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纳听到露西亚来找他的消息时,正在雾城检验绝境之金实验室的最终效果。
这间大约十五个平方的实验室里,确实完全感应不到任何魔法元素,当然也就没法施展魔法。
不过,唐纳只用了一个小实验就证明了自己的另一个猜测——魔法阵可以在完全隔绝魔法元素的情况下生效。
照理,任何一个魔法阵都需要魔法波动来激活,但是对于魔晶法阵来说,可以通过在魔晶上绘制图元(相当于强行制造一个魔法波动)来绕过这个屏障——用一个制作成图元形状的魔金图章也能达到一样的效果。
这个试验的结论非常重要,虽然唐纳还没有条件做进一步的实验,但是他已经能够得出一个粗略的结论:不管是魔晶法阵还是魔兽的兽核,在宇宙真空环境下都有效——前者为唐纳脱离这个星球提供了一种比较简单的方法,后者则证明他的猜测确实有可能,即魔兽强大到一定程度,是可以吞噬恒星的。
当然,他建这座绝境之金实验室,真正的目的并不是用来验证这个猜测,而是用来创造一个不被魔法辐射影响的理想实验条件。
事实上,唐纳还留了一个心眼,他记得精卫曾经告诉过他,不单单南方的魔法元素是一种辐射,北方的骑士修炼方法也是利用辐射改造人体的方法。所以,这间绝境实验室唯一一扇小门是朝正东方向开的——需要从一个走廊走入岩体内,才能看见这扇门——目的就是防止南北两个方向上的辐射侵蚀到实验室内部。
现在有了这样一间实验室,唐纳就可以验证这个星球上诸多和地球不同的地方(譬如没有电、火药失效等)到底是魔法元素压制造成的,还是因为高维空间的存在。
所以,当韦斯利告诉他露西亚来到迷雾镇的消息时,他一时半会儿还没能从纷繁芜杂的思路中脱离出来。以至于见到露西亚时,看上去有些心不在焉。
“你们慢慢聊,我先去忙了……”韦斯利离开之前,还不忘幸灾乐祸地看了唐纳一眼。
露西亚仍旧是一袭简简单单的白裙,见唐纳皱眉沉思的样子,有些不好意思地问:“我来的不是时候吧?”
“啊?”唐纳蓦然抬头,花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对方说了什么,摇头道:“哦,没有……”
“看来,我什么时候过来都一样,”露西亚轻叹道:“因为你根本不想见到我……”
唐纳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是他不得不承认,露西亚说的是对的——唐纳并不想见到她。
露西亚是费蒙帝国的公主,无论如何她都代表着费蒙皇室的利益。而唐纳在迷雾村上所做的私有制改革,几乎是在为费蒙皇室掘墓。
在南北大战到来之前,唐纳会尽量把工业化的影响力控制在北方三省以内,但是等到挨过了那场战争,工业化和私有化的影响力一旦放开,势必会以它的先进性席卷整个赫尔斯大陆,到时候,费蒙皇室最好的下场也就是像英格兰皇室那样,作为一个象征被保留下来——这还得看奥斯顿皇帝是否有这个觉悟。
明知事态会往那个方向发展的情况下,唐纳的内心其实是很矛盾的。
他对露西亚重建铁匠铺心存感激,也看得出来公主仍然倾心于自己,但他不可能为了这个,就放弃这个布置了一万多年的棋局。
从感性出发,他或许应该告诉露西亚,让她有个心理准备;但是理性却告诉他,什么都不能说。
没错,什么都不能说。
假如现在告诉露西亚:“我现在所做的一切,是会把你父亲从皇位上赶下去的,除非你现在去劝劝他,让他好自为之,这样的话或许还能保持一个虚君的身份。”
那就等于是逼露西亚在她父亲和唐纳之间做一个抉择。唐纳对此毫无信心,或者说,他觉得露西亚在经历一番痛苦的煎熬之后,一定会选择站在她父亲那一边。
其实,归根到底,这还是一个时机的问题。
等到若干年后,当奥斯顿皇帝意识到威胁时,北方三省已经展示出了费蒙帝国完全无法抵抗的实力,那么皇帝就算再委屈,也只能接受对他的安排。可假如现在就摆明敌我关系的话,费蒙皇室一定会殊死挣扎,到时候说不定会把教廷也拉进来。这些都是唐纳不愿意看到的。
这中间的厉害关系,韦斯利是看不清的——不是他笨,而是因为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见识过私有化和民权浪潮能够产生的影响力有多大。
而在唐纳,这些可能会让皇室和贵族付出巨大代价的变革,却不得不做。通往宇宙星空的道路,他只能做一个领路人,真正的奇迹只能由数百亿人(而不是奴隶)一起来创造。
这整个思考的过程只是用了几秒钟而已,所以露西亚看到的是,唐纳先是欲言又止,接着稍稍沉默后,笑着道:“我这里又穷又破,怕招待不好你……”
“你觉得我会在乎这些吗?”露西亚很认真地看着唐纳。
“在兰特岛没人知道你是公主,这里可不一样……”唐纳笑着摇头。
“唐纳,”露西亚眨了眨眼睛,眼眶似乎有些湿润,“我已经二十二岁了……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吗?”
唐纳终于收敛了笑容,他知道露西亚在说什么,他可以装傻,可以含糊其辞,但是有些事情当对方说到这个份上时,他就回避不了了——露西亚毕竟是一个公主,她有一个公主该有的骄傲,说出刚才那样的话,已经是她自尊心所允许的极限了。
长长的一段沉默后,唐纳抬起头来,用最真挚地眼神看着露西亚,缓缓说道:“七年前,我在离开赫尔斯大陆的一条魔船上认识了一个女孩儿……她总是在笑,哪怕命运对她那么不公,她也总是在笑……可是当我看到她独处的神情时,才知道原来她是把悲苦都藏在心里……”
“就像你一样……”露西亚淡淡地说道。
唐纳似有似无地笑了笑,“是的,就像我一样,她也无父无母,却承担着无可逃脱的责任……现在,她去了一个我去不到的地方,可能几十年后我才能见到她,也可能再也见不到了。”
唐纳说完这些,低头沉默着。
“为什么?为什么你的心里只装得下一个女人?而这个女人却永远都不是我?”露西亚语气有些悲哀,“你知道吗?我宁愿你像我父亲那样,可以把爱分给那么多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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