿佟说放了干净换洗衣裳在屋里。在哪呢?”

宋云桑怔住,片刻脸腾地红了!她仿佛突然反应过来一般,就将被子上的衣裳朝外扔去!里衣落在床头,亵裤飘在了地上。宋云桑磕磕巴巴道:“在、在这呢……”

她这反应,裴孤锦还有什么不明白!男人喉结滚动,努力敛住眸中的炽烈光芒:“桑桑方才,是抱着它们睡觉吗?”

宋云桑拼命摇头,可对上裴孤锦的眼,却又忽然呜咽一声,躲回了被子里。裴孤锦立在床边,许久才哑声道出一句:“我去洗澡,回来和你算账。”

他转身离开,房门关上。宋云桑本来还有些睡意残留,现下却是彻底被吓醒了。她一时满脑子都是:完了完了,她干坏事被裴孤锦发现了!她今天还谴责裴孤锦藏了她肚兜,现下就被裴孤锦抓个现行,她抱着他的衣裳睡觉!

宋云桑在心中努力为自己找借口,却没一个借口能说得通。这种事情,她真的没法解释啊!思来想去,宋云桑决定——立刻装睡!一觉睡到天明,裴孤锦肯定要去忙正事,就没时间和她算账了!

她在床上闭眼,许久,裴孤锦回来了。男人在床边站了片刻,又去桌边灭了灯。宋云桑暗松一口气,以为自己的小计谋成功了。而裴孤锦掀开被子钻进来,便也侧身,严丝合缝抱住了她。

男人滚烫的身体将她包裹住,手搭在她小腹,宋云桑的心砰砰乱跳起来。她感觉自己闭眼的眼睫都在打颤,幸好是背对着裴孤锦,不然定是要被他发现装睡了。宋云桑努力放松身体,却听男人在她耳旁道:“桑桑,方才抱着我的衣裳做什么了?”

宋云桑身体僵了。裴孤锦怎么知道她没睡啊!她半响才舌头打结道:“我、我要睡觉,你别吵我!我刚刚都睡着了!”

她倒是指责起裴孤锦了。裴孤锦低低笑了一声:“小骗子。你睡着时,呼吸可不会这般乱。”

宋云桑微张着嘴,却说不出狡辩的话。她觉得委屈:“阿锦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啊……”

她的声音又娇又软,裴孤锦将她搂得更用力了:“谁说我什么都知道。我就不知道,你抱着我衣裳做了什么啊?”他在宋云桑耳垂上咬了一口,滚烫的呼吸都打在了她的耳廓:“说,你有没有亲亲蹭蹭它?”

宋云桑脸腾地烧起来了,也不知道是因为裴孤锦咬得这下,还是因为这句让人羞愤的话:“我才没有!”

她忽然有点无法直视她的桃红小肚兜了!裴孤锦为什么会想到亲亲蹭蹭衣服啊!该不会……他就是这样对她的小肚兜的吧?!

可宋云桑又没脸问。裴孤锦却丝毫没有不好意思:“那是怎样?是抱着它们,心里想着我吗?”

宋云桑在他怀中,声如蚊呐“嗯”了一声。裴孤锦笑了。那笑声低低的,轻轻的,却重重落在了宋云桑心上。宋云桑感觉自己的心被震得一颤一颤,连带着身体也微微发抖起来。裴孤锦注意到了,在她发上落下一吻:“好了好了,不欺负你了。”他松开些许:“不是要抱我吗?转过来吧。”

宋云桑还躺了片刻,这才一点一点,在裴孤锦怀中转过了身。她搂住他的腰,将脸闷在他的肩侧。裴孤锦果然没再调笑她,宋云桑缓过了些,又于黑暗中,悄悄抬起了头:“阿锦,我是不是太依赖你了?你才离开这一会,我便想你了。”

裴孤锦垂头看她,唇便在她的鼻尖寸许处:“我这一晚上,也都在想你啊。”他将她抱得更紧,声音宛如低叹:“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只管依赖我啊,桑桑。”

宋云桑心里,那些焦躁不安便通通远去了,只剩下平和,愉悦与安然。悬了一个晚上的心此时终于落到了实地,宋云桑忽然明白了,原来让她惴惴不安的,不是闵浙这迷雾重重的险境,而是他是否安好,他是否在身旁。

宋云桑凑上前,在裴孤锦唇上落下一吻,声音是软软糯糯的甜:“阿锦,晚安。”

第二日清晨,宋云桑转醒时,便听到了仵作查验半宿,也毫无所获的消息。裴孤锦没再逗留,出发继续前往扬泰县。随着他们越来越接近扬泰县,岑修杰肉眼可见变得不安。即将抵达扬泰县的前一晚,小孩偷偷找到了裴孤锦。

岑修杰手中捧着一本陈旧的小册子,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大人,实不相瞒,我爹爹能当上典吏,是因为他结交了好些奇人异士,得到了这本宝书。书中有很多偏门技巧,十分实用。我那被缚后自己解绑的手法,便是这书里教的。我愿意将这书送给你。似大人这般英明神武,一定可以学会学精,往后派上用场。”

裴孤锦上下打量他,却并不接那书,只朝他脑门一掌!他嗤道:“你自己好好学吧。”

岑修杰捂住脑袋干笑:“大人,这书真的很有用,你不如先看看……”

裴孤锦打断转身:“得了,爷要什么秘籍没有,会稀罕你这点东西?”

裴孤锦知道岑修杰在想什么。这小孩虽然是个矮冬瓜,却一肚子思量。他想要他帮忙营救爹爹,可这一路行来,他始终没有表示。眼看都到扬泰县了,小矮冬瓜着急了,这才将传家宝都拿了出来,想换他一句承诺。

而裴孤锦没给承诺,倒不是因为他不打算尽力帮忙。他只是怀疑,岑修杰的爹爹,早就被官府杀死了。岑修杰虽然聪明,却到底是个孩子,不懂人心险恶:若非他爹爹已死,官府又怎敢这般追杀他不放?

他的猜测在第二日,得到了证实。一行人抵达扬泰县,知县贺正业出城迎接。岑修杰今日特意跟在宋云桑身旁,就怕裴孤锦看不到他一般。裴孤锦倒也没让他等太久,进城后便亮了话:“本官来扬泰县的路上,偶遇了这个小孩。他拦了本官的路,为他父亲喊冤。既然有缘相见,本官便少不得要管上一管。贺知县,你且将这孩子的父亲带上来,本官要亲自审问。”

贺正业是个面容板正的中年男人,此时便看了岑修杰一眼,微微躬身:“回禀钦差大人,这小孩的父亲岑典吏,是因为贪污受贿被下牢狱的。这事证据确凿,稍后下官可以带大人去查看案宗。可这岑典吏入狱后,竟然仗着自己熟悉县衙,妄图越狱逃跑。逃跑途中,他与官差打斗起来……不慎被杀。”

岑修杰听到最后几个字,脸色一瞬惨白,身形便是一晃。宋云桑与他相处这许久,已经有了些感情,此时便忧心轻唤:“修杰……”

岑修杰稳住身体,忽然赤红了眼。他拔出匕首就朝贺正业冲去,嘶声厉喝:“狗官!还我爹爹命来!”

他说这话时,神情是和外表不符的凶煞,可贺正业丝毫不惧。岑修杰明明是冲着他去的,他却眉目堂堂喝道:“来人!保护钦差大人!”他身旁的衙役们便齐齐拔刀,就朝岑修杰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