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陈熠安不敢置信地看着电脑屏幕,古风白衣少年的状态由“空闲在线”跳转到“正在作战”,证明对方真的在线不是网络延迟,并且现在还和别人在做任务。
他觉得自己此时一定是睡着了吧,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成天想着梁怀要不是骗子该多好,然后在梦里就真实现了?
这样想着,他伸手猛掐梁怀的脸蛋。
梁怀拍开他的手臂,“别闹。”
然后翻了个身,背对着他,继续睡。
他爬过去,看着梁怀的脸蛋,都被掐红了。
没有做梦!是真的!
他爬下了床,焦急地来来回回地踱步。
怎么办?
现在事情的发展完完全全突然超出了他的意料。
一直在潜意识里,他觉得梁怀就是骗子无疑了,结果出现了新状况。
他把自己的头发都挠乱了,思绪乱飞,如果梁怀不是骗子,那么骗子是谁?
他又猛地趴到床边,对着游戏好友界面,紧张地咬着指甲,等到古风白衣少年头像状态显示“空闲在线”的时候,他立马给对方发了一个:“?”
聊天框出现:【请先添加对方为好友,再尝试进行对话。】
陈熠安:……忘记骗子把徐唯删了。
他立马重新试图添加这个骗子,第一次添加过后二十分钟,没有回音,他尝试添加第二次,结果聊天框出现:
【对方拒绝接受您的消息。】
靠……这是把他拖黑了?那对面应该是账号主人没错了吧?如果是代练什么的,一般不会擅自处理买家的私人消息。
陈熠安的精神有些许恍惚,就……就跟天上掉了个馅饼把他砸晕了一样。
不是梁怀,是不是就意味着,他可以喜欢梁怀了?
不用顾及任何人的眼光,也不用对谁心怀愧疚,就简简单单地两个人,想着都很美好。
他平躺了一会儿,然后疯狂摇梁怀的脑袋,“学长……学长……!!”
梁怀一把抓住他的手,不让他捧自己,但眼睛还是没有睁开。
陈熠安不死心,还要用脚,挠他的脚板心,硬生生地把梁怀逼醒。
梁怀的瞳孔里迎着陈熠安的身影:
“最近开始无法无天了是吧。”
语气里带着无奈,一点也不凶,以至于陈熠安继续顺竿子往上爬,拉着他的手,放到键盘上:
“静静,《大无极》出了个新装备,我的号太非了,没抽到,可不可以上你的号,抽到了送给我好不好嘛。”
“静静,静静,静静静静静静静静……”
陈熠安就在他耳边唤他,带了点撒娇的意味。
梁怀拿他没办法,只好凝神到电脑上,输入了账号密码,刚撒手就闭上了眼睛。
陈熠安看着游戏里登录的那个账号,完完全全就是梁怀微信号的翻版——
头像是纯黑的。
名字:l。
资料不对外开放。
这账号游戏级别正常,没有骗子账号那么高,结合梁怀不怎么玩游戏的性格,说得通。
聊天记录是漫游的,陈熠安没有去看他和游戏好友的详细聊天记录,而是简单看了下那些对话时间,分布在近两年内,证明这个确实是梁怀在用的号。
陈熠安嘴角不自觉扬起,他拍着梁怀的背,“静静,静静,你还有没有小号,这个号也没抽中装备……”
梁怀忽然一个翻身,把他压在身下,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他身上的那种,还是闭着眼,就跟梦游一样。
陈熠安推着他的肩膀:“我就找你这最后一次,回答我就放你睡。”
梁怀默了一会儿,方才提精神,“没有,只玩过这一个号。”
“静静……”
梁怀无语抬头,眼神在说,不是最后一次?
“我想说……”陈熠安刚启唇。
梁怀就捂着耳朵,从他身上翻回原位,我不听。
陈熠安趴过去,扒开他的手,“我想说,静静真好。”
说完,把他的手又盖回去。
梁怀唇角也漾起一个弧度,随后沉沉睡去。
因为他们距离上海还有近三小时的路程,得早期赶路,所以早晨六点的时候,闹钟就响了。
梁怀揉了揉眼,首先想要捞过板凳上的手机,把闹钟摁掉,结果映入眼帘的是陈熠安的一张大脸,正撑着脑袋看着他,唇角带着微笑。
两个眼睛布满血丝,跟一夜没睡一样。
梁怀吓得手一缩,“这别墅真的有点邪门,你是被鬼上身了吗?笑得这么阴森。”
陈熠安的心情愉悦,不和他计较,“早晨好啊。”
梁怀惊吓更甚,拉开自己的衣领往里面看,“我身上不会被你刻了什么安安专属之类的话吧。”
身上没有啊。
他又拿过手机,调开相机,自己脸上也没画东西。
陈熠安歪着脑袋,“你想要吗?”
梁怀浑身一抖,“谢谢,好意心领了。”
下床后,发现桌上摆了两份炒饭。
陈熠安也跟着下床,“我刚找老婆婆要的早餐,你赶紧去洗漱吧,一起吃。”
吃早餐的时候,陈熠安自告奋勇,“静静,今天要不我来开车吧,你昨天也累了一天了。”
梁怀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觉得他今天有些……不同寻常?但又说不出是哪里不同寻常。
又看到他眼下的黑眼圈,“你晚上明显没睡好,还是我来开车吧。”
“我那是根本没睡。”陈熠安兴奋激动了一晚,直到现在还精神充沛。
于是梁怀最后连方向盘都没敢让他碰。
从老婆婆这要到最近一个小镇修理厂的电话,定了一壶汽油,四十分钟左右,骑着摩托车的修理厂小伙把汽油带来,给他们加满油,最后还把他们带到了通往高速的大路。
今天车流量就要比昨天少上许多,基本没怎么堵车。
“静静,你有没有什么关系特别好的朋友,除了侯师兄。”陈熠安吃着刚刚在休息区买的浪味仙,语气就跟闲聊一样自然。
梁怀:“有的,不过他去当兵了,和我一个社区长大的,他爷爷和我爷爷是一个连队的生死之交,经常一起喝茶,我们年纪差不多大,就玩到了一起。”
他吃下一颗陈熠安递来的浪味仙,“他性格有点大老粗,也有点傻,感觉和你挺合得来,等他回来介绍给你们认识。”
听到他骂自己傻,陈熠安先是有些不服地抿嘴,随即想到什么,自己也笑了起来,“我不是有点,我是非常傻。”
梁怀疑惑看了他一眼,这人今天,着实很怪异。
陈熠安:“其实我也有个发小,关系特别要好,可惜他玩《大无极》网恋,被别人骗钱骗感情,高考没考好,被家里人送去乡下苦修学业了。”
他边说,边打量着梁怀的神色。
梁怀面色无改,“听上去有点惨。”
陈熠安终于松下最后一口气,“以后有机会,带你见见他。”
想到梁怀爷爷和奶奶那样的品性,梁怀从小和他们一起生活长大,怎么可能会做骗子那样不堪的事,而且梁怀喝醉的时候,流露出来的品质,也和他构想的骗子形象完全没法重合。
他真的是太傻了。
梁怀看他对着空气傻笑,这傻大儿吃的可能不是浪味仙,是错药。
汽车刚好要路过上海松江区,于是他们就把原本排在后面的行程推前,来到景点——“车墩影视基地”。
这里是个大型民国建筑群拍摄基地,很多民国年代的影视作品都是在这取景的,里面除了正有剧组拍摄的区域不能进,其他的地方都对游客开放,景区是旧时南京路、上海老弄堂等地区的实景复制。
陈熠安从进门开始就全程震惊:
“哇——原来电视剧里那些医院的戏,还有特务们在巷子里枪战之类的戏,都是在这里拍的啊!”
“啊——这个仓库,你看过吗?电影里帮派火拼就常常在这里。”
他拿着手机不停地拍照,然后还爬上了一面画成从游轮样式的,硕大的铁墙,朝梁怀挥手:
“静静仁兄,我马上就要去往英国,学有所成之后,再回来和你一起,报效祖国。”
梁怀假装扛着摄像机,陪着他玩。
陈熠安看到那头有半个火车头,还在冒烟的那种,他跑到车厢里,半边身子伸到窗户外:
“静静仁兄,你家里人说不让你和傻子玩,我……”做擦泪状,“我不忍拖累你,就此别过吧,我去北平,你南下,我们再也不要相见。”
梁怀又假装把摄像机扛到这里。
“学长,你要后退,才能显得像火车在开动。”陈熠安小声提着意见。
梁怀很配合地倒退。
围观游客看着两个一米八的大男孩在这玩过家家,都笑了起来。
还是陈熠安先不好意思停下,拽着梁怀走远了。
两人还逛了位于洋房内的博物馆,陈熠安去古董老爷车上过了过瘾,最后在旗袍马褂展厅赖着不想走。
棉布云锦法兰绒的旗袍,各式各样的盘扣,琳琅满目。
陈熠安拍得手机都发烫还不肯停。
梁怀也不催促,立在他身侧,平静地看着他。
最后还是闻到楼下有炸土豆的香气,勾起了陈熠安肚子里的馋虫,这才恋恋不舍地离开,然后直奔土豆摊,要了份重辣的小土豆块,和梁怀分着吃。
梁怀也很能吃辣,再来两杯冰镇酸梅汤。
陈熠安的夏天就这么简单。
他咽下一口土豆,“学长,你说,如果我们真的出生在民国时期,我们会是怎么样的?”
梁怀停下了手中的筷子,想了一会儿,“我们可能还是会在一所大学读书,但你毕业后,可能成为一名裁缝。”
陈熠安也跟着想起来,“你那时候应该是一位企业家吧,电影产业,或者其它民族振兴产业的企业家。”
他想着就激动了起来,“我的小裁缝店明面上是一家专为富家先生和太太设计的小店,私下是为爱国人士提供抗日救亡会议的场所,你表面上一位驰骋商场的企业家,实际上是为爱国人士的资助人,我们一起奉献自己的力量,抵御外敌,振兴我中华。”
梁怀没有说话,似进入了他所言的情境。
陈熠安咬了块土豆,“不过啊,出生在那个年代,也有不好的方面,我肯定不能像现在这样明目张胆地追你,我记得我在网上看过一个文献,说那个年代同性恋爱被视为’性的倒置’,还是精神病的一种。或许我可能都不敢追你吧,不然舆论能把我们俩逼到死胡同里去,我们可能就是普通同学,又或者根本就不会认识。”
“哦还有一种可能,我追了你,你厌恶我,觉得我很病态,还可能拿起笔和报刊一起批斗我。”陈熠安补充道。
梁怀只是安静地看着他,没有言语。
见梁怀也不理自己,陈熠安一鼓作气把剩下的土豆都吃掉,然后扔掉包装盒子,“走!!我们坐有轨电车去!”
其实现在很多城市都安装了有轨电车,但那是机械化现代化的一种,而这里的有轨电车是老式木制的,开得很慢,中间不停地有游客从后门跑着上车,让本来就拥挤的车厢越发放不下脚。
十一黄金周出行的游客实在是太多了。
就这站票还是他们排了一个半小时的队才排到。
站在上面丝毫没有观光游览的感觉,只觉得自己是个饭团,一直被人肉来揉去,左右前后都是人。
梁怀前面横排座位上,是位抱小孩的女乘客,小孩目测刚刚满一岁,没坐过这种车,也被这人挤人的架势吓到,从上车就开始扯着嗓子痛哭,哭得快要喘不过气来,连陈熠安看着都觉得揪心。
小孩妈妈实在受不了了,和司机喊自己要下车,乘客们看她抱着小孩,好心给她挤出一条路来,小孩的哭闹声逐渐远去。
梁怀拉着陈熠安,要他坐下。
没想自己却被陈熠安摁着双肩坐下,“还是学长坐吧,你要开车,还陪我到处逛这么久,脚肯定很累了,休息休息。”
梁怀望着他,最后没有起身,怕他站不稳,鞋子夹着陈熠安鞋子,给他些支撑。
只是一直有新的乘客试图挤上车,陈熠安左晃过来,右晃过去,最后一个没站稳……坐到了梁怀的大腿上。
梁怀腿上的体温传递到陈熠安的臀部。
几乎是一瞬之间,陈熠安从脑门到脚板心都红透了,这、这姿势实在是奇怪了,陈熠安想要起来,结果哪还有他站着的地儿,他原本的地儿早就被后面的人抢到了。
他们还无视陈熠安想要站起来的样子,寸步不让。
陈熠安实在没办法,对梁怀说:“学长,我……我先坐一会儿。”
梁怀“嗯”了一声。
陈熠安不好意思让他看到自己的侧脸,肯定不争气地红了,就扭动着臀部,坐到梁怀两个腿上,背对着他。
没想到这扭一下,衣料的摩擦,反而让两个人挨着的地方更滚烫了。
陈熠安不舒服地动了动。
梁怀忽然出声说了一句:“不会。”
陈熠安没听明白,“什么不会?”
梁怀:“不会厌恶你,也不会觉得你病态,什么年代都是。”
陈熠安不由自主地攥紧自己的衣摆,原来……梁怀在回应他刚才的假设。
一时间,整个车厢里人头攒动,乘客的唠叨声,司机的催促声,窗外旅客的嬉笑声,仿佛都听不见般,只能感受到梁怀的呼吸拂过他的脖颈,带着炽热的风。
脖子有些许地痒,他又动了动。
蓦地,两侧伸过一双手,紧紧环住陈熠安的腰,二人瞬间紧贴。
陈熠安怔了下。
他感觉到梁怀抵着他的后脑勺,语气隐忍,且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
“别动了,放过我,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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