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故意的。】瘤向山很平静的说道。【旁人如果打听这件事,那么我就会故意闪烁其词,模糊一些关键信息,让自己显得心气不是那么足。】
让娜很是疑惑:【为什么?因为……因为是万机之父陛下……】
【这是一个最有利的结果。那个时候,约格莫夫是最伟大的遗传学家。他的名誉,与整个遗传学领域的前途是呈现正相关的,并且还具有强关联——尽管从理性的角度看,他只是生物学史的一部分。但是在一般人看来,那个时代,他就代表了遗传学本身。】
【约格莫夫身上背负这种丑闻,会有很严重的不良影响,或许会影响到全人类基准化的大业。。但我就不一样了。我是管理者,是与官僚们打交道的人。所有公众都默认我不是什么纯良的人。这种事情放在我身上,不会有太严重的不良反应。甚至反过来,我将一个“虚假的把柄”送到了我潜在的敌人们手上。那些自以为可以拿捏我的人,反而会默契的不去宣传这个消息,而将之保留下来。】
【在某些人眼中,我也不是一个冷酷无情,可以将利益计算到极致的统治者,而是一个会被愤怒冲昏头脑、拼上大好前程不要也得为朋友报仇的人。这样的人显然比纯粹冷酷的人好控制。】
【而且……】
向山稍微停顿了一下,然后抬起头……
让娜扭过头,透过飞船外的摄像头,看向黑暗星空中的黯淡太阳。
【我保留了相关证据。如果有朝一日,我……我们的事业因为这个事情而陷入绝境,那我就会把约格莫夫推出去挡刀。这一点我明确告诉过约格莫夫。对于我来说,这个故意卖出去的破绽,终归是“虚假的破绽”。如果有朝一日,这个污点出现在约格莫夫身上也不至于影响人类基准化的进程,而我又与那些当权者谈不拢、他们就这一点朝我发难,我就会那么做。我让他随时做好准备……】
——这是我唯一能给予他的惩罚……
【惩罚……】让娜低语。
这并不是向山有意识传达给让娜的,而是无意之中流入让娜意识的感叹。
法律难以制裁约格莫夫。神原尊身死的那个国家根本就是泥潭、粪坑。内战爆发的时候,别说司法机关,就连政府本身都瘫痪了。
让约格莫夫自身的祖国来吗?但是,让约格莫夫这个人类基准化事业的核心人物。落入一个世界霸权的手中,对人类而言未必是好事。
而且,约格莫夫到底做了什么呢?
他名义上只不过是雇佣了一批私家侦探去调查自己友人的死。这在法律上是完全合规的——尽管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那群“私家侦探”就是雇佣兵。但是他们打出的旗号就是这样。
联合国早在二十世纪七十年代就宣布雇佣兵为非法,原则上联合国所有成员国境内,征募、拨款资助及训练雇佣兵都是犯罪行为。
但实际上呢?
雇佣兵们换了个名义继续存在。全世界都知道他们存在。
国际公法的对象是主权国家。向山发了疯将约格莫夫送到国际法庭,也不过是让约格莫夫的国籍所在国有了伸手的机会。
——我希望这份警告能悬在他脑袋上……
——这是我唯一能给予他的惩罚……
让娜很难理解这一切。旧时代复杂的规则很难理解。大家明明都无视规则却假装规则存在的行为模式很难理解。向山与约格莫夫之间的关系也很难理解。
谷章/span在二十一世纪四十年代后期,这两个人到底是怀着什么样的情绪交流的?
他们是怎么维持日常对话的?
【好了,这个话题就结束吧。闺女,告诉他你的病情,然后想办法吧。】瘤向山背过身去,【他现在应该很驯服了。】
让娜再一次看向李哲源。
李哲源与阿斯嘉被让娜长久的沉默与晃神吓住了。李哲源不知不觉中已经结束了对向山的抱怨,就这么盯着让娜。
阿斯嘉这说道:“你现在……越来越不正常了……就这两天……”
让娜点了点头:“确实,因为我的生命倒计时快停了。阿斯嘉,你想知道我刚才到底是怎么了吗?你想知道我为什么要绑架这个混账吗?你想知道我们当年为什么会被清洗那?”
让娜说着,走向了整备仪器。
仪器透明的保护盖合上。随后,数条机械臂从上方垂下,开始拆卸让娜头部的外装甲,取下脑机接口上覆盖着的电子设备。
直接暴露出生物组织。
阿斯嘉惊呼出声。
让娜的大脑已经出现了些微变形。异样的颜色丝丝缕缕,在大脑皮层的褶皱中透出。有几条直接植入大脑的物件没法拆解,就保留在大脑之上。
那是人造神经回路的集成。
一道数据流顺着飞船内的无线信号流出。
“这是我大脑内的一个肿瘤。这是超声成像的结果。”让娜说道。
阿斯嘉大惊失色:“这……你居然还活着?”
“这个肿瘤也很特殊。它应该是神经元细胞再分化的结果。神经元细胞的原癌基因被再次启动,获得了生长的能力。而这人造神经回路,则联通了我的高级皮层与内部……”
“这些人造神经回路的作用,就是将由我的神经网络预处理后的神经信号,导入我大脑的低级部分。这些部分因为药物或病毒的作用而发生了奇异的癌变……”
“没错,结果就是我……”另外一个声音——一个男人的音色从合成器中传出。
这是一个独立的合成器。阿斯嘉顺着线路寻找,发现这个合成器的外接线,居然是与那些人造神经回路接驳的……
“这……这是什么……”
“我?我就是向山记忆喂养出的恶灵……我就是重生在这个肿瘤里的向山。”瘤向山用一种阴沉的语调说道:“李主任,庆幸吧……庆幸这姑娘还需要你的手艺来治疗我这个肿瘤。不然的话,你已经死了……”